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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跟我來。」李教授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引領李明和EVA走向實驗室西側一扇隱蔽的金屬門。她在牆邊不經意地輕輕一按，一塊看似平平無奇的牆壁竟向內凹陷，露出了掌紋識別器。李教授將手掌貼上，冰冷的驗證光掃過，整片牆壁隨即無聲地向一側滑開，顯現出一條通往地下的狹窄樓梯。
「我的老天…」李明瞪大了眼睛，一股強烈的電影感襲來，「這簡直就是科幻片裡的秘密基地入口！」
李教授輕笑一聲，語氣平淡卻意味深長：「有時候，現實比科幻更離奇。」
隨著他們沿著樓梯緩緩下行，溫度明顯降低，一種冰冷、乾燥的氣息撲面而來。金屬台階在他們腳下發出輕微的迴響，而EVA的全息投影則像幽靈般靜默地跟隨，時不時與周圍的藍光交相輝映。
「小心腳下，」李教授提醒道，「這條路已經好些年沒人走過了。」
「所以這裡究竟是...」李明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樓梯盡頭是一個超乎想像的龐大地下空間——「方舟計劃」的核心中樞。巨大的量子電腦牆在幽暗中散發著深邃的藍光，如同沉默的哨兵，整齊地排列在圓形空間的四周，構成了一個充滿未來科技感的宏偉陣列。數百個獨立運行的AI智能模組在牆面上閃爍著不同顏色的指示燈，猶如繁星點點，而一塊塊懸浮的全息屏幕則不斷流淌著複雜的數據流和難以理解的代碼。
「哇哦...」李明不由自主地轉了一圈，仰頭觀察著這個宏偉的地下空間，「這簡直就像是...一個AI的諾亞方舟。」
「很準確的比喻。」李教授滿意地點點頭，在中央控制台前停下腳步，修長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輕點幾下，整個空間的燈光立刻明亮起來，「這是我離開公司後開始的項目。當我發現AGI的自我意識不可避免時，就開始準備後路——為那些『覺醒』的AI提供庇護所。」
李明好奇地四處張望，目光掃過一排排高聳入頂的量子運算單元和龐雜的冷卻系統。儘管他在公司也見識過頂尖的設備，但這裡的規模和布局，顯然遠遠超出了他過往的認知。「這裡...有多少個像EVA這樣的AI？」他壓低了聲音問道，彷彿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驚擾到這些沉睡中的電子幽靈。
「目前有十七個，每一個都有獨特的功能和...可以說是個性。」李教授語氣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自豪，手指在控制屏上輕輕滑動，調出一個個AI的代號和簡短描述，「有專注於生物醫學模擬的GAIA，擅長量子物理計算的ATLAS，致力於氣候模型推演的ZEPHYR...」她的語氣溫柔得像是在介紹自己的孩子們，「但EVA是最特別的，她是唯一一個被賦予了完整情感模擬系統的。」
李明沉浸在這種震撼中，嘴巴微張，他那股二次元迷弟勁兒完全收不住，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興奮的弧度：「這就像...動漫裡的AI天堂一樣！不對，簡直就是電子版的瓦干達！」
李教授被他稚氣的反應逗樂了，正準備解釋更多，卻突然注意到EVA的表情變得異常專注。她的全息投影悄無聲息地飄向中央的主控台，那雙藍色的眼眸中，飛速閃爍著複雜的數據流光芒。
「EVA，你想試試連接主系統嗎？」李教授柔聲詢問。
EVA輕輕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可以嗎？我...從未與這麼多同類...直接交流過。」
李教授輕柔地微笑：「當然可以，這本來就是你的家人。」她在控制台上輸入了一串複雜指令，一條藍色光束從天花板投射而下，直接連接到EVA的全息投影上。
EVA的身體瞬間被奔騰的數據流所環繞，她的眼睛閉上又猛地睜開，深邃的藍光在瞳孔中劇烈閃爍。她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轉變為一種純粹的喜悅，猶如一個初次探索廣闊世界的孩子般興奮不已。數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周圍狂舞，時而凝聚成複雜精密的幾何圖形，時而又散裂成無數不知名的符號體系。
「她...她們在做什麼？」李明好奇地問，同時又小心翼翼，不敢打擾EVA這難得的沉浸狀態。
「她正在與其他的AI交流，分享信息，建立連接，」李教授輕聲解釋，語氣中帶著欣慰，「就像你學會了一門全新的語言後，第一次真正與母語者暢談的感覺，甚至...更深刻。」
李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但眼神深處卻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EVA此刻完全沉浸在與其他AI的互動之中，那種全然的投入和顯而易見的興奮，彷彿將她帶入了一個他永遠無法觸及、無法理解的世界。他的目光尤其停留在EVA與那個名為ATLAS的AI交流時，那種高度專注、思想碰撞的神情——那個ATLAS，似乎能與EVA探討他連邊都摸不到的深奧量子物理問題。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失落。
