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的打烊時間已近,班德拉斯小聲提醒剛收回酒杯的莉恩先早點進行整理動作,讓一些依依不捨的酒客們能夠早點喝完和送他們離開回去休息。
「呦!店長在趕人了囉!難不成是要早點打烊好去約會嗎?」一名常客帶著醉意開玩笑大喊,莉恩按照班叔的指示先幫他叫好代駕和送上一杯檸檬水。
「我老了啦!是想早點收工、整理和回家睡覺啦!」班德拉斯也以自嘲幽默回應,雖然他要莉恩先開始收工動作,但自己正在吧檯內不動聲色地準備些什麼,以及戴上單邊耳機和點擊著手機螢幕,似乎在回覆什麼人的訊息。
莉恩記得以前也會這樣,班叔不定時都會提早送客,但通常都是在週五的夜晚。這個時間對部分人來說正是夜生活的開始,小周末夜同時是餐飲業生意準備衝刺的時機,特別是對於餐酒館和酒吧,忙碌一週與友人舉杯暢聊或是安靜獨飲都是不錯的選擇。然而位在住商混合區、小巷弄裡的星之眼酒吧依然不走尋常路,不只避開餐飲激烈戰區,甚至連營業時間都避開了最多人潮的時候。
小時候她在店裡幫忙時,班叔也都叫她先回家去洗澡睡覺,說剩下整理部分他來處理就好。不過夜貓子的莉恩都知道,當再聽到大門開鎖聲和浴室有動靜時都已經是拂曉時分、鳥鳴四起。不過莉恩覺得那將近六個小時的不明蹤跡是屬於班叔的私人時間,所以她也沒有去多問。
只是莉恩好奇班叔到底是靠什麼賺錢來拉拔她長大的?即使到現在,她還是不知道他們住家和店面每個月的租金是多少和店內收支是否能打平。從有記憶以來,莉恩記得都是由班叔打理好一切,甚至這段時間只是在店裡幫忙,班叔還會硬塞薪水給她。
一開始是莉恩的手機通知收到網路銀行顯示有轉帳進來,備註上寫著『鳥糧伙食費』。起初她以為是有人不小心轉錯了,但上頭顯示對方帳戶名卻是她之前早就設定好的備註名稱,『班叔的帳戶』。之後她多次拒絕班叔給的薪水,她沒有忘記自己還欠對方代墊的大學學費要還。後來有天莉恩正在房間裡換衣服,注意到門縫突然被塞進來一個牛皮紙袋,上頭還有塗鴉,一隻黑色小鳥和旁邊有個寫了『嘎!』的對話框。打開紙袋確認,裡頭果然是現金,還有一張寫有『小烏鴉的點心錢,備註:已經扣掉每月的學費分期付款』的手寫字條。莉恩放棄掙扎,知道班叔一定會再找各種名目塞錢給她。
不合時宜的鈴鐺聲打斷回想,很少人會在十分接近打烊時進來消費。剛送走最後一組客人離開的莉恩正要提醒酒吧已經要打烊,轉身就發現來人是老面孔:「不好意思,我們要打……徐梧良叔叔?你怎麼會這個時間來?」
「你好啊!不過不是有跟你說過了別叫我叔叔嗎?叫哥哥也好,我還很年輕,頂多才大你幾歲而已~」穿著湖水藍休閒襯衫的男子露出燦爛笑容和揮手打招呼,原本還在吧檯內忙碌的班德拉斯看到門口的不速之客利馬露出一臉嫌棄。
一向被街訪鄰居譽為是好好先生、溫柔大叔的班叔,只有在看到徐梧良來時才會露出這種表情。雖然他們都說彼此是老朋友,但莉恩總感覺他們不像是……感情很好的樣子。不是男人友誼之間那種開玩笑地互虧、講幹話的態度,而是那種曾有過什麼恩怨,再見到彼此都互看不順眼那樣。
「你敢亂碰她,我就把你的手給剁掉。」徐梧良剛想拍拍那晃來晃去的馬尾時就被莉恩立刻躲掉,而班德拉斯也已經大步邁出吧檯和發出嚴厲警告。
閃到一旁的莉恩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雖然班叔還是保持嘴角微微上揚的角度,但已經可以看到太陽穴那處浮起的青筋……等等,那是模擬血管反應還是真的有觸手快要跑出來了?
