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獸 - 【歡迎加入自願役】

李亦明額上冒著冷汗，側過身，手腕的終端機感測到他清醒，螢幕亮起，投影在他面前的空氣中：【早安，亦明，你有一封簡訊：自願役 NO.31 複試通過。請於今日09:00前報到。地獸災害管理中心／灣北一區軍備轉送站】

他盯著簡訊看了好幾秒，窗外的天色逐漸泛白，對街全息警示牆的預設廣播開始輪播今日公告。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rI9bdbAy

【第五區幻覺污染尚未清除，請暫勿通行】

【長生者例行巡邏時請勿接近／圍觀】

【心理補助登記截止時間為18:00】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bwkslEhg

李亦明低聲罵了句：「又是幻覺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8Ge5xPSz

他聽過那種地獸。它們不會像巨獸一樣撕裂建築，而是用一張熟悉的臉，站在馬路中央，用媽媽的聲音叫你：「回家吧。」然後——人就這樣走進卡車底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SYm8K12IB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那種東西，報名的時候，他其實沒想太多。從小到大，對於「地獸」的印象還停留在課本裡那些令人恐懼的照片。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V9dOhHdBj

他是從保護區長大的。那裡為了保障孩童的心理發展，設有全域遮蔽、強化監控與學習分區。簡單來說——他從沒真正「見過」地獸。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d4ETMnVYb

演練是演練過，但無實戰的他，直到搬到灣北區後，他才慢慢意識到：這些東西，不只是會出現在新聞裡的字眼，不只是社會課教的應變流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K9Z3cplo

它們會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BRnviEPFd

會撕開你的生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PEZxAFyC

小時候看著電視說著的夢，今天終於要執行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ICM7Efw9

天漸漸亮了，街道上出現稀疏的人影，身穿灰白制服的配送機器人滑過騎樓，將當日補給包塞進收納箱。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yQPKTAGl

八點整，他搭上了通勤膠囊列車，車廂裡只有他一人，列車在磁軌上悄無聲息地滑行，外頭的城市還在甦醒，當膠囊列車經過昨日遭受破壞的城市時，窗外是黑色投影牆覆蓋的風景，那是政府為了遮擋廢墟與重建作業，設置的臨時視覺牆壁，對外展示的是一面純黑的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r5BGHJV1w

手錶微微震動，一道光從錶面浮現，投影出一個熟悉的畫面——潘予芯的來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4IrdM2os

李亦明幾乎是立刻接起：「喂？」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4NAPH48o

投影螢幕上的她坐在某個咖啡店裡，背景傳來杯盤細碎的碰撞聲：「你今天要去報到嗎？」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hXCokjVV4

「對啊，哈哈，我今天正式當自願役啦。」他故作輕鬆地舉起手比了個 V，「等我殺掉最大隻的地獸，你就知道我有多神，到時候跟玉山一樣成為傳奇。」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IwWRIaSF

「是、是，未來的國家棟樑。」潘予芯笑了笑，戳了一下虛空中的影像，「那請問這位傳奇先生，您的未婚妻什麼時候才能公開你的求婚照呢？」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BxaQ8A02b

「欸，那張太丟臉了吧！」李亦明臉微微紅了，「求婚跪下去還打翻蛋糕，我怎麼能讓全世界都看到？」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bxU9VPhg

「但我想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她語氣輕飄飄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rdlwq5oy

李亦明靜了一下，然後笑了：「等我工作穩定啊，這樣你爸才放心吧。」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6hAAOZOr9

螢幕那端的潘予芯看著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點點頭。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UmlGBT3an

「欸，快到了，我先不聊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UyGJG3yID

他看著窗外那逐漸逼近的轉送站，語氣輕快卻掩不住些微的緊繃。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F6mey1UpM

「加油啊，我的未來老公。」潘予芯對他眨了眨眼，通訊畫面熄滅，車廂重新陷入安靜。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oUUVDSpTl

下一刻，車內響起冷靜的機械聲音：「李亦明，NO.31。請確認身份。」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WBdXZv9i6

他微微點頭，將臉湊近掃描區，虹膜掃描啟動，終端快速連結中央資料庫。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ptExsv8j6

螢幕上浮現簡報頁面，顯示他的個資已成功上傳——從現在起，他正式成為軍備系統的一部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gLg4VDsX

李亦明吸了一口氣。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vod7wqiNH

他剛到轉送站，還沒辦完報到，就聽到遠方傳來警報聲。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qqXICLQH

