諸界交織錄 - 來客

「艾蓮娜姊姊 ~ 起床了嗎？」

在菲拉希爾森林某處，一道清亮的聲音伴隨著木門被猛地推開，在這座坐落於古樹枝椏之間、由藤蔓與白木搭建而成的小屋中，迴盪出一股朝氣蓬勃的生命氣息。

法蒂亞雙手叉腰站在門邊，一頭柔亮的金色長髮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俏皮地彎起眼睛掃視整個房間——

棉被早已折疊整齊，地板乾淨如新，幾束乾花倒掛在牆邊，幾近苛求地以對稱方式排列著，就連窗邊的水杯也精確地擺放在桌角的陰影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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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法蒂亞。」

熟悉而溫柔的聲音自窗邊傳來，艾蓮娜正微微探出身體，凝望著層疊的林海與浮動的晨霧，晨光斜灑在她米白色的長髮上，映出微光般的柔輝。

她轉過身來，唇角輕揚，雙眼沉靜。

接著她走至牆邊，熟練地將掛著的長劍取下、扣上腰間，動作之優雅幾近儀式。

「今天也是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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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 差不多，但是 …」

法蒂亞語氣遲疑地開口，狹長的耳尖微微垂下，小巧的指尖在胸前交疊，顯露出些許的不安。

「艾蓮娜姐姐，今天是長老們審判妳的日子……會決定要怎麼處理妳……」

一向活潑的她神色不禁有些黯淡，快步走到艾蓮娜面前，並將雙手環繞在她的腰間，摟住了她。

「別擔心，妳這幾天幫了大家那麼多忙，大家真的都很感激妳！我、我也會在長老面前為妳辯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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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低頭輕撫法蒂亞的頭髮，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微笑。

自她在這片森林醒來已過去七日。

雖記憶依舊如霧般朦朧，但她的行動與舉止卻早已在精靈族中引發漣漪——

她能一眼看出防禦工事的破綻，也能無聲地改善戰鬥訓練中錯誤的姿勢。

在野獸突襲的夜裡，她揮劍斬斷毒蛇、護住幼小的精靈。

在族人修建橋道時，她不言不語卻從早做到日落，甚至徒手舉起倒塌的橫木。

她會安靜地傾聽病者的咳嗽，幫孩子縫補破裂的草編鞋，甚至陪著戰士們一同站崗夜巡。

艾蓮娜並未刻意討好誰，卻用真誠與行動贏得了信任，她散發出來的氣質彷彿與這座森林天然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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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自繁密的枝葉間落下，金色的光點猶如星芒灑落於森林之中。

艾蓮娜與法蒂亞一同行走於小徑，沿途精靈族人向她們微笑致意，不乏孩子偷偷跟在她們身後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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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亞哼著小調，忽而伸手，一團金光落在她指尖，彷彿調皮的萤火蟲。

「森林裡的妖精真的很喜歡妳呢，大家也是！」

她笑嘻嘻地將光點引到自己臉旁，不禁被癢得咯咯笑出聲來。

「啊哈哈哈！別鬧啦……哈哈哈……」

光點停在她肩膀上，她一邊撫摸著光團，一邊輕聲道

「艾蓮娜姊姊，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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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歪了歪頭，眼中流露出一絲好奇與輕柔。

「嗯？當然可以。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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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亞神秘地眨了下眼睛，抬手指向遠方一朵懸浮在半空的金木之花。

「秘密，嘻嘻。」

法蒂亞舉起手，金色的光芒在她手中綻放，轉換之間，金色花蕊與她的手之間憑空浮現了一股金色能量的流動，如同繩索一般，法蒂亞高高的躍起，朝著金木之花飛去。

「艾蓮娜姊姊，用金木之花的路線飛行，就可以更快到那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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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馬那和那些花兒共鳴嗎 … ？」

艾蓮娜呢喃著，右掌微張，馬那如水般湧出，與空中的光絲產生共振。雖記憶空白，但體內對魔力的掌控與身體的反射早已根深柢固。

她輕輕一瞪，透過金絲向上躍去，緊隨在法蒂亞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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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穿林飛燕般在花與花之間擺盪，霞光灑在她們的髮絲與衣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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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姊姊！前面還有好多朵喔～沿著它們走，就可以到達秘密基地了！」

法蒂亞回過頭，一邊笑喊，一邊再度躍起。

精靈森林最純真的孩子，正帶著無憂無懼的笑顏，引領著一位失去過去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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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在金光中穿梭飛馳，花蕊間的馬那絲線在陽光下閃爍，如同天際間垂落的金絲紗幔。

