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不安,我在下班後來到了酒吧。
酒保並沒有認出我,我也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結果就這樣一個人喝了整個晚上的悶酒,第二天上班覺得身體痛的不得了。
「去喝酒啦。」副隊長經過我時我剛好打了一個大哈欠,我趕緊閉上嘴。
「你們年輕人就是這樣,能回去休息還有體力出去玩,我啊,一回家倒頭就睡。」副隊長倒也多說什麼只是說起了往事,我也沒認真聽,就適時地點點頭。
「今天還去嗎?」副隊長一走,學長忽然湊到我旁邊問我。
「去哪?」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學長只是笑笑等我回神。
「你怎麼知道我去哪?」我忍不住問。
「第一個案子總是特別深刻。」學長淡淡地說,我歪頭想了想,是這個原因才讓我有些執著了嗎?
不過那天我和學長都沒有機會去酒吧,臨時來了新案子,所有人都被迫加班,忽然世界又開始為另一個人運轉了。
當我又想起殷萊已經是一個禮拜後的事了,而且,是她的母親親自來拜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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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更多關於我女兒的事。」殷萊的母親坐在我對面,學長為她和我泡了一杯熱茶就去忙了,丟下我一個人面對。
「妳去過酒吧了?」我問。
「對。」婦人深深嘆一口氣:「他們跟我聊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我的女兒的樣貌…我就像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但他們向我投來的悲痛與關懷,卻讓我感受到,這事與我切身相關…那裏太暗、太吵…他們人是不錯,可是怎麼會是我女兒的朋友呢?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婦人越說,越深陷自己的糾結與記憶中,我不知道有一天我死掉的話,我的母親也會是這種反應嗎?還是醫生的父母都是這副模樣?因為對自己的孩子有過度的自信與滿意,才會覺得這條道路以外的都是不可能的存在。
「不符期待的都叫叛逆。」我忽然想到殷萊日記上的文字。
回顧殷萊的人生,似是中規中矩的小孩,從沒被記過,卻也沒什麼大功,雖說考上醫學系該是成績要頂好,她的在學成績卻出乎意料地普通,不過仍一路平步青雲的求學,也沒拿過什麼大獎或記錄,畢業後就進到醫院上班,單看紀錄就是個平平淡淡的人生,不過問她身邊的人似乎又是不同的結果,她的師長說她是個優秀又乖巧的女孩,她的醫院同事說她活潑、有趣不像醫生,她的酒吧同事說她寡言、沉穩,她的朋友說她熱愛刺激、喜歡突破自己,她的男性友人們說,她很神祕、難以親近,我說,這中間肯定有地方搞錯了,一個人,能有這麼多面向嗎?
「她的人生還真精彩呢。」我跟學長分享時,他淡淡地說,我卻不懂,精彩是這個模樣嗎?
「我得到了人生想要的所有東西,卻從來沒有感到滿足,我想這就是我最大的問題,不知道從哪天起,我就很難再感到幸福了,因為日子只是一在地重複,就連快樂和悸動都是一樣的感覺,所以不要為我難過,因為我在人間的這一趟,已經很滿意了。」這是她遺書中的一段話,像是在回應許多人愛她的人問我的問題:「她明明擁有那麼多,怎麼會想不開呢?」
我最後拿著殷萊留下的文字去問認識的精神科醫生,請問她殷萊是不是有憂鬱症,醫生說光憑這些不能輕易判斷,但有機會,我想這回答真是虛無,就像我對她的追查,我就像在追一個影子,始終看不見她真實的模樣。
「我希望妳能告訴我更多關於我女兒的事。」母親的話讓我從恍惚中醒過來,她低下頭去拜託我,我看見她染著的棕髮間,夾雜了幾根難以視而不見的白頭髮。
「我會幫妳問問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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