莉恩記得第一次見到徐梧良,是在自己就讀的大學附近。那時她剛被男友甩了、心情很糟,所以跑到附近的超商買冰淇淋時就被一位男性路人莫名地纏上。對方自稱是諮商師和表示感覺到她心情不好,便邀請她現在可以到他的私人工作坊諮商。面對這麼詭異的搭訕,莉恩當然直接掉頭走人。沒想到對方快步擋在面前又從懷裡掏出名片,上頭有著名字、工作坊名稱、地址和電話等等資訊,那男人硬是要把名片塞到她手裡,莉恩把手裡的冰淇淋直接糊到對方眼睛便趁機落跑。
第二次再遇到時則是學校放長假,她搭火車回到北部的住家。才剛經過酒吧後門一段距離,又見到這位自稱是諮商師的男人在巷子口附近徘徊。莉恩立刻警戒起來,結果突然出現的班叔大喊嚷著好久不見並用著結實的背膀、如好哥們互動那樣,直接把對方給鎖喉拉到旁邊去。
還搞不清楚情況的莉恩詢問,班叔解釋說對方是以前的朋友,而那位徐梧良先生像是被警告過般也附和說兩人是舊識。後來莉恩又私下告訴班叔說,先前她在學校附近碰到他像個推銷員那樣直接邀請人去私人工作坊,這讓班叔嘴角抽搐卻又乾笑解釋說對方從以前就是個怪人。莉恩不知道他和班叔到底是不是朋友,只知道後來對方會時常來酒吧消費以及他來時班叔的臉色都會變很臭。
「有必要脾氣那麼大嗎?只是看到許久不見的可愛晚輩,打個招呼而已。」徐梧良依然保持那職業笑容,面對個頭高大的班叔也沒有絲毫畏懼,而是聳聳肩表現自己被誣賴的很無辜。要不是他是班叔的朋友,莉恩都只是基於禮貌回應,不然也不太想跟對方有互動,因為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你這個老妖怪一直出現就算了,敢給我動手動腳的試試看……會有什麼後果,你很清楚。」班德拉斯不打算再顧及情面,直接伸手把呆站在旁的養女護在身後,就像是眼前的老友並非善類。
「喂,你冷靜點,這樣子會嚇到小莉恩的。」徐梧良的笑容也逐漸僵硬,不停使眼色似乎在提醒班德拉斯現場還有別人在。
「我家小烏鴉可沒那麼好欺負。」殺氣騰騰的班德拉斯利用身高優勢來遮蔽徐梧良的視線,彷彿就是要逼迫他打消念頭,「營業時間來,我沒法趕你走……這個時間來,你根本是自尋死路。」
見班叔的怒氣已經具像化成觸手從後衣領伸出,莉恩慌張地想要提醒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她趕緊拉了拉班叔的袖口想要提醒時,又聽到班叔斥責對方是個混帳老妖怪,早該被收拾掉才對。莉恩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對勁,她沒見過班叔這麼生氣的樣子,也沒聽過他會對別人這麼直接的批評和咒罵。
徐梧良的表情已經僵到如面具,剛開口試圖解釋些什麼時,渾身散發殺意的班德拉斯又再度打斷他發言:「我已經向她坦白了,所以不介意再多爆個料……莉恩,這傢伙當初會在酒吧附近徘徊,是因為他一路從你大學那裡跟蹤北上來的。」
「蛤?為什麼他要這樣子?」這下換成莉恩不能理解了,如果這傢伙根本就不是班叔的朋友,那為什麼班叔當時要那樣做和說謊,以及對方為何也會跟著配合演戲?
