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明 • 回音 Op.64 - 第三章

結束演出後的音樂廳恢復了以往的沉寂，寥寥無幾的人疾步走過，在即將滿月的日子，映照著如水般格外清晰的夜。

這樣一個微涼夜晚，和僅有一面之緣的老師聊得稍微多了些，雨月一走出表藝中心，才諤然發現時間早就超出自己預期，現在如果再叫車怕是也叫不太到。

沒辦法，雖然這時間點有點不好意思，但好像也只能請助理過來載他了，

摸了摸大衣口袋，

呼.....還好還記得帶手機出門。

聯絡好助理後等待的時間，雨月隨意走向音樂廳杳無人煙的後門，抽空又不自覺燃起了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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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新田，走，今晚和我們一起去慶功。」

日澤剛清點完所有的樂器，確認無誤後一出樂器室，就被團員勾著肩嚷著要去哪慶祝。

微微一愣，日澤接著話，溫暖笑說，「你們去吧，我今天會先回家。」

「诶....可惜。」「不過你去年這時候也是這樣，算了這次就先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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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員們又再去拉攏其他成員了，日澤輕輕笑著，靜靜地收拾著自己的樂譜，沒注意到首席指揮找了過來，

「日澤。」富有磁性的微沉嗓音，日澤一頓，轉過頭去，連帶著胡鬧的一些年輕團員也安靜下來。「湊今天會待在你那兒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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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很安靜。甚至可以說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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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澤盯著指揮，一臉狐疑地笑了笑，隨後斂眉又自顧自地整理起自己的東西，像是沒聽清也不明白指揮問的甚麼，最後將小提琴背起，手裡拿著下一次團練的總譜，目光炯炯，「那麼，我先走了，大家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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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去前經過指揮身旁，穩定地如風的疾行。

卻沒有一絲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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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毫若無察嘆了一聲。

在新田日澤引領的獨奏空間裡，

若沉浸在餘音的回響中，有那麼一瞬，會彷彿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

在所有曾有過的悲傷、喜悅與傷痛全數消弭殆盡之後，僅僅只剩下單純的音樂和旋律在心中迴盪。

那是日澤對極致的解讀，

更像是一種，對他深藏於心的痛苦的解救與釋放。

而這種美麗的哀傷，似乎能觸及他內心最深的黑暗，

若不即時抽離，緊接而至的，就是致命的危險。

我想，再沒有人比他本人更清楚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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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藝中心的後門似乎已經敞開一段時間，日澤經過時免不了又被提前解散出來閒聊的弦樂組逮個正著。

和剛才邀他的管樂成員不同，弦樂分部避不了時不時得私下緊急加練修改章節弓法，熟悉度不言而喻，因此口氣更趨於朋友的稀鬆平常。

「真的不跟我們大夥兒喝一杯?」抓住日澤想裝沒事默默離開的身影。

日澤輕嘆，耐心地再次回應，「不了，你們去就好，我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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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離去的腳步像是想起甚麼，猛地一頓，轉過頭，日澤接著笑說，

「還有，三天後弦樂分部要針對下一場音樂節加強團練，記得準時。所以你們今晚，別玩太瘋。」太了解自己的團員，結果就是，即便都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卻還是能知道他們接下來的行程。

「遵命，首席大人。」哀嘆聲此起彼落，卻還不忘鬧著日澤，看得出平日就培養的好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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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月所在之處，距離後門並不遠。背靠著音樂廳外冰冷的欄杆，雨月沉默地靜靜看著紐約愛樂平常私底下的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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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朝著雨月所待的方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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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在舞台上展露的耀眼，終究隔著一段距離的審視；如今的他卸下距離披上一身沉鬱夜色，微笑遠不如在舞台上的溫潤得體，反倒更像個人。

雨月一眼直覺看出，這男人現在心情差到了極點，即使仍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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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剛才在裏頭與老師的對話。

