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土災紀：蓬萊劫 - CH26 ：理智或瘋狂

CH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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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劍影艱難地爬上岸時，他的腦海裡已是千頭萬緒。

來自懸崖上的聲聲虎嘯，都再再向他傳遞著戰情的不妙，以及大老虎悲憤斷後的可能性。

他感到一陣無力，胸口處陣陣的痛楚，猶如一顆沉重的石頭，無情地壓迫著他的心口。

心痛，在此刻被具象化了。

「李劍影……」一道低沉的嗓音，將李劍影從低落的情緒中強行扯回現實。

「什麼人？」李劍影下意識地抽出雙劍，卻有一手落了空，只能在明確感知到來者的方位時，快速地改為雙手持劍。

這是職業選手的戰鬥素養，也是他失去神霄劍的事實。

超過十五公尺以上的距離，他就無法將已經「認主」的物件收化自如。

「我沒有惡意，你聽我說……」

李劍影望向對方，驚覺那是一張與烏煞一模一樣的臉孔，但神色與狀態卻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烏煞？」

「你不是問過我的名字嗎，或許你該稱我為劉改之。」

確實，李劍影曾隨口問過。

「我沒有太多時間了，快！現在殺了我！然後取走我的命契！」

李劍影一愣，面對敵人他向來是殺伐果斷的人，但眼前的情況太過詭異。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脫離控制了？」

「我說了我沒有時間了，快殺了我，我無法再為虎做倀下去了。」劉改之激動地走向前，抓住了李劍影握劍的手，試圖刺向自己的心臟，但不論他心念如何想，當劍鋒靠近他胸口時，他的雙手便再也無法施力。

這時，李劍影也逐漸意會過來對方的想法。

倀鬼無法自殺，只能用這種方式尋求解脫，但為何之前有大多機會，卻偏偏選擇這個時機點像自己尋求呢？

「你……暫時脫離了控制？」

「也是暫時脫離了監視。」劉改之也是明白不好好說清楚，對方恐怕不會如自己所願，真是個善良的傻小子。

「是虎嘯？」李劍影推測對方「迴光返照」的原因。

畢竟每次大老虎吼叫，都不僅能震攝魍魎，更能驅散他們身上的黑霧。

「對，但機會難得，上次這種機會，還是數百年前在武當山。」

「你還有多久時間。」

「不多了，巫王很快就能取回控制，所以趕快殺了我，我就是目前他麾下最強的戰力──巫王並不擅長武鬥。」

李劍影點點頭，這是極為重要的情報，只要烏煞一死，或許真有辦法將整個龍首山的魍魎給一鍋端了。

其實李劍影此時還想著問出更多情報，但在他的目光中，劉改之身上已有多處開始瀰漫起淡淡的黑霧，只怕再不出手，就要後悔莫及。

「既然明白關竅，就趕快下手吧孩子，殺掉我後取走命契，然後逃離這裡，到人類的城市裡尋求支援，不論花多久的時間，請你一定要回來……解放我的部屬們！只有你能做到這件事，拜託了！」

這時李劍影也不再猶豫，機會稍縱即逝，他聚精會神地凝望著劉改之的心窩，手中積蓄著所剩不多的真氣，準備出手。

必須刺出最精粹的一劍，才能給予眼前苦命的戰將最崇高的尊重！

然而就在李劍影高度專注的瞬間，他的雙眼忽然產生異變，視線竟是直接穿透了劉改之的身軀，看見了他體內的那張命契！

「我改變主意了。」李劍影莞爾道。

劉改之瞬間流露出絕望的神情，嘆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秒，桃淵劍卻是出乎意料的一劍刺入劉改之的心口！