最後一朵金木之花在空中輕輕綻放，法蒂亞靈巧地一轉身，腳尖穩穩落在一處由巨大枝幹交織而成的平臺上。

那是一棵巨木，樹冠高聳至雲霧之上，最頂層的枝條自然彎曲成穹頂，中央處空曠寬闊，佈滿柔軟的苔蘚與花朵。

風吹過時，整個樹冠微微搖晃，樹葉間透出斑斕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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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跟著落下，腳尖觸地的一瞬，一圈細微的魔紋在她足下浮現，便即隱沒。

「這裡是……」

她微微睜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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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景色如詩如畫，從這高處俯瞰，整座精靈之森盡收眼底。

林海層層堆疊，翠綠如浪，遠方的溪流閃著銀光，偶有飛鳥穿林而過，拖出一絲絢爛的羽光。

晨霧尚未散盡，陽光與霧氣交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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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法蒂亞雙手攤開，驕傲地宣布，彷彿這片景色是她親手編織出來的一樣。

「只有我和朋友知道的地方喔，小時候常常躲在這裡發呆，逃避訓練，也會在這裡哭。後來長大了，其他人都太忙，就只有我還記得它……」

她說著，轉身坐在一處厚實的枝幹上，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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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輕笑著坐下，將長劍放在一側，靜靜地與法蒂亞一同眺望這無邊的森林。

「這裡……好像很適合讓人忘記煩惱。」

她低聲道，聲音如風拂過草葉般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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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因為這裡離整個世界最遠啊。」

法蒂亞側著臉，望著她，一如往常的笑意中卻隱藏著一點點遲疑。

「艾蓮娜姊姊……」

她停頓了一下，指尖捻起一枚落葉

「妳真的……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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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望向遠方的天際。

「夢裡有斷裂的聲音，有火光，有血……還有一把沾滿鮮紅的劍。」

她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帶走。

「可是在醒來的時候，我只覺得心裡……空得像這個天空一樣。沒有重量，也沒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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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亞默默望著她，半晌，突然輕輕地握住了艾蓮娜的手。

「那就慢慢來吧。無論妳過去是誰，現在的妳是我們的朋友。」

兩人沉默地坐著，任由微風拂過，陽光暖暖地灑落在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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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一會兒，遠處森林深處傳來低鳴的號角聲——那是部族召集會議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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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亞抬頭望了眼太陽的位置，驚呼一聲

「哇啊，快遲到了！」

她跳了起來，匆匆將裙擺拍乾淨，轉身對艾蓮娜伸出手

「走吧姊姊，別讓長老們以為妳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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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失笑，站起身來，輕輕拍了拍劍柄。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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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與法蒂亞從巨樹穹頂沿著方才經過的路線一路折回。

當她們來到地面林中道路時，大多數的精靈族人皆從自己的居所走出，匆忙的前往會議的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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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走的真著急呢。」

法蒂亞咕噥到，拉著艾蓮娜的手，快速地跟上人群，朝著位於森林正中央的宮殿邁進。

「我們要去的是位於菲拉希爾正中央的宮殿——森靈殿，同時也是長老們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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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輕輕地點頭，並不自覺得加緊了腳步。

就這樣，兩人和精靈族人們來到了森靈殿的大門之前，那是位於森林深處，建造於群木合抱之間的神殿，整座建築彷彿與自然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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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亞 … 還有艾蓮娜女士，請和我來。」

位於入口前的一名精靈看到了兩人時迅速朝著她們走來，他正是傑拉爾，法蒂亞所屬巡邏小隊的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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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 知道了。」

法蒂亞緊抓著艾蓮娜的手，並跟著傑拉爾穿越人群，從大門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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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神殿裡，翡翠般的光芒從頂部懸浮的靈晶之中灑落而下，映射著整座宮殿。

有著飛鳥羽翼形狀的穹頂向外舒展，從樹根、枝椏與魔晶交織出的建築曲線在空間中蜿蜒。

當三人來到內廳中央時，傑拉爾示意法蒂亞和她一同退至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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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事情，是我們無法掌控的，就交給長老和族人們決定吧。」

傑拉爾輕聲地說道，並拍了拍法蒂亞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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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蒂亞點了點頭，並放開了拉著艾蓮娜的手，隨後，她將雙手放在艾蓮娜的雙肩之上。