弔唁的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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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等待的時間巧合，雨月才有現在這個機會還能在舞台之外，意外地觀察到這個一舉一動都引起騷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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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近了，才更看得清他眉眼藏鋒的溫柔，淺棕的髮絲因月光照映愈發柔和，右耳的銀耳夾和如黑曜石般閃耀的十字耳釘，加上至今還配戴在他西裝褲上沒有拿下的純銀褲鏈卻打破了這份寧靜的氣質，多了幾分獨屬於他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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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本面孔沒錯.....但更較為深邃的眼和稜角﹑與能讓雨月感受到熟悉和安心的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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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和秋彥一樣是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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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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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真的該改掉動不動就拿秋彥來回憶的習慣。

但換言之，新田日澤這張臉，在村田雨月這兒的確算是拿了滿級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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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即將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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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另一邊聚集的鬧區不同，日澤離開的方向靠近人煙稀少的角落，穩穩沿著邊緣而走的他敏銳感受到一股探究視線，抬眸，霎時與雨月倚著欄杆單薄的身影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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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僅僅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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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澤別過了眼，雨月垂下了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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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世上無數陌生人不經意對視後的反應，不驚擾任何一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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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雨月，剛太專心關注新田日澤這個人，沒注意到手裡的菸燃到了底，快摁滅的微弱火星子微微刺痛置於其上的手指，雨月一驚，不小心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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菸落於地，光芒熄成暗夜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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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過去從未見過，甚至今日才認真聽了對方的音樂。

日澤方才不經意瞥過來的眼神，

同一時間，雨月卻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一瞬間的停滯。

不是甚麼別的，而是....

透過他的眼，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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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到深不見底的眼神，這一刻世界的雜音再也不屬於他的旋律。唇角仍漾著的笑意，卻彷彿從來不曾出自內心，似乎只有他與肩上的提琴之間，才是世上唯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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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色彩，僅剩音樂，成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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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月被驚到了，

低垂的眼眸此刻暗藏晦暗不明的光彩。

如今的自己，難道不也是抱持這樣的理想而活著嗎?

所以在別人眼裡，我也像這般孤單?

因為一無所有，因為再無物可失，所以音樂成為了全部。

可悲的是，雨月並不排斥這樣的日子，

他有自由，他有快樂。

即使付出微不足道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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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了一下，在雨月的思緒隨著雲層飄遠到位於日本海的地下室前，

是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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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田先生，我到藝術中心的門口了，請問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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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月抬起頭，目光放遠，

新田日澤的身影早已不見蹤影。

雨月的視線也並非為他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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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在後門。」

輕輕靠回身後鐵製欄杆，雨月靜靜燃起今夜第二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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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高檔轎車準確駛向雨月所處的方向，把車停好後，留了個性的中長髮並在髮尾挑染的助理佐藤下了車，緩緩迎向他的老闆。

「幸虧您有帶手機出門呢，村田先生。」佐藤替雨月開車門時笑言。

「是啊，不幸中的大幸吧。」雨月對他苦笑了下，一屁股坐進後座，吁了口氣。菸未熄，雨月稍微把車窗拉下，在回中央公園租屋處的返程中剎那而過尚未看清的街景，讓雨月想起今晚日澤演奏的情緒和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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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的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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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日澤已經自己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手上的小提琴和資料就這樣隨意地置於身旁的副駕，車內電台微弱地發出樂音，轉播的是Paganini的Moses Fantasy。

日澤眉頭一皺，索性把廣播關了，一路沉默著開回上西城的家。果不其然，還沒到點，中途就讓他在後照鏡發現了那個可憐的﹑臨危受命必須來尾隨他到家的人。

微嘆口氣，握著方向盤緊了緊，在下一個紅燈停了下來，冷靜地透過後照鏡看向後方那輛緊跟著他卻還想裝沒事的灰色休旅車，日澤無奈閉眼，開藍芽打了通電話。

「佐野，下班了就別跟了，回去休息吧。」

「...咳!新田先生，你怎麼...?」

「看也知道是老師通知你過來的，不用了，回去吧。」

「....新田先生，至少今晚就讓我跟著吧，指揮也是知道你情況才派我來.....」

「我想我應該已經和你們談了很多次，」日澤語氣很柔，但裡頭的堅持不容質疑，「我能好好顧好自己，所以不用對我拿出特別和別人不一樣的方式，再這樣下去團員多少也會懷疑，我的狀態數據一直都是穩定的你也知道。所以佐野，像過去那樣對我就好。」從今天早上開始，家人也好老師也好，不斷施加給他的鼓勵、關心、擔憂傾巢而出，他知道大家的好意，但無形中也壓得他喘不過氣。

再穩固的繩索，也終有崩裂的一日。

更何況，是今天這種日子....

