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被窩裡試著坐起身來,背後還殘留著些許潮濕的氣息,或許是山中夜晚的冷凝,也可能是那場無夢的長眠。天光從竹簾縫隙灑進來,斜斜地映在那個小小的白色身影上。
她一手拿著鐵盆走來,步伐帶點節奏感,像是對自己的任務抱有莫名的使命感。鐵盆內裝著一些切得零碎的小肉片,還有兩三顆看起來像是野梨或山果的東西,表皮上還留著一點點泥。
「……這是早餐嗎?」
當我從床上坐起來時,陽光斜斜地照進窗縫,照在我腳邊那條破爛的毛毯上,一隻嬌小的白影則正端著一個鐵盆走到我面前。
那是一些撕成細條的肉片,搭配幾顆皺巴巴的莓果與沒熟透的野梨,份量大概只夠牙縫塞飽的程度。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KeFaGmcCh
我懷疑這是以她自己的胃口作標準準備的……也太節能了吧,這份量根本是以她那巴掌大的胃計算的吧?這是要我靠咀嚼空氣活下去嗎?
「吃吧。」她說,聲音細細的,像一顆剛長出的牙。
我勉強撿了一塊肉嚼了嚼,咀嚼感說不上來是什麼問題——彷彿是冒險遊戲裡沒烤熟的素材,還沒等效果觸發就已經開始扣血。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3yfT4UssT
我又吃了一顆莓果,酸得舌根發麻,嘴角肌肉抽動了一下,眉毛逐漸往中間皺成一座小橋。
我硬著頭皮咬了一口水果。說實話,味道不差,只是酸了點,像初戀那種讓人懷疑人生的酸。
她注意到我停了下來,歪著頭問:「怎麼了,沒胃口嗎?」
「不是……」我遲疑地看著那幾塊閃著冷光的肉片。
「不喜歡吃肉嗎?」她聲音裡沒有責備,只有一種單純的困惑。
「也不是,但……肉是生的呀!」我嚥了口口水,感覺腸胃已經開始發出預警。
「不能挑食喔。」她眉毛一揚,一副醫師告誡病人的樣子。
「不是這個問題啦!」我趕緊坐直身體解釋,試圖以文明社會的標準對話。「不是……這吃了真的會拉肚子的啦!」
「拉肚子?」她的頭再度傾斜,毛髮隨著動作滑到一邊,神情越來越迷茫。
「細菌?」她困惑地眨眼,「那是什麼?我們吃都沒事喔。」
「妳們是狗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妳們的身體條件和我們人類不一樣。」我開始編排臨時生物課教材,「就像狼可以在雪地裡吃腐肉,我們不行。這不是選擇問題,這是構造問題!」
我一本正經地開始胡扯,「像那些細菌、寄生蟲、微生物——它們都是來自未經煉化的野性污染!只有那些進化不完全的獸人才會生啃那玩意兒,然後活不過兩季!」
「水果也是生的啊,你剛剛不是吃了?」
她一句話讓我當場語塞。
「那、那不一樣!水果本來就是給人吃的……而且水果裡面不會有那些……細菌啊、寄生蟲啊……你知道,會讓肚子痛、發燒,然後躺三天那種。」
說完我才發現這解釋有點瑕疵,但她似乎已經放棄試圖理解,只是「嗯」了一聲,帶著一種「好吧你贏了」的眼神點點頭。
「我知道了,那我去問問其他人要怎麼辦。」她語氣平平地說,像是在處理村裡誰家的小狗亂咬人那種例行公事。
然後,她一溜煙就走出房間,留我獨自面對那盆疑似會引起腸胃革命的野味。
我嘆了一口氣,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沒想到,來到這裡後最大的問題不是腿傷,也不是語言不通……而是早餐、是胃腸道菌群的承受力啊……。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VHVSoDY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