「艾蓮娜 … 抱歉，接下來必須要看長老和大家討論關於妳的事情。雖然還是有人不信任妳，但別擔心！我和隊長不會讓他們做出過分的事情的！」

說完，法蒂亞再給艾蓮娜一個擁抱後，隨即和傑拉爾來到了位於左側的族人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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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微微的一笑，並向法蒂亞揮手，接著，她收起笑容，直直地望向前方，平緩好情緒。

即使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來 … 但 …

得向精靈們表達我的感謝，以及詢問關於我的事情，看看有沒有任何值得參考的情報。

甦醒之後，艾蓮娜對於自身的戰鬥與魔力操控本能地保留感到有些吃驚，但隨即感到幸運，畢竟，這讓她有了保護自己，以及她人的本錢。

她心中時常隱約的覺得，自己是為了保護他人而揮舞著手中的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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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森靈殿內座位兩側站滿了來自森林各地的精靈族人，他們衣著整齊、神色肅穆。

而在她前方，居於正殿高台之上的是精靈族內三位大長老以及十餘位部族代表。

他們的神情複雜，有人憂慮，有人不滿，有人則只是靜靜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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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站立於殿中央，神色平靜，唯有微垂的眼睫掩飾著她心中的波濤。

她的左側，是法蒂亞與傑拉爾等站在她身旁的支持者，而右側，則是那些心中仍懷疑，不願意輕易接納她的精靈族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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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悠遠的鐘聲從殿頂鳴響，會議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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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坐在高台中央長老率先開口，雖身負族中重責、年歲早已遠超凡人所能想像，但她那宛如青春永駐的面容，卻與「長老」所承載的沉重歲月大相逕庭，這正是精靈族對歲月的蔑視。

「我的同胞們，我們召集今日會議，為的是審斷人類之女──艾蓮娜，是否應被允許留在我們的林地，或……接受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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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陣低語，有人掩不住怒意，也有人猶豫地看向艾蓮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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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長老接著說了下去，聲音冷硬如鐵

「吾乃精靈族的長老之一，哈蓓絲。妳，能否解釋，瑞翁尼斯的災厄，那場劫難與你有何關係。而那些一同死在災厄之中，受困於人類之地的同胞們，你準備如何向他們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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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蓮娜站在殿中，背脊筆挺，她沉默了數秒，才低聲說道

「我……我不記得了。從我醒來開始，就身處於坑洞與寂靜之中。那場『災厄』……我什麼都不記得。」

話音落下，整座大殿頓時掀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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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記了？」

一名年輕精靈嗤笑出聲，位於哈蓓絲右側，支持反對派的長老也立即站起。

「不記得便能免責？那場災難當中，仍有我們的族人尚未逃出城內，妳的力量，將他們與敵人一同吞噬。他們還來不及與家人重逢，連遺骸都未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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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立刻出聲反駁，那是位於左側支持艾蓮娜的年長精靈

「可那是瑞翁尼斯！那些曾奴役我們、將我們當作商品販賣的國度。她的所做所為，不也是對敵人降下的審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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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支持者出聲補充

「再者，艾蓮娜在這幾日於森林中的所作所為我們都看在眼裡——她狩獵、搬運、修建、訓練，從未抱怨。若非她出手，我們在北境的伏獸潮中早已死傷慘重。」

「就算真的是她毀滅了王都，她也是在無意識下釋放力量的，難道還要她承擔全責嗎？」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言語越來越激烈，整個森靈殿中劍拔弩張，聲浪高漲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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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坐在哈蓓絲左側，三位長老中的最後一位起身，金髮如瀑垂至腰際，眼神如止水般沉穩，他向前踏出一步，聲音帶著不可違逆的權威。

「爭論無濟於事。今日召開此會議，並非僅為艾蓮娜一人。在我們討論她之前，應該先讓另外一位……訪客參與。」

接著，他舉起手，舉著一枚，散發著淡藍光芒的金屬徽章。

「此乃屬於精靈族賜予對精靈有恩者的紋章，擁有之人皆會被視為上賓。而另一位訪客 … 已然到來，他自稱『歐布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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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長老話音落下，一道人影從殿後的綠色穹廊緩緩步入。

那人身形高瘦，有著柔順的黑髮，身穿漆黑的斗篷，兜帽之下是一張將臉龐覆蓋住的深銀面具，其下可見冰藍色的眼瞳，在碧綠光芒的照映下顯得異常冷冽。

他的步伐從容無聲，斗篷之下是同樣漆黑的裝束，他來到了艾蓮娜的身旁，微微頷首。

「我是『歐布里斯』，來自遙遠彼方。此物——正是我與你們的約定，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幫助你們。」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與長老所持一模一樣的紋章，讓它在空中漂浮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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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蓓絲的眼神轉為凝重