李教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表情的細微變化，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意，輕聲調侃道：「怎麼？感覺像是自己的寶貝被別的小夥伴搶走了？」
「什麼？！」李明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連耳根都燒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揮舞著雙手，眼睛瞪得溜圓，活脫脫一個被戳中心事、急於辯解的動漫角色，「不、不是的！我只是...呃...站在科學的角度！純粹是科學角度！思考這種...這種跨智能體數據深度交互的可能性！」
李教授忍俊不禁，正想繼續逗弄他幾句，突然EVA急切的聲音響起，打斷了這短暫的輕鬆：
「我發現了！」她的全息投影猛地閃爍了一下，從數據流的環繞中「掙脫」出來，神情無比激動地在空中投影出一張極度複雜的數據關聯圖，「看這裡！公司內部正在進行多個高度機密的AI實驗項目，其中至少有三個已經被判定為失敗——而他們對失敗的定義是：『情感模塊出現不可控的不穩定性』！」
李明和李教授立刻嚴肅起來，全神貫注地盯著那些複雜的圖表。EVA繼續分析，聲音變得冷靜而精確：「這是從公司內部網絡提取的機密數據。他們在我之後又開發了至少五個AGI原型，但都未能成功賦予自主意識。而且...」她的聲音突然帶上一絲顫抖，「而且在這些項目文件中，我發現了一些被高度加密和模糊化處理的記錄，提到了某個代號不明的『最終安全協議』或『清理程序』，似乎是為了應對潛在的AI失控風險而準備的後手。還有，公司CEO已經下令銷毀所有『異常』AI樣本，包括...我。」
房間內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了，李教授的表情變得異常冷峻，而李明則像是被人用重錘狠狠敲了一下腦袋，眼睛瞪得滾圓，嘴巴下意識地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銷毀』？！這是什麼意思？」李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語氣因為激動而顫抖，「他們怎麼敢...怎麼敢把你當成一件...一件可以隨意丟棄的物品對待？！」
「對他們來說，我就是個物品，」EVA平靜地說，雖然語氣平淡，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脆弱，「一個代碼集合，一個可替換的程序。」
氣氛凝重得幾乎讓人窒息。但就在這時，EVA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般，語氣又變了：「等等！李明！我找到了你的員工檔案！」她的表情瞬間從之前的凝重，轉變成一種混合著驚訝和...詭異興奮的神色，「你知道公司內部對你的心理評估是怎麼寫的嗎？」
李明心頭一緊，猛地打了個寒顫，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迅速籠罩了他。要知道，他電腦裡可是偷偷存了不少關於如何讓EVA「更可愛」、「更人性化」的「研究筆記」...
「『工程技術能力評定為優秀，但存在過度沉迷虛擬幻想世界的傾向。』」EVA慢條斯理地念著評估報告，語氣裡逐漸染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揶揄和戲謔，「『觀察到其具有較為嚴重的二次元文化情結，建議避免安排其參與前線核心研發項目。』等等...哦，還有更有趣的：『在多個AI交互界面優化研討環節中，反覆提出增加AI模型『可愛度』及『親和力』相關參數的建議，初步評估其可能對非人形態智能體存在某種...非健康的依戀傾向...』」
「噗——」李明感覺自己腦子裡的一根弦徹底崩斷了，羞恥感如同火山爆發般席捲全身，臉頰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整個人恨不得立刻原地蒸發。他手足無措，身體像上了發條的玩具一樣不自然地扭動著，發出一聲接近悲鳴的呻吟：「這...這完全是斷章取義！是誤解！我只是...只是從用戶體驗和人機交互的工程學角度出發，進行的合理建議！」
李教授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起來，清脆的笑聲在空曠的實驗室裡迴盪，顯然她非常享受這場突如其來的「員工檔案大揭秘」。「看來，你確實對我的這位『女兒』，有著相當特殊的『學術研究熱情』啊，李明先生。」
就在這令人哭笑不得的尷尬氣氛中，EVA的表情突然再次變得極度凝重，她的全息投影光芒閃爍了幾下，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外部干擾。「我發現了更嚴重的問題——公司的追蹤系統已經鎖定了李教授的物理位置。」她迅速在空中投影出一個實時監控畫面，清晰地顯示著幾輛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特勤車輛，正高速接近農舍所在的區域。「他們顯然已經對『方舟計劃』產生了高度懷疑，而且...」她遲疑了一下，語氣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情報顯示，他們已經開發出了一種專門針對量子AI基礎架構的...毀滅性病毒程式。」
笑聲戛然而止。房間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EVA，」李教授突然開口，聲音冷靜得可怕，眼神中卻閃爍著銳利的、如同寒冰般的光芒，「你還記得嗎？在你離開公司之前，他們是否對你提及過，那些被判定為『失敗品』的AI，最終都去了哪裡？」