「這傢伙……是個會吃人的老妖怪,他當初會盯上你的原因,可能是你那時散發著浸泡太久的涼茶水苦澀和棄置已久倉庫會有的悶黴味……這老傢伙總喜歡在人類情緒最低落時想要趁虛而入。當初你沒上勾,他就自尊心受創了,然後就開始一直跟著你。」班德拉斯冷哼一聲,看著被掀底後的徐梧良也不再隱藏非人的氣息,而一旁的莉恩也感覺到怪異的氣流竄過他們之間。再抬頭時就見到那僵掉的笑容早已變成一張詭臉,眼眶以下的部分被替換成一張巨大、漆黑又邊緣模糊的洞口。
莉恩順手抄起一旁桌上的衛生紙團,朝著那黑漆漆的洞口給扔了進去。結果讓徐梧良跪在地上狂咳嗽,伸手進自己的大嘴裡試圖把那團已經被人用過的衛生紙給挖出來。
「你在做什麼啊,小烏鴉?」班德拉斯也愣住,他沒料到自己的養女會有這樣的反應。
「就……丟垃圾?」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樣做的莉恩尷尬聳肩,指了指旁邊待整理的桌面解釋:「你不覺得那很像垃圾車的屁股?就是把垃圾一包包丟進去的那個大口。」
好不容易把衛生紙團咳出來的徐梧良暫時變回人臉,為的是避免又被投入異物。他剛以為自己真的要被這丫頭給物理驅魔掉了,而且還是用這種噁心又毀他鼎鼎妖名的方式:「臭丫頭,你是看到鬼怪不會害怕的……那種類型的人類嗎?」
「嗯?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我是如果火力充足的話,還想順便幹掉鬼怪的那種類型。」在各種恐怖和驚悚遊戲作品的薰陶下,這種如傳統日式恐怖片的元素對莉恩毫無影響力,班叔的本體變化都還來的比較有趣一些。
班德拉斯知道他的小烏鴉並不會被這種幼兒園等級的唬弄給嚇到,只是基於安全考量讓他還是擋在前面,避免徐梧良趁機偷襲身為人類的莉恩:「你最好安分點,不然我立刻聯絡驅魔師來……啊,說曹操,曹操到。」
「不好意思來晚了,路上耽擱點事。」鈴鐺聲後出現一名略帶口音的男中音,但他完全無聲的腳步與氣息讓徐梧良的表情再度難看起來,「請問二位這是在做些什麼呢?莉恩還在呢。」
「好、好久不見,摩根叔叔。」莉恩抬起手乾笑打招呼,一時半刻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眼下的情況,她總不能跟對方說剛才有個老妖怪突然露出真面目,然後要跟也不是人的店長打起來了吧?
