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能看見了 - 她的記憶

「接下來，讓“記憶”替我說話吧。」她輕聲呢喃

語氣平靜，卻像從水面底下傳來的聲音，黏稠、冷冽，帶著什麼無法違逆的重量

下一秒，我的身體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錘從體內敲擊一般

狠狠地摔進一片毫無方位的黑暗當中

耳中嗡嗡作響，如墜水底，像所有聲音都被泡沫吞沒般

腦海深處，有個聲音竄了進來——

不是用耳朵聽到的，是直接被「塞進來」的

是她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無情：「別反抗，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劇痛隨之而來，在刺痛中，我看見了——她的記憶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zqSgGdo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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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妤甄的視角)

太陽總是先照在那棵芒果樹上

夏天的風穿過葉子，在牆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是我童年裡最熟悉的畫面

我不開心時，總會躲在那棵榕樹下，懷裡抱著那隻縫補過好幾次的絨毛玩偶

而他總會氣喘吁吁地跑來，頭髮濕濕的，滿身汗味，手裡還抓著什麼——

或許是一顆糖、一朵花，甚至是從隔壁阿婆桌上「順來」的紅龜粿

我們一起長大，一起度過四季

春天爬牆摘桑椹，夏天躲雨聽蟬鳴，秋天一起燒落葉，冬天則圍著火盆胡亂取暖

他是我生命中第一個會為我奔跑、為我找糖果的人

直到那年的冬天，那天天氣冷得刺骨，卻是我們約好要在榕樹下見面的日子

我們照常玩著，直到他忽然靜下來，望著我

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我想當國王。」他說

我笑他傻，可他卻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樣我就可以蓋一座城堡，把妳關在裡面，誰也不準搶走妳！」

我當時也傻，還真的點了頭

「那我們長大後就結婚吧？」

「好！」他答得毫不猶豫

他從口袋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塑膠戒指，在陽光下閃著單純的光芒

可他還來不及戴上，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啊！找到你了！」另一個男孩拉著一名女孩氣喘吁吁地跑來

「給！」女孩將一朵藏在身後的花遞給他，眼中寫滿期待

他微微一愣，然後將戒指默默收回口袋，轉身接過了那朵花

我那時還太小，不懂那種感覺是什麼，只知道，心底有個地方忽然空了一塊

「你還記得這是什麼花嗎？」女孩歪著頭問

「我...不記得了。」他接過了花，搖了搖頭

「沒關係，下次記得就好。」女孩沒有責怪他，只是淡淡地笑著

那一刻，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

我和那個站在一旁的男孩，變得多麼多餘，像是畫面外不被標記的邊角

我牢牢記住了這一瞬間，並在心中默默發誓：「將來，我絕對不會嫁給他。」

——即便如此，我仍忘不了他離開的那一天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g97PdukP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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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爺爺親自送他離開的

「那孩子體內有東西，太早甦醒會害死大家！」

爺爺的聲音前所未有的陌生，像是從另一個人嘴裡發出來的

我不懂什麼是「東西」，只記得被爺爺抱進神龕後，看著他被走向那輛車

我拼命掙扎，大喊他的名字，但他只冷冷地回頭望了我一眼

那眼神冷淡得讓我心碎，彷彿他早已遺忘了我，更像從一開始...就沒把我記住過

那天晚上，我高燒不退，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夢裡，我不停地追著一個人

地面變得越來越崎嶇，布滿尖刺，每一步都帶著鑽心刺骨的疼痛

可我依然咬牙往前奔去，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停

眼淚像雨一樣不停落下，打在不平的地面上，發出一種幽暗的旋律

就像，是整個世界在為我的無力哀悼

我只能看著他越走越遠、越走越模糊，成為我再也觸碰不到的陌生人

「你明明說過要娶我的啊......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GehoTzG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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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而我，也在那一年，跟著爺爺離開了城市，回到了烈日村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以為自己能慢慢忘掉、原諒他，然後...回到「正常」的生活

我真的努力過了，我以為只要夠努力，就能像大人那樣「看開」

但我卻沒有辦到

我還是會想起他的笑容，他的那些小動作，還有那枚——從未戴到我手上的戒指

我甚至...還會傻傻地幻想，有一天，他會親手將真正的戒指戴到我手指上

但好景不常，現實很快抹除了我所有的幻想

有一天，哥哥因為火災而喪失了性命，死亡結果鑑定為「意外火災」

但我始終不願相信只是一場意外，兩年後，我也被迫離家

為了學業和尋找火災的真相獨自前往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那段時間，學業、家庭、失落與壓力像層層堆疊的牆，把我困在黑暗裡

我真的以為——自己撐不下去了，就在那時，他出現了

那時候我煞不住地撞進他的懷裡，他長高了，變沉穩了，聲音也淡了

我極力壓下心中的悸動，努力裝得像個陌生人，因為——他已經不記得我了

他看我的眼神乾淨而平靜，就像看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可我也不怪他

因為那並不是他的錯，是封印，是代價，是那群人口中所說的：

「為了讓你活下去，他是必須被切掉的過去。」

而那個「被切掉的過去」，正是我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GziBvy1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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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我找到他了，我真的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的記憶還未甦醒，體內那些東西也還沉睡著

可他，依然會聽我的話，那不是因為順從或服從，而是一種更深的牽引

他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回到了我的身邊，像一隻走失的鳥，飛回了舊日的籠子

也許這樣就夠了，不急，我有時間

我會用盡所有溫柔，將我們的過去，一寸一寸地，刻回他的心裡

因為...我們還有時間的——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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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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