「這枚徽章，只有歷任長老自認可的族外者才有資格持有，你到底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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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等眾人反應，奧魯‧維斯已將目光轉向艾蓮娜。

「你們問她，該如何對死去的族人負責——」

他聲音緩慢，但每一字句彷彿敲入眾人心底。

「我——能讓他們復活。」

話音落下，整座森靈殿瞬間陷入鴉雀無聲的寂靜之中。

下一刻，喧然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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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於高台右側的年長長老站起了身，手持權杖，面容陰沉，聲音低沉卻清晰。

「名為歐布里斯之人，若你所言為真，那便證明於我們眼前吧。空談無憑，我們精靈一族，不受謊言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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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位於左側的長老揮了揮手，兩名精靈衛兵從殿後走出，拖著一名雙手被束縛的人類男子走上前來。

「此乃數日之前被抓捕的精靈販子，由於在瑞翁尼斯毀滅之時潛伏於菲拉希爾中，得以逃過災厄，苟且存活，直到被我們所捕獲。」

「此人，乃我族的敵人，罪行昭然，他的生死無足輕重。若你真能讓死者復生——便以此人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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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類男人驚恐掙扎，大喊求饒，但歐布里斯無動於衷。

他緩步走向前，舉手一揮，一道深黑如墨的法紋在空中浮現。

隨後，歐布里斯指尖微動，一縷幽影猛然刺入那男子胸口。眨眼之間，男人頓時僵直，瞳孔放大，當場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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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驚愕與譁然尚未平息，歐布里斯便再次抬手，掌心泛起金光。

歐布里斯與那男人的腳下接浮現了金色的魔法鎮，隨後——

男子的身體猛然一震，下一刻，他倒抽一口氣，癱倒在地，睜開了眼睛——復活了。

他驚慌地摸著自己的身體，痛哭出聲，而在他身旁的歐布里斯，微微踉蹌了一步，伸手按住額角，神色一瞬蒼白。

「如你們所見……這便是我的力量。」

他轉過身，聲音仍是那樣沉穩，卻帶著一絲疲憊。

「只要靈魂尚未遠離，肉體未完全腐敗，我便使逝去的生命回歸人間。然而——」

他頓了一下，聲音放緩

「這並非毫無代價。每一次，我都必須……親身體驗被復活之人的死亡。那剛才那位所感受的——驚恐、痛苦、靈魂撕裂，我在瞬間亦歷經一次。這正是這個力量的代價，每次使用皆是對靈魂的『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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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陷入短暫的寂靜，接著名為哈蓓絲的長老緩緩開口

「可是那場災厄……我們失去的族人，屍骨早已化為塵土，靈魂也早已離去。你的力量，對他們可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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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布里斯抬起頭，面具下的眼神幽深。

「誠如你所言，我無法復活那些靈魂早已失散於虛空的死者。但……」

他停頓片刻，掃視整座殿堂

「我素聞精靈族擁有召引亡靈之術，能以血脈、記憶、靈跡牽引逝者之魂歸返。若你們能將亡者靈魂引回，再由我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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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肉體早已不存。」

位於右側的長老打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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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布里斯卻點頭，從容接話。

「所以——我們還需要兩種力量。」

「第一，是時間。若能使瑞翁尼斯那場災厄的時刻倒流，即使僅片刻，便可使那些尚未腐壞的身體重現。」

「第二，是生命之律。能將那已碎的軀體重構，使其成為靈魂可歸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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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傳來些微驚呼聲，三名長老面面相覷，有人已明白他所指。

「難道你說的是 … 神使一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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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布里斯輕輕頷首。

「正是神使一族中的兩位——時間的掌控者，以及生命之源的繼承者。唯有他們，能讓復生成為可能。」

「引回亡魂，由你們完成。重構肉體，由神使實現。使其復活則由我承擔。」

他的雙手緩緩垂下，語氣平靜卻堅決。

「這，是唯一能讓你們失去的族人重歸林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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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站在一旁的艾蓮娜，心臟猛烈地跳動著——

這一切，似乎與她的命運……息息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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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殿堂右側忽然響起一道略顯不耐的聲音。

「你為何要幫我們？」

那是一名中年男精靈，身披棕綠長袍，臉上有道劃過左眼的舊傷。

他冷冷盯著歐布里斯，眼中皆是不信與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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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死者、逆轉時光、借用神使之力……你所提之事代價巨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眾人亦紛紛轉頭，看向仍立於殿中央的黑衣之人，等待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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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布里斯只是靜靜望向那名質問者，聲音平靜