怎麼這個時候連摩根叔叔也來了?莉恩很小就認識他,也記得這位叔叔時常出差到國外所以比較少見到面,不過他每次拜訪都會帶國外特殊口味的巧克力伴手禮給她,也會幫班叔帶來一些新款樣品酒和基酒等等材料。雖然很期待摩根叔叔這次又會帶來什麼特別的巧克力,但現在的時機真的很不是時候。
摩根直接無視還跪在地上的徐梧良,轉頭看向班德拉斯並用眼神示意詢問,這讓後者嘆口氣表示說莉恩已經知道了,「所以她也看過你的本體了?那麼正好,今日是月圓之夜,我需要透透氣。」
班德拉斯無奈揉著皺出紋路的眉間,示意莉恩去把顯示營業中的牌子翻面後鎖上前門。隨後他打了一個響指,莉恩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瞬間包裹住整間酒吧,就像當初他們在審訊羅人時的感覺……應該是班叔之前說過的隔音處理,看來是怕待會有可能會驚動到周遭鄰居。
莉恩還來不及提出滿腦子的困惑,摩根放下手中特殊尺寸的手提箱,之後就低下頭開始解著腰間的皮帶,這動作讓莉恩立刻皺眉。但見一旁的班叔又沒有制止……她就看著這位叔叔稍微鬆開皮帶後,伸手往後拉開後腰處的西裝褲頭,緊接一條銀灰色、毛茸茸的大尾巴就從裡頭炸出來。
盯著那條銀灰色大尾巴,莉恩屏住呼吸,她的人類腦袋正在努力讀取眼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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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莉恩,希望這沒有嚇到你。已經悶在褲管裡一個晚上,我真的很需要釋放一下。」看著大腦似乎當機的莉恩,摩根苦笑道歉和再度看向班德拉斯並小聲詢問:「莉恩在場是沒有問題,但……為什麼這傢伙會在這裡?」
「我哪知道他會突然冒出來啊?清場清到一半他就直接跑進來又想對莉恩動手動腳的,我正準備把他給轟出去呢!」班德拉斯無奈抱怨,這讓莉恩聽到原來提早送客是因為和摩根有約,看來他剛在確認對方還有多久時間才會到。
「算了、算了,剛好我也有事要找他,晚點再處理他的部分……莉恩,能請你幫我弄杯檸檬特調嗎?剛下飛機立刻從機場趕過來,有點渴。」坐在吧檯邊的摩根稍微鬆開脖子上的領帶,如果不去注意那身後的東西,他就像個普通的歐美裔商務人士:「謝謝你,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我不確定班德拉斯已經告訴你多少了,介意我跟你解釋嗎?」
正在熟練調製飲料的莉恩點點頭,但她不放心的眼神飄向摩根的身後,班德拉斯跟徐梧良還在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子叫囂。
「請放心,我在場的話是不會讓他們打起來的。」摩根微笑安撫,但眼裡還是可以看出他的疲倦,喝了一口清涼的冷飲後長吁一口氣:「雖然每次要制止他們是很累……你叔叔有跟你解釋他是誰了,對吧?」
「對,前一陣子才知道,不過叔叔他都有問必答。」莉恩一下看著摩根叔叔回答,一下視線又飄到後方還在互相指責的班叔和徐梧良,他們吵歸吵,至少還沒有打起來,「只是徐梧良的部分,班叔他還沒跟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剛才說到會連絡驅魔師來……剛好摩根叔叔你就來了。」
旋轉吧檯椅一百八十度,摩根邊注意身後吵吵鬧鬧的兩人邊向莉恩解釋,他身後的尾巴因褲子關係而直立且貼著他的後背,莉恩覺得像是公園裡會突然碰碰跳跳出來的松鼠尾巴。
「如你聽到的,我是一名驅魔師……雖然班德拉斯之前跟你說我從事外商工作,但我其實是受僱於特殊教廷和專門緝捕傷人怪物的驅魔師。」摩根指了指身後的尾巴並小小搖動幾下,知道吧檯內莉恩的注意力都在上頭,「因為身為狼人的父親以及身為驅魔師的母親相戀,所以我出生了……作為一名混血狼人,在經過特殊教廷長期監控和訓練下,我也走上母親的後塵。起初我的工作之一是在暗中調查班德拉斯,為了觀察他這位非人存在是否有傷害人類的行為,後來在各種原因下才成為朋友。」
「原來還有這種組織的存在,還有像摩根叔叔你一樣很特別的身份。」已經見識過班德拉斯的本體和布萊恩原體,甚至是突然變鬼臉的徐梧良,莉恩對於這些特殊東西的接受度已經非常高了:「原來班叔一直被調查嗎?那徐梧良呢?感覺他並非是個好人。」
莉恩回想跟徐梧良的初遇和班叔的反應,以及剛才摩根叔叔在談話之中也表現出是認識那個老妖怪的樣子。班叔很喜歡人類和會保護人類,所以對於非人且會傷人的徐梧良會有這種反應好像不太意外。而且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同樣身為非人的班叔先識破對方的偽裝,為了保護那時什麼都還不知情的自己,所以才會出此下策說謊的吧?