緊接著握劍的手中藍光大作，穿透虛空的光芒從握把一路延伸至劍鋒，並在桃淵劍觸碰到命契的瞬間──

系統訊息：已取得「魍魎英雄‧烏煞」命契。

烏煞頓時鬆了一口氣，抬頭仰望天空，迎接著自己的結局。

此時他感到一陣安詳與靜謐，世界彷彿的靜止了下來。

一秒、兩秒、三秒。

「不對，怎麼回事？」劉改之大驚，期待的解脫並沒有到來，而是感知到源源不絕的力量在自己軀體恢復，沉重、陰鬱，卻狂暴無比的力量！

他抬起雙手張望，陣陣黑霧不停地從手中竄出，並且他明確地感知到命契已經回到他體內了。

「為什麼！」烏煞怒吼，不解對方為何白白放棄機會。

李劍影卻是淡淡地笑著說道：「巫王，還請不要為難其他人。」

透過烏煞的眼眸，李劍影與一雙腥紅的眼睛對視著。

「烏煞，將人帶回！」巫王下令道。

「是……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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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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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河旁的淺灘上，諾拉菲雅奮力地奔跑著。

此時的她雙腿不停地顫抖著，從被山君從懸崖邊「送」下熱河，掉落的瞬間，劇烈的失重感就讓她本來一片空白的腦海，瞬間被恐懼充滿。

落入河水時，劇烈的痛楚讓她下意識地不斷為自己施展治癒術，這是她的技能，更是本能。

被恐懼壟罩著的她只能奔跑，從淺灘到草地，朝著森林不斷地跑，彷彿這本該讓人感到溫暖的熱河河水，此時成了會將她燙得遍體鱗傷的岩漿。

然而，手中打開的聖經，從中透出的光芒，逐漸安詳了她的心靈。

「呼、呼……」諾拉菲雅停下了腳步，劇烈的喘著氣，試著平穩呼吸的同時，也逐漸恢復了理智。

什麼，是身為兵團一員，也是身為主的僕人的判斷？

「……李劍影，必須支援李劍影……」

守護山林的靈獸領主已經犧牲，自己至少要找到李劍影，不能讓這個少年孤軍奮戰！

必須有自己的幫助，他才有與烏煞一戰的可能。

她一直都不是特別堅強的人，也一直依賴著別人的幫助，雖然因為治癒者的稀缺，讓她成為兵團內地位相當重要的人，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是個合格的巡荒者。

