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 別愛我了

楊雨青下課回家後，就打開冰箱將前幾天葉子衿帶她去看中醫時，抓的中藥包拿出來，然後放進陶瓷製的養生藥膳壺裡煎煮。

她記得他那天帶她看完醫生後，就買了這個藥膳壺，在離開時，還不斷交代一定要記得按時煎藥，說她看起來太孱弱，都沒有以前的圓潤可愛，她立馬抗議，說那時是少女時期的嬰兒肥，她現在已經二十七歲了，當然不一樣！他完全不理會，不斷強調那時多可愛，然後每晚都打電話來問她有沒有服藥。

她看了下手錶，十點多了，他今天沒打來，是不是還在工作？

藥膳壺漸漸飄出了濃郁的中藥氣味，她想了想，就拿出手機打給葉子衿。

「你還在辦公室嗎？」

「真難得，妳主動打給我。」葉子衿似乎是在外面，手機傳來輕微的雜訊。

「……我偶爾也有打給你的，只是你總是很忙。」她講得有些心虛，因為她真的很少主動聯繫他，上禮拜還因為父親的叮嚀，讓她躲了他好幾天。

想起父親，她的心沉了下去，下次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爸爸？

「嗯，是我不對，工作佔了太多時間，沒辦法陪妳。」

她回過神，趕緊解釋說：「不、不是！工作比較重要，我沒關係的！」

聞言，他手指輕敲了下方向盤，然後抬眼看向夜幕中，閃爍著紅色燈光的客機。

「……雨青，妳可以對我任性一些的，就像從前那樣，懂嗎？」

聞言，她愣了下，才垂眸輕輕的嗯了一聲。

子衿，可那已是從前了……

「你在開車嗎？準備回飯店了？」

葉子衿只猶豫了一秒，就點頭嗯了一聲。

「回去後早點睡，不要再工作了。」

「我知道……妳今天有沒有吃藥？」

「嗯，在煮了，等一下就喝。」她看見客廳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時沾上了細細的雨絲，於是緩步走到窗前將窗戶關上。

「下雨了，你開車要小心。」

「下雨了?」

她關窗的動作停頓了下。

「……你那邊沒下雨嗎？」

「嗯，剛下了……」他看著乾淨的車窗和高速公路上單調的景致，夜空隱約閃爍著稀疏的星光，沒有一絲雨滴。

她伸手關上窗，視線所及是一片朦朧的雨霧，她擔心的說:「你還在開車，就不講了，注意安……」

「……雨青，我說過，不會再留下妳了。」

她關窗的手頓了下，隨即輕聲應了句:「我記得。」

「還有……」

楊雨青將藥膳壺裡的中藥倒進湯碗裡，特殊的藥香彌漫在室內，她透過氤氳著熱氣的湯藥，聽見雨點敲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腦海裡始終廻盪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相信我，我們會一起走下去。

＊

夜晚的機場依舊燈火通明，人流不斷，葉子衿站在二期航廈的入境大廳，耳邊是旅客紛雜的交談聲，他看著週遭的人大多都接到自己的親友了，於是垂眸看了下錶，再抬起眼時，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子衿。」

他望向眼前美麗的女子，她穿著藍色的法式收腰襯衫連身裙，裸膚色細跟鞋，一頭黑髮如瀑，膚色白皙，精緻的五官和完美的妝容，完全沒有長途飛行後的疲憊，高挑的身型和優雅的氣質，吸引了週遭許多人的目光。

他對她淡淡一笑。

「智晴，回來了。」

她緩步上前，深深地望著他，抬手輕拂過他額角滑落的瀏海。

「你看起來很累？」

他偏過頭笑著嗯了一聲。

「還好。」

她溫柔一笑，伸手環抱住他，低頭輕靠在他肩上。

「我很想你……很想你。」

熟悉的馨香與溫柔掠過心底，他垂眸望向身前纖細美麗的女子，那是令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的一往情深。

＊

他接過她的行李箱，帶著她走到停車場，她在上車前打量了下眼前這台Audi A8的新車。

「誰的車？你的？」

他發動車子，搖了下頭。

「這是翔昱的車，我的車是租的，目前還沒買。」

她看著前方，輕攏了下肩上滑落的黑髮，語氣平靜的問:「所以你有考慮買車？」

他嗯了一聲。

「那麼……你是決定留在台灣了？」

葉子衿打開音響，流暢的琴聲瞬間流瀉而出，緩和了略微生硬的氣氛，他打了方向燈左轉，直到上了高速公路後才回應她。

「智晴，我說過，我不會再回美國了。」

她垂眸不語，清亮的眼底，是完美偽裝下深藏的痛楚。

葉子衿一路開車載她回到天母的別墅時，雨已經停了，夜風拂過偌大的庭院，含苞待放的櫻花樹在枝椏飄搖間，隱約可望見深沉夜色中那一輪月華如水。

智晴下了車，他走到她身前，將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夜裡很冷，妳穿太少了。」

她抬眼看他，在四目相對時，她忽地抬起雙手放在他肩上，很快的吻了下他的唇。

他怔了下，回過神時，她已經退開，可雙手還放在他的肩上。

「智晴，別這樣……」他微蹙眉，輕拿開她的手。

此時她卻忽地緊緊擁住他。

乍見她的舉動，他知道該拒絕，但當聽見她極力掩飾也無法壓抑的哽咽，還有隱隱顫抖的肩膀時，所有的過往，只餘下一聲嘆息。

「忘了我，我不是妳的良人……別愛我了，智晴……」

她搖搖頭，依然緊抱著他。

「子衿，在美國時，你的能力眾所周知，事業發展順利……我們之間也一直很好，那時的她就像是一段已經過去的故事……後來你同意訂婚，我真的以為你已經忘了她了，為何回到台灣，你一見到她就變了？那我們的這七年呢？你就真的捨得放下我？」

葉子衿輕推開她，眉宇間充滿著後悔與傷痛。

「智晴……為何不告訴我，妳明知道……她過的不好。」

她垂眸不語，卻逐漸鬆手，往後退離了他的胸口。

月光下，她眼眶裡閃爍著心碎的淚水。

他抬手拭去她的淚痕，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智晴，因為那是這麼多年以來，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

冷冽的寒風、清冷的月光、纏繞指間的黑髮與流過掌心的溫熱，糾結成這難以成眠的夜。

他聽見她深情而悲傷的傾訴。

為什麼？你不明白嗎？

因為我是這樣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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