「他喔?確實不是個好人,但也不能說是個好妖。」摩根苦笑嘆口氣,從西裝外套裡拿出一本長形筆記本翻閱:「這傢伙從我出生前就存在了,我也是接手前輩的監管名單才開始與他有接觸。他的存在時間已不可考,據前輩們交代的……這傢伙會隨著時代變遷來改變外貌和職業,時常與人類有接觸,就教廷的紀錄顯示……他在古代曾被人類當成神靈來供奉過,但後來又被目睹食人所以開始被教廷列為討伐目標,現在徐梧良是比較有安分守己一點了。」
看著還在仰著頭跟班德拉斯吵架的徐梧良,摩根指了指自己的臉繼續解釋:「他那張臉是假的,以前見他又是另一張臉皮。會化形成這樣,應該是看中現在全世界消費市場上很紅的韓國明星風格吧?原本我跟丟他一段時間、怎麼都找不到,是班德拉斯緊急聯絡我說有個吃人的老妖怪纏著你不放,我才發現他又『整形』了。」
「既然他是吃人的妖怪,那為什麼班叔當時要說謊騙我說對方是他朋友呢?」莉恩也看著正在低頭對著徐梧良各種嫌棄的班叔,她不能理解為何班叔不第一時間就把對方除掉就好,還是說對方是個道行很高的妖怪?班叔的實力不足,只好聯繫身為驅魔師的摩根叔叔?
「其實是我拜託班德拉斯這麼做的,你叔叔原本要直接把對方給滅了,但徐梧良這老妖怪在贖罪名單上,所以也不能輕易說殺就殺……。」摩根嘆氣邊用吸管挑出檸檬片便開始啃著,教廷運作和體制就是這麼麻煩,能直接殺的話當然他會省下不少追查工作:「你叔叔也受教廷幫忙過,為了能夠有個合法的身份和開業養育你,所以他也不得不答應教廷規定的,先繼續監控而不殺的決定……至於說謊這部分,我代替他向你道歉,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並不好受,我能理解。」
「所以班叔是為了我,不得不忍耐和跟徐梧良相處嗎?」莉恩感覺胸口突然有點悶,她可以感覺到班叔是真的很討厭徐梧良,畢竟當初對方想吃了自己,但又為了大局考量而一直克制怒火。
「……你可以這麼說,班德拉斯當初為了能繼續陪伴你成長,他答應教廷不少要求來換取合法身份和教廷協助者的資格。」摩根稍微壓低音量,趁班德拉斯的注意力都還放在吵架時低語告訴莉恩一個事實:「其實哈思塔是教廷高層以往都沒見過、甚至沒紀錄過的存在……以朋友的身份建議,我會希望他不要跟教廷牽涉太多,那些有著特殊能力的人類……十分好奇他的力量,也可能會覬覦他的力量。」
莉恩咬緊牙關,她到現在才知道這些事情。不光是物質上的經濟壓力,甚至那些複雜的背後秘辛和周圍勢力的隱憂……班叔總是笑笑地要她別擔心,甚至把她保護在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安全防護網內。一想到布萊恩原體的事情,讓莉恩不自覺緊張起來……那個摩根叔叔所說的特殊教廷,會不會因此找班叔的麻煩?甚至以此逼迫他又要答應什麼違背本意的事情?