「你的懷疑並不無理。我並不否認，我所行之舉，並非單純出自慈悲。」

他緩緩轉向眾人，將手伸向空中，掌心浮現出一道微不可見的脈動魔紋

「這個世界，正在裂解。世界之間的邊界正在崩毀，阿爾卡那正逐漸失去平衡，我們所處的沃恩德蘭與彼端的亞斯藍德次元界線趨向混亂。」

歐布里斯接著望向艾蓮娜，聲音轉柔

「除此之外，我之所以前來，更是為了保護她——艾蓮娜。若我不將你們逝去的族人復活，你們是不會放過艾蓮娜女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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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神色微變，有人低聲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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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運，與沃恩德蘭相繫。我所知的消息是……數名神使，已然在調查瑞翁尼斯之災。」

他頓了頓，視線再度投向長老席位。

「他們正朝這裡來——精靈之森，菲拉希爾。他們想知道，那場災難的真相。」

就在此話說罷的同時，殿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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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身影急促地奔入殿中，是一名穿著銀紋鎧甲的守備隊精靈，肩上披著翠羽袍，額間滲著細汗。

他在長老們面前俯身行禮，氣息尚未平穩便急聲道

「報告！外頭有訪客求見！他們其中一人同樣持有……長老手中的那枚徽章！」

殿中眾人驟然一驚，法蒂亞與傑拉爾不約而同望向那名守備隊成員，而長老們也交換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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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蓓絲神情一沉，語氣冷峻地問

「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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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是傭兵團『棕絨之獅』的團長凱因，以及其麾下幾名成員。兩名銀髮藍眼的神使，以及同行的兩名少年。」

他語調一頓，眉頭緊蹙，似是難以啟齒。

「……還有一人，是瑞翁尼斯的——」

話說到一半，他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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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右側的長老不耐催促，聲音低沉

「沒想到是凱因那傢伙，把話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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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瑞翁尼斯的王子，奧利菲斯·瑞翁尼斯。」

那名守備成員迅速地回答道，這個名字一落地，森靈殿驟然陷入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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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頓時間，森靈殿中驚呼、憤怒、猜疑的話語聲此起彼落，聽到仇敵國度的王子踏入了森林，精靈族人無不咬牙切齒。

「他來做什麼？踐踏我們的神聖之地嗎？」

「竟然還敢踏入這裡？！」

「放肆——讓他進來是何居心？」

憤怒與敵意在空氣中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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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肅靜！」

哈蓓絲威嚴的說著，將混亂瞬間壓下。剎那間，森靈殿回歸寧靜。

「放他們進來，那可恨的皇子來到這裡也拿我們沒辦法，既然他有膽量進來，想必是做好了無法回去的準備。吾等同胞皆在此，他就算是王子，又能拿我們如何？」

話音剛落，位於殿門兩旁的精靈族人點了點頭，森靈殿的大門隨著咒紋運轉，於一陣低鳴中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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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之而來的，是沉穩而沉重的腳步聲。

走在最前方的是「棕絨之獅」傭兵團團長凱因——高大的身軀如獅，金銅色的雙眼如獵鷹般銳利，在他身後是幾位傭兵成員。

雖後踏入的是奧利菲斯與其隨從，幾人姿態從容，而最後進入的是捷德、札克、艾維奇與瑞薇安四人。

四人的目光從殿堂的眾長老與族人們掠過，最終，幾乎同時定格在中央的艾蓮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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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德與札克同時一震，不約而同對望了一眼，又立刻望向他們的父親，眼中寫滿遲疑與不可置信。

「那……那難道就是……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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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不了的，你看父親的樣子。」

札克有些遲疑地回答，接著他們兄弟倆不由自主地轉頭望向艾維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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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維奇的腳步頓住，面色蒼白如紙，瞳孔劇烈收縮，臉上驟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艾蓮娜？」

他的聲音微顫，彷彿多年未能說出的夢話終於在現實中得以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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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站在殿中的艾蓮娜，原本平靜的心湖也泛起漣漪。

她望著那名銀髮藍眼的男子，腦海中毫無記憶的空白，卻在此刻傳來一陣無以言說的熟悉感。

像是記憶之外的記憶，像是夢境中曾經牽起的手，像是某段失落的情感。

她輕輕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認得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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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空氣瞬間凝結，時間彷彿凝滯。

所有人靜靜地看著這兩人的對視，沒有人出聲打斷，見證著兩人命運的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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