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再一次說再見

隔日去補習班上課前，楊雨青先將手機拿到附近的店家修理，但店長的建議和葉子衿一樣，買一支新手機比較划算，因為維修和更換螢幕的價錢就得花好幾千塊了。

其實這些她都明白，只是捨不得。

回到補習班時，手機響起，是音樂教室的學生家長打來關心她的狀況，她禮貌的道了謝，掛上電話時，被眼尖的同事發現她換新手機了。

「楊老師，妳的手機不換則已，一換就換最新的iPhone！」

「最新的？」她低頭拿起手機左看右看，「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不是妳的？那誰的？」

「……手機壞了，拿去修理，朋友把他的公務機先借給我。」

「這麼好的公務機？真大方的公司呢！」同事一陣羨慕。

楊雨青愣了下，先是垂眸看著手裡的iPhone，然後又抬頭看了下時鐘，還有十五分鐘就上課了……思忖片刻，她忽的推開大門，一路小跑步的又去了對面的電信行。

＊

連日的加班讓葉子衿略感疲憊，今天工作告一段落後，他五點多就回到飯店，梳洗過後倒頭就睡了。

快十點時，飯店的電話響起，他意識混沌的睜開眼，在一片漆黑中，看了下時間才接起電話。

「……不好意思，你……你休息了嗎？」聽見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楊雨青有些尷尬。

葉子衿聽見她的聲音，很快回過神。

「嗯，沒關係……妳怎會突然打給我？」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提袋才道：「我是來還你手機的。」

葉子衿先頓了下，才問道：「……妳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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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雨青到了房間門口，一開門就看見葉子衿戴著一副銀色無框眼鏡，穿著輕便的休閒服，看見她時，眼裡湧上淡淡的笑意。

她怔了下，對他點了下頭。

「打擾了。」

他看見她的外套有些潮濕，門旁還放了一把套著透明塑膠傘套的青綠色碎花雨傘。

「外面下雨了嗎？下雨怎麼還過來？」

她垂眼嗯了一聲，沒有回應。

楊雨青隨著他走過亮著淺黃色夜燈的玄關，跟著就是鋪設著黑灰色大理石地板的客廳，抬眼就見大片的落地窗，倒映著燈火浮華的斑斕夜景，一旁的房間則是以大螢幕的液晶電視區隔出客廳及臥室的空間，眼前盡是一片低調的奢華。

她將手機和一個餐盒放在桌上，看著他的背影說：「你吃過飯了嗎？這是我買的壽司，餓了可以吃……你也累了，就不打擾你休息，我回去了。」

葉子衿剛準備倒杯溫水再拿毛巾給她，卻在回過頭時，看見她連沙發都沒坐就要離開了。

他很快放下了手上的水杯，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下班回來就睡了，沒有吃晚餐……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吃完再走？」

她搖搖頭，想掙脫他的手。

「要趕最後一班捷運，來不及……」

他卻牢牢的握著不放。

「吃點東西再走，不會耽誤太久，我叫車送妳回去。」

她低著頭沒說話，卻也沒有要留下的意思。

「……妳怕和我單獨相處？」他無視她的掙扎，仍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聞言，她咬了下唇，抬眼看他。

「根本沒有公務機對嗎？」

葉子衿愣了下，隨即鬆手。

她垂下眼抽回了手，聲音低低的說：「……我很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可我現在雖然過得辛苦，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因為你這樣對我，只會讓我變回以前那個懦弱的我，然後呢？你終究要離開的，到那時再對我說一句對不起嗎？」

葉子衿沈默的看著她，想說些什麼，卻釐不清自己的思緒。

楊雨青抬頭看著他的眼睛，終於說出一直放在心上，卻捨不得開口的話。

「子衿，我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再痛苦我也走過來了，那些年的事我已經快要遺忘，再過一段時間後，或許我也會結婚生子，擁有自己的家庭，然後想起你時，已不會再傷心……所以你也不要再對我感到抱歉了……」

她的聲音逐漸哽咽，澄淨清亮的眼裡，此刻已彌漫著氤氳的霧氣。

「……當時……當時的我或許真的不夠好，所以你喜歡上了別人……但是我就快要忘記了，真的快忘記了……所以，你也忘了吧……」

葉子衿看著她開門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電梯口，門前是沿著傘柄滴落下的一攤水漬，他回過頭看向客廳桌上的手機和餐盒，想起剛才她眼底朦朧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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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走向客廳的落地窗向下望，細雨紛飛的夜色中，繁華的燈火漸熄，馬路兩旁的行道樹，枝椏在夜風裡左右擺盪，街道上已不見熙熙攘攘的行人，只有偶爾撐起的傘花在夜色裡漂移。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卻又無法移開視線，執著的望著寂靜無聲的街景。

忽然間，青綠色的傘在秋末的夜裡，如春天翠綠的新芽，緩緩的出現在眼前。

撐著傘的女子走到公車站，收起傘後，公車從一旁駛來，他不自主的抬手輕觸眼前的落地玻璃，彷彿想留住什麼。

公車緩緩駛離，原本排隊的人群已全部離開，只留下一個孤單的身影……路燈下，她先是看著離去的公車，然後又轉身看向飯店大樓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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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還在下著，她看的那樣專注，彷彿透過了千絲萬縷、漂泊無邊的雨絲，望進了他的心裡……他向前一步抹去窗邊的霧氣，想將她的身影看的更清晰。

電話鈴聲無預警的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頭思忖片刻，才轉身接起電話。

＊

楊雨青低下頭，輕拭去眼角的淚滴，忍不住嘆氣，笑自己怎麼還是哭了，明明在來之前已經下定決心要好好的說再見，然後謝謝他這段時間來的照顧，結果現在還是在這欲走還留，連公車都錯過了。

她看了下夜空，雨勢已經趨緩，若是不等公車，直接走到捷運站，應該還可以趕上最後一班車。她深吸口氣，撐起傘踏著紅磚道上一地的落葉，快步走出公車站。

「雨青。」

冷清的街頭，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她腳步停頓，抬手緊握住胸口的圍巾，怔怔的站在原地，既不敢確定，也不敢回頭，因心底深藏壓抑多年的期盼，讓她害怕回過頭時，那無望的等待將再次如利刃般刺進胸口。

「雨青。」

再次傳來的呼喚聲，讓她的手一鬆，傘跟著落了地，隨著寒風在地面上翻轉，她卻仍舊久久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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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衿彎身撿起傘，走到她身前，為她遮擋飄落的雨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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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緩緩抬頭看向他，盈滿的淚水已沿著臉頰滑落衣襟，開口時，聲音還微微顫抖著。

「……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過來？就說過……一切都忘了……全忘了……」

那麼多年過去，她等了很久很久……曾經落下的淚水，都成了刻畫在心底的傷痕，直到心開始麻木、等到終於能夠說服自己，他已是似水年華裡，再也留不住的曾經……

他抬起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低沉清冽的嗓音，隱隱帶著一絲哽咽。

「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再一次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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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漸漸停歇，路上行駛過的車輛，濺起了微小的水花，聲響劃過冷清的街頭，夜歸路人好奇的目光，不時的望向那對相擁的男女。

他緊緊的擁著她，少年青春萌動的感情、心動的瞬間及無法言說的晦澀、隱密的心事，如烙印在潛意識裡最深層的記憶，一但揭開，就再不能壓抑，可隨之而來的傷痛和另一段感情，也無法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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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再一次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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