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的聲音低沉有力,在諾大的講堂中迴盪,如同沉雷敲擊在每位學生心頭。他銀白的髮絲在微光下閃爍,雙眼銳利如鷹,身穿一件沾滿藥劑痕跡的深褐色長袍。他身旁的講桌上,一瓶瓶藥劑整齊排列,彷彿無聲的證人,守護著一段被歲月掩埋的傳奇。
「你們可以忘記那些在戰場上呼風喚雨的傳奇大師,可以不記得那些名字總是出現在魔法史課本上的英雄們,但艾蕾亞這個名字——你們絕對不能忘記。」
這時,一名學生舉手,聲音帶著不解:「老師……那個艾蕾亞……她不就是那個靠藥劑參與封印魔族的人嗎?據說她那時也只是在儀式裡幫忙遞藥劑的……?」
講堂頓時陷入一片靜默。導師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冷意。
「是啊,你們大多數人都這麼以為,甚至整個魔法界也這麼看。」他轉身走向黑板,用蒼勁有力的筆跡寫下八個字:
「命定之人,偏不信命。」
「這句話,你們或許聽過。那是艾蕾亞臨終前,對我祖父說的最後一句話。當時她的生命力早已燃盡如枯燈殘燭,卻仍咬著牙,在大封印陣中撐到了最後一刻。」
他停頓片刻,任那句話沉沉落入學生們的心中。
「在你們所處的這個時代,藥劑與魔法幾乎已並駕齊驅。強化藥、恢復藥、元素聚合瓶,各式藥劑應有盡有,甚至可以輔助施放五階魔法。但你們之中,有誰知道,三百年前,『藥劑』這兩個字,幾乎與『低賤』畫上等號?」
他不等學生回答,語氣一沉:「在那個魔法至上的時代,艾蕾亞被評定為『無用者』。她的元素親和度低到連點燃一根火柴都困難至極。最終,她被家族剝奪姓氏,驅逐出境,甚至整個社會都不願再看她一眼。」
學生席間開始出現輕微的騷動,低語與震驚交錯。
「但她沒有倒下。」導師語調轉冷,「她沒怨天尤人,也沒選擇逃避。她從藥草、火爐與殘破的書頁中開始,用那僅存的一點點魔力與時間,投入她的研究。」
他一邊說,一邊舉起一瓶泛著淡綠色光芒的藥劑。
「你們現在能輕易製作的這瓶初級『元素感知藥』,就是從她一次次失敗、吐血、昏厥、甚至癲厥的實驗中,磨出來的配方。」
他輕輕敲了敲講桌,發出乾脆有力的聲音:「現在這些藥劑安全穩定,你們可能覺得理所當然。但她那時候呢?她那個版本,只要用一次,就要燃燒自己至少一週的壽命。」
導師的眼神灼灼:「她知道這點,可她還是用。因為她不信命——她不信,這世界上只有那些天生擁有高元素親和度的人,才配使用魔法。」
這時,一名年輕學生皺眉發問:「老師……可即便如此,她到底做了什麼?」
導師抬起頭,目光如炬:「做了什麼?」
他一字一句道:「年僅十六歲的她,靠著自製藥劑強行提升感知力,硬生生凝聚出火元素,在元素會戰中正面擊退一名六階火屬上師。這場戰鬥,你們可以去圖書館查閱,歷史上稱之為『灰燼之刃對上燃炎巨柱』。」
學生們倒抽一口氣。
「她還創造了聚合藥劑,在沒有任何術式的情況下,模擬出火風雙元素的爆炸反應,成為今日『元素聚合瓶』的雛型。你們現在每個人都會使用,但她那時,什麼都沒有。」
導師說到這裡,語氣突然壓低:「而在最終的封印戰中,她……」
他停頓,像是在強忍內心激動的情緒。
「她獨自潛入魔族高塔,以自身為媒介,引爆藥劑核心,強行將八階魔王『迪卡布羅斯』壓制進封印陣中央,完成最後的束縛構圖。」
講堂陷入死寂,所有學生都瞪大了雙眼。
「可她的名字,沒有出現在歷史卷首。沒有銅像,沒有歌頌。甚至許多高階魔法師從未聽過她的名字。因為她不是『魔法師』,不是那種光鮮亮麗的英雄。她只是個低等魔力者,一個被家族遺棄的棄子。」
導師緩緩闔上講義,聲音沉靜卻有穿透力:「但也正因如此,她證明了藥劑的可能性,也證明了——普通人也能對抗命運。」
他抬起頭,看向學生們:「你們或許會說,這些藥劑我們也能做,那些公式現在都寫在教科書裡。是啊,現在當然不難,因為你們站在她的肩膀上。」
他停了一拍,聲音轉冷:「可你們知道嗎?在她的時代,藥劑被視為笑柄。她邊咳血邊記錄公式時,還要承受旁人的冷眼與恥笑,說她只是個『野蠻煉藥巫女』。」
全場沉默無聲。導師緩步走回黑板,手掌輕輕落在那句話上。
「命定之人,偏不信命。」
「艾蕾亞,這個名字,你們或許可以在歷史課本中跳過,但身為藥劑師,你們沒有資格忘記她。」
「你們手中的每一瓶藥劑,每一個配方、每一次改良,背後流著的,都是她燃燒生命所換來的血與汗。」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收筆,眼神中充滿了對學生的期許。
「這世上,有人生來強大,有人天賦異稟,也有人注定平凡無奇……但唯有那些不信命、不服輸的人,才能真正改變時代。」
ns216.73.216.82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