只有這次，至少這一次……她必須勇敢站出來！

這時，從虎嘯聲中恢復過來的魍魎們，一支三人小隊發現了諾拉菲雅的蹤跡，一路追了過來。

「快追，別讓她跑啦！」

有所察覺的諾拉菲雅連忙從河灘逃往森林之中，並且早早就為自己添加「天使祝福」，讓本來就體態輕盈的她，在祝福的buff下跑得更快。

所幸，追來的魍魎級別很低，不僅瘦小如孩童，也沒有騎上異變魔狼。

在森林中幾經逃竄後，諾拉菲雅終於是甩開了對方，並且幸運地找到了一個諾大的樹洞躲入其中。

樹洞莫約有一個房間的大小，位於一棵巨大的榕樹下方，由榕樹盤根錯節的根本以及土壤構成，空間足以容納一個大型掠食者棲息。

身為兵團的一員，這種野外生存的情況她也算是有些經驗，通常這種樹洞中應會棲息如黑熊這種大型動物才對。

於是諾拉菲雅緊戒地張望四周，所幸樹洞中並沒有其他生物存在，並且乾淨異常，地面上也沒有野獸的糞便或食物殘骸。

然而，她卻在樹洞的角落中看見了一個滿是灰塵的香爐，爐中沒有殘留的香腳，而是一枚老虎的牙齒。

諾拉菲雅頓時一愣，連忙將牙齒小心翼翼地拿起來端詳確認，確實是虎牙。

正常的情況下，這都是相當危險的警訊，畢竟那可是虎牙。

然而諾拉菲雅卻是忍不住紅了雙眼，眼角溢出了淚水。

「山君……」

任誰都知道，整個龍首山中，僅有一頭大老虎。

諾拉菲雅的腦海裡頓時陷入回憶，她想起了那日在溫泉旁，大老虎司康的巢穴中，自己曾經替大老虎準備肉食，但對方卻溫柔地用頭抵著她的手，拒絕時的場景。

那時她十分納悶為何老虎不吃肉，有個獸醫父親的她，還以為對方是犯了牙周病，還曾經大膽地張開了虎口，替山君檢查了一番，才意外發現大老虎確實有顆缺牙。

這個樹洞，顯然是山君的巢穴之一，這也能解釋為何這麼好的棲息地，卻沒有其他大型掠食者的原因，畢竟也沒有哪個動物，趕擅自闖入虎穴。

也許魍魎們沒有追到此處，也是這個原因吧。

原來，直到現在自己仍是被山君庇佑著嗎？

諾拉菲雅頓時泣不成聲。

不久，滿是疲憊也哭得有些累了的她，就這麼在這個避風港之中，緩緩地睡著了。

日升月落，她足足睡了大約有一天的時間，一直到耳邊不時聽見悉悉嚷嚷的聲響，她才驚覺地睜開了眼睛，凝視著此時站在洞口處的身影。

「是……李劍影嗎？」睡了太久，諾拉菲雅雙眼仍有些朦朧，看不清來人是誰，只感覺對方的身形有些嬌小。

「諾拉菲雅？」說話的卻是女子的聲音，既是驚訝又有些遲疑。

有些疑惑，諾拉菲雅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竟是──葉珠！

此時的葉珠頭髮雜亂無章，全身的衣物滿是血漬，疲憊的臉孔上雙眼佈滿了血絲，她一瘸一瘸地往諾拉菲雅靠近：「太好了，諾拉菲雅，快替我治療！」

這時諾拉菲雅才發現對方的手中握著一枚斷箭，小腿處包覆的傷口的乾草葉早被血跡滲透，甚至還流著泛黃濃稠的組織液。

諾拉菲雅難以置信，她是怎麼生存到現在的。

「妳……還好嗎？」諾拉菲雅緩緩地向後退了兩步，雙手緊促地抓握著。

如果是幾天前，她肯定會馬上替對方處理傷口並且治癒，但如今她猶豫，並且害怕了起來。

畢竟，她對葉珠的信任，早在吊橋被對方砍斷的同時，就已經蕩然無存了。

「少廢話了，快、快替我治療！」葉珠怒吼。

強烈的劇痛跟多日的疲倦讓葉珠幾乎失去理智，如果不是強烈的執著，她根本無法撐到現在。

面對諾拉菲雅的猶豫，葉珠失望無比，也從來不是會反省自己為何會讓人感到失望的人。

這些，不本來就是所有人欠她的嗎？

憑什麼？

憑什麼他們天生就有著滿滿的天賦？

憑什麼猶豫，憑什麼看著痛苦不堪的自己，卻不願施以救援！

「再不施展治癒術，我殺了妳！」

喪失理智，葉珠握著斷箭就朝諾拉菲雅刺去！彷彿只要對方也受了傷，就會為自己治癒一般。

情急之下，諾拉菲雅扭頭就躲，但鋒利的斷箭仍是劃破了她的臉頰，留下一條深深的疤痕，她渾身顫抖著低下頭，並且狼狽地一個翻滾躲開，而後者雖然行動不便，卻仍是著了魔般地朝著諾拉菲雅追去！

「救我、救我！殺你、殺你！」

見對方仍緊追不捨，跌倒在地的諾拉菲雅連忙抓起地面上的石頭就朝著葉珠砸去，正中對方頭顱！

被擊中的葉珠頭上頓時被開了一個口子，鮮血從額頭緩緩流下染紅了半張臉，讓本就面目猙獰的她看上去更加恐怖。

然而她卻只是搖晃了腦袋，待到暈眩感消失後，便又冷笑著朝著諾拉菲雅走去！

「呵呵哈哈哈哈哈，妳砸我，妳砸我！死、都去死！」

諾拉菲雅見狀，連忙踉蹌地爬起身來，朝著樹洞外跑了出去，她難以理解葉珠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會像個惡靈一般如此可怖！

諾拉菲雅在森林之中一路奔跑，從樹林到草原、從獸徑跑到有著車軸痕跡的官道，就在她覺得好不容易脫離葉珠時，卻忽然感覺聽見一聲破空聲──「咻！」

諾拉菲雅低頭閃避，然而下一秒她只感覺背後被用力「踩」了一下，然後一個重心不穩跌倒在地上，當她轉過頭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手持長矛、騎著魔狼魍魎。

同時，一張粗麻繩製成的大網瞬間蓋下，將諾拉菲雅給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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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可終於逮到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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