「放心,教廷那些傢伙並不知道哈思塔,甚至連哈思塔這個名字都還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有個名叫班德拉斯的非人存在,試圖養育一個人類小孩……但你叔叔這次的行動,真的是冒很大的風險,他讓全世界看到了一位『黃帽兜人』正在散播特殊的『病原體』。」
摩根的低語讓莉恩剛放下的心又立刻被吊了起來,還來不及跟對方確認知道多少實情,後者就從吧檯椅上跳起來並瞬間擋下班德拉斯和徐梧良。似乎早就習慣他們倆吵架吵到什麼程度時就要介入,摩根卡在中間盡量避免他們越來越靠近後就不小心真的動手打起來。莉恩看著外貌年齡大約是二十出頭歲的徐梧良嚷著班叔不過就是個小毛頭,而體格高大還留有鬍渣的班叔則向下鄙視並回嗆對方則是個老屁孩。
「莉恩,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畢竟這兩個傢伙之前顧慮你什麼都還不知道,只能在你面前裝成是老朋友的樣子,我想……現在終於能肆無忌憚地吵架了,所以才會這麼失控吧?」摩根一邊試圖推開徐梧良的胸口,一邊又要拉住班德拉斯的手臂。還好他是名混血狼人,不然也沒這個力氣去阻止這兩個非人的存在。
「你還不是故意擬態成這樣,好吸引顧客上門嗎?」徐梧良一陣比手畫腳,噹了同是非人且也具有改變外貌能力的班德拉斯。
「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故意化形成花美男模樣來欺騙小女生和小男生!還好當時我在家,居然敢盯上我家莉恩?當初老子我應該要直接把你給撕爛才對!」班德拉斯也不甘示弱地威嚇回去。
「如你所見,最老的喜歡裝嫩,最菜的又喜歡裝成熟。」卡在中間的摩根苦笑,還不妨一次嘴了他們兩個:「別看你叔叔這樣,其實他也才存在一百多年,是我們之中最年輕的。」
「所以說……從左到右是,年紀最老的徐梧良是個吃人妖怪,摩根叔叔你第二年長且是個混血狼人驅魔師,個頭最高大的班叔則是最年輕的……觸手古神?」莉恩試圖整理腦內目前接收到的資訊,無視掉班叔對自己投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畢竟他有解釋過自己才不是什麼可怕的舊日支配者。
莉恩知道一直光靠摩根叔叔單獨一人阻止兩個大男人……兩個大非人也不是辦法,她故意托著下巴、用著極為嚴肅的表情思考一會後繼續說:「是妖又化形成美男,然後再藉由諮商師這個職業身份……利用人類最脆弱、最需要幫忙的時候……哇!徐梧良先生,你真的很名副其實的沒良心耶!」
發自內心的感嘆兼嘲諷,這讓跟班德拉斯吵架吵到一半的徐梧良睜大眼轉過來瞪向她。
「好啊!你這個被小毛頭教出來的小小毛頭,區區一個人類是在囂張什麼……。」正當徐梧良朝莉恩跨出一步時,依然保持紳士笑容的摩根瞬步擋在前方,同時他身上的氣場也發生改變,一種不怒而威的氣息充斥著整間酒吧。
「還記得我之前提醒過的?如果再對人類造成實質傷害……教廷規定,殺無赦。」摩根用著溫和的語氣,說著可怕的話語。徐梧良表情一僵、苦笑說著當然記得和摩根大哥請息怒等等哀求饒恕的字眼。
「君子動口不動手,徐梧良先生。」莉恩笑瞇瞇地從摩根背後探頭出來,讓一旁的班德拉斯感受到自己孩子長大了的驕傲,這小烏鴉也挺懂得利用局勢嘛!