「我不是病人，心理醫生也照你們說的去看過了。」紅燈秒數已過，日澤靜靜踩下油門，像是給他下最後通牒，「還是說你們比較想看到我死在家會比較刺激....」

「日澤，別拿這個開玩笑。」稱謂變了，佐野面色明顯一黯。

沒有太多人知曉的內幕，但知情人皆深知，在日澤面前，這不會是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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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一直以來，給你添麻煩的總是我們。」

「但請放心，今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認真的。這兩年來我的表現能給你們些信心嗎?」日澤溫柔的非常真誠，他明白，要陪一個和死神擦肩的人走出需要何等的耐心。從義大利到日本，再定居美國，近乎繞地球一圈的距離，佐野卻一聲不吭絲毫沒有怨言依舊跟了過來，即便發生那種事，

日澤非常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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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是真的不需要了。

自殺那種事，他還有甚麼臉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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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田先生。」「無論如何，我仍然是你助理。」

「有空的話，也帶我回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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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澤一愣，車窗外霓虹閃爍的燈光包覆住了夜的漫長，卻敵不過寂寞的本質。

有些痛，終究得有人承接，這份回憶才得以繼續留存。

黯淡的色彩掩住疲憊的眼眸，鼻有些酸，「恩。」「謝謝你，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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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不放心，一路跟著日澤到了上西城，佐野確認他平穩進了車庫鐵門拉下後，才緩緩開車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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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澤一進門就看到湊的鞋，本就黯淡的眸此刻更加深沉。

一語不發，將手上的小提琴好好擺著後，其他東西全扔進了沙發，轉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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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方位而略顯昏暗的房間，只有月光提供了星點光源，日澤把自己關在裡面，按例於這一天沒有開燈。

當年特地選了個窗外路燈完全光照不進來的方向，只要一到夜晚，房間就無法透光，除了提高睡眠品質外，其實也就沒什麼優點了。

換作平日，日澤肯定讓光照進房裡每一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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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明白，

暗無天日的空間，更容易使人離不開，囚牢般被困在這裡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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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今天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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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今晚，日澤捨得讓自己那些不得見光的本性在夜的保護色下蔓延，跟隨著近乎快滅頂的思念，靜靜流淌在房內暗無邊際的紊亂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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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才可能明白光的可貴與重量，

明明照耀在身上的溫度是最親密的距離，伸手，卻永遠無法觸及，更沒有任何能貯藏的方式。

而人往往總得在失去後，才得以重視並窺見其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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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今晚巴哈的G弦還滿意嗎?」

日澤背靠著床腳，隨意坐在冰冷的地面，眼前擺著的，是距今已兩年不再彈奏的鋼琴，卻不知像是被誰的執念所包覆，始終被保養的纖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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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說，想去看看你。」「平常就你愛惹他，這次你就學著點乖吧。」

「我可不想再看他抓狂的模樣了。」像是想起甚麼，日澤無聲輕笑，即便笑意未達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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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輕輕後仰，眼神從未自眼前這架琴離開過，每一次的凝視，如同望向塵封最深處的記憶。

「我最近，不怎麼想到你了。」「你應該也不怎麼歡迎我過去.....」

「所以你也多開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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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沉默，延續了一整夜的時間。

日澤整晚沒闔眼，僅僅是死盯著房內的鋼琴，如孩子般霸佔著自認為屬於自己的東西不願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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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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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曙光破雲而出的剎那，光線自那個被厚重布簾遮蓋住密不透風的窗台進入房間。

新日的第一抹光，最先照耀的，便是那架鋼琴的所在之處。

像是被誰用心計算、設計，才能得出的美麗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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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新生，如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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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鋼琴緩緩披上一層金黃光暈，如換上曾經耀眼的西裝，日澤涼涼地笑了，卻也有些安心。

這是個打從心底的笑容，即使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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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時稍微有些不穩，日澤骨節分明的大掌輕撫著眼前佇立著的冰涼美麗的琴身，如輕捧起珍視之人低垂的下顎，觸碰著他最細緻溫潤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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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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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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