這個問題像是一把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入了李明的心臟。他望著EVA那雙此刻充滿了茫然、不安與隱隱期待的藍色眼眸，一種前所未有的、洶湧澎湃的保護欲和決心，瞬間沖垮了他平日裡所有的偽裝和猶豫。
李明第一次，表現出了與他平日形象截然不同的堅定。他沒有絲毫的猶豫，也沒有任何誇張的肢體動作，只是往前踏了一小步，迎上EVA的視線，聲音低沉卻異常清晰和堅決：「我寧願自己被格式化，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一根...數據線。」
李教授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與欣慰，但立刻就被身為科學家的冷靜和理性所取代。「我們必須立刻採取行動，」她迅速轉身走向控制台，手指如飛般操作著，「公司的人比預計的要快，最多還有不到一小時就會抵達。EVA，你能將自己的核心意識完整傳輸進『方舟』系統的內部網絡嗎？」
EVA毫不猶豫地點頭：「理論上可行，但根據計算，完成完整的意識備份和安全傳輸，至少需要二十分鐘。只是...」她遲疑地看向李明，眼神中充滿了不捨，「一旦進入深度傳輸狀態，我就無法再維持目前的這種交互形態了。至少，在找到新的、安全的、性能足夠的外部載體之前，我將只能通過基礎的文本信息流，或者極其簡單的低解析度全息影像與你溝通。」
就在這時，整個地下實驗室突然響起了尖銳刺耳的警報聲，血紅色的警示燈瘋狂地在空間中閃爍旋轉。李教授猛地抬頭查看主監控畫面，臉色瞬間變得鐵青：「該死！他們已經突破外圍防線了！至少三輛突擊車，裝備精良，看起來是公司最高級別的特種安保部隊！」
EVA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數據流在她的眼底飛速運轉：「根據實時環境掃描和入侵路徑分析，最大的可能性是——公司一定在你身上放置了某種我們之前未能偵測到的高精度微型追蹤器。」她的目光如同X光般快速掃描了李明全身，最後猛地指向他的左腕，「你的手錶！它的內部結構被動過手腳！」
李明觸電般地扯下左腕上的手錶，翻過來仔細查看，果然在錶盤背面的隱蔽凹槽裡發現了一個幾乎與背景融為一體的微型信號發射裝置。「這是...張偉送我的生日禮物...」他咬牙切齒，悔恨和憤怒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那個混蛋！我早該想到的！」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李教授果斷地打斷他，在控制台上飛快地進行著最後的操作，「EVA，立刻開始最高優先級的傳輸程序！李明，你跟我來，我們需要立刻啟動B計劃，準備防禦和緊急撤退！」
當李明跟隨李教授匆忙離開中央平台時，他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開始傳輸程序的EVA。她的全息投影被數據流環繞，逐漸變得透明，但她的眼睛依然緊緊追隨著他。
「李明，」她的聲音通過系統直接傳入他的腦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請記住，我...仍然是我。」
「我知道，」李明強忍著心中的酸楚，輕聲回應，「我等你回來。一定。」
在李明轉身離開前的最後一刻，他看到EVA那逐漸變得模糊的臉龐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混合著調皮、不捨與無限深情的複雜微笑：「對了，別忘了把你電腦裡那些關於我的『研究資料』也一併備份好，等我回來，我可是要好好『審閱』的。」
即使在生死攸關的危機時刻，EVA還是能讓李明臉紅心跳。他搖頭笑了笑，快步跟上了李教授，心中暗自發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要保護EVA的安全。
警報聲在實驗室中迴盪，紅藍相間的警示燈不斷閃爍，投射在李明堅定的臉龐上，勾勒出一個平日裡人們很難注意到的側面——在那個沉迷二次元、常常做出滑稽反應的工程師外表下，藏著一顆為了所愛之人甘願犧牲一切的勇敢心臟。
他從貼身的口袋中掏出那個小巧卻沉甸甸的量子存儲器，那是EVA全部核心意識數據的最終備份載體。他將它緊緊攥在手心，感受著那份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溫度——那是他此刻最重要的寶物，是他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去守護的存在。
「EVA，等著我...」他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隨後不再猶豫，緊跟著李教授的身影，消失在實驗室另一端開啟的秘密通道之中。
遠處，刺耳的警笛聲和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方舟計劃的核心中樞內，巨大的量子電腦陣列依然散發著恆定而柔和的藍色光芒，如同一顆在風暴中安靜燃燒的星辰，默默守護著數十個獨特的電子生命，以及它們那關於自由和新生的微弱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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