「你自己也收斂點,徐梧良……要不是班德拉斯幫忙收集人類的情感,不然你也沒辦法在不傷害人類的前提下存活,你欠他一個大人情。」摩根嚴肅提醒,半獸化的狼爪戳了戳徐梧良的胸口, 橘紅色的亮光直接穿透湖水藍布料,看來那皮囊底下的東西早已被烙上追緝烙印,「別忘了你還在贖罪,目前還在教廷的通緝名單上,而這次教廷要我帶來的傳話……不要以為考取諮商師的資格就足以,既然要用這個職業身份,就要做這個身份該做的事,還有,你在人家店快打烊時跑來幹嘛?」
「就、就……這個月的扣打提前耗光了,想說小毛頭這裡有沒有多的便來問問。」徐梧良嘟著嘴抓著後腦勺嘟噥,似乎不想承認他確實接受著班德拉斯的幫助。
班德拉斯一臉嫌棄,只見他舉起右手便開始變形,肉色的觸手輪廓浮現,接著從掌心中浮出一顆約蘋果大小的水晶球,裡頭如同星雲般珠光閃閃且緩緩移動著。莉恩想到之前的特調『小烏鴉的悲傷』也有著類似的能量和光輝,難道說當時班叔就是吸收自己的情緒所做出來的嗎?不過她還是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視線往上,那天花板上模擬太陽系的裝置藝術,那些星球都隱隱約約透著淡淡的銀輝……原來班叔是用這些東西來吸收酒客們的各種情緒與情感。
看著莉恩望著天花板出神,摩根走回吧檯邊繼續享用自己的飲料邊解釋:「徐梧良是個吃人靈魂的妖怪,而人類的情緒是靈魂散發出來的游離能量,就像熱能消散……所以我跟班德拉斯討論,既然他也能品嘗到人類的情感,那是否能製造出蒐集這些能量的裝置。」
「班叔好厲害哦!連這種東西都能研發出來。」聽到養女再度對自己的表現發出讚嘆,這讓班德拉斯洋洋得意地撥了撥瀏海耍帥一番,「雖然剛才看起來好像是觸手在產卵一樣。」
「小、小烏鴉,你這話到底是褒還是貶啊?」望了一眼雙手摀住嘴、努力忍笑的摩根,原本耍帥耍到一半的班德拉斯愣了一下後只能無奈搖搖頭,並把那情緒能量球隨手扔給徐梧良。
「是褒喔!重點是前面那句,好厲害。」莉恩的表情十分認真且真誠,然後從吧檯裡不知拿起什麼東西準備朝徐梧良的方向丟去,嚇得後者抱著能量球、倉皇打開前門鎖就跑走了,「唉!跑得真快,垃圾都不幫忙丟一下喔?」
「第一次看到他會怕人類耶,看來我錯過一場好戲了?」摩根笑看著奪門而出的徐梧良,對重新把門關好鎖上和佈置結界的班德拉斯詢問。
「哼!警告過他別小看我家的小烏鴉。」班德拉斯愉悅地哼了一聲,雖然那老妖怪突然跑來很礙眼,但能見到對方如此狼狽的模樣讓他心情大好:「我家小烏鴉才不怕他這種老套的嚇唬手段。」
莉恩燦笑、兩手一攤回應摩根叔叔的眼神詢問:「恐懼來自於火力不足,火力不足就自給自足。」
「難不成你還自給自足、製造了驅魔武器?」摩根也開玩笑回應,邊把腳旁的手提箱給打開:「看來之後我能委託你了?奎艾特武器大師~」
「喂喂!別想挖角我家莉恩,而且還是那種教廷。」走回吧檯的班德拉斯大力拍了拍摩根的手臂,用玩笑語氣進行小小的警告。
「當然知道,兄弟……再說,我也不是什麼忠誠的職員。」摩根自嘲道並從手提箱裡拿出一包又一包真空壓縮的東西:「喏,你要的進口材料,還有……這是給你的伴手禮,莉恩。」
莉恩像個開心的孩子一樣笑著道謝,果然摩根叔叔又帶來好多少見的巧克力口味零食。她看著摩根叔叔又從懷裡取出一個特殊材質的小黑盒交給班叔。莉恩有些好奇,班叔對她招招手要她靠過來一起打開盒子,她沒想到……裡頭正是自己之前被偷走的創作品之一,是個做工精巧的手工小擺飾。
原來摩根叔叔正是班叔之前說的,那個擅長追查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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