【地獸異常活動。】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dh5cmXP2W

廣播音還未結束，現場已是一片騷動。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DBIZBJJz

士兵們迅速全副武裝，無人機及漂浮器嗡嗡升空，所有人都像早就排練過。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7x5j6FJU

李亦明還沒回神，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9DO8YWXyz

「NO.31！」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hD99lTic

那人是個中階士官，背著槍、滿臉灰塵，看起來像已經在戰場上翻滾過幾圈。他沒時間多說，語氣冷硬：「來不及熟悉流程了，裝備那套背上，跟我走！」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ZTmxrfIp

「我——我才剛——」話沒說完，他已被推進戰地車廂，戰鬥服連扣子都來不及拉緊，槍支是臨時塞進他懷裡的標準型。列車門「砰」的一聲關上，黑色運輸膠囊緊貼磁軌加速前進。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kzoklcoN

他還在努力跟上呼吸節奏時，耳機中傳來指揮台的聲音：「目標確認——北海岸第三觀測點。座標：基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iyZGrt5Qn

「推定種類：巨大型地獸。型號未明。移動軌跡逼近人類密集區，警戒等級拉升至 S-2。」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b7T3YXfn

李亦明死死抓住膝上的武器，喉頭一緊。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7bVZlceig

他從沒想過，第一次出任務會是「基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c25toNV6F

在他小時候爸媽常帶他跟妹妹去那裡，有海港、魚市、煙火節……他熟悉那裡的味道、聲音，還有每一處轉角裡吹來的鹹海風。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IOAQJTVz

現在，那裡變成地獸的降落點。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hp4PZBvRp

「喂，NO.31，你運氣特別不錯啊——上線第一天就碰上這種局面。」語氣不帶惡意，反倒像在開玩笑。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npXQAUTWH

「不過別緊張，你被編進的，是第三分支小隊——關山那隊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oxW9ILtk

李亦明嚥了口口水，點點頭，連忙回答：「好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GhBZV9my4

「但因為你還沒見過關山本人，今天先跟我們走吧。」那人說著，回頭對他比了個手勢。「我是陳聰，隔壁這個大塊頭叫吳成彥，我們也是自願役，但比你早幾個月入職啦。」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u81L2rsF

吳成彥抬了抬眉，朝他揮了下手，沒說話。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lP9iWzch

「啊、好的，哈哈……」李亦明撓撓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但手指還是死死抓著膝上的槍。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P2OPHcu0T

「你哪間大學畢業的啊？」陳聰順口問，像是要打破尷尬，「保護區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iDKdDKnN

「嗯，北保護區的灣大，執行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UqAQ3nop0

「喔喔，灣大的高材生喔！」陳聰挑眉，語氣像是半調侃半佩服，「不得了欸，這年頭還有人念正規執行系喔，我以為都只剩戰地轉訓班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bJtSyXTM

李亦明乾笑兩聲，沒接下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LwcNiTXY

在地獸頻繁襲擊後，全國僅存的高密度人口區被劃分為「保護區」。

灣北、灣中、灣南、灣東成為四大核心據點，設有高強度磁力屏障、全天候感測防禦網與備援疏散系統，成為學童與非戰鬥人員得以相對安全生活的少數區域。

對李亦明這種從保護區長大的人來說，「戰場」一直都只是簡報上的名詞，從未想像過會這麼真實地貼近自己的臉。

應該說，他最多也只是聽身為後勤人員的父親，偶爾提起而已。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9yfu4H1yG

列車急停的瞬間，整節膠囊車廂劇烈震動，車門一開，濃烈的血腥味和焚燒氣味便像浪一樣灌進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ZKG23wwk

「下車！」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xluqiUnV

陳聰一聲令下。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JE0gO81L

李亦明跟著跳下地面，鞋底踩在泥濘與混著油漬的水窪中，滑了一下才站穩。他環視四周——這裡是基隆，但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模樣。海風被鐵鏽與焦土取代，港邊建物有一半已坍塌，空氣中全是燒焦的塑膠、鹽水與血。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nEG5v2vx1

再往前。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uY0jOs5x

他看見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C0vureKB

地面裂開了一道巨口，像是整個城市的肚皮被撕開。而那東西——那頭「地獸」，就從深處緩緩爬升。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CDcNYd4U

不是資料裡的照片。不是簡報上的陰影剪影。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nVcDEL6KM

是活的。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miHKr3Mj

牠比大樓還高，覆蓋全身的黑色外殼閃著濕亮微光，像某種燒焦的金屬，又像是硬化之後的血肉，數不清的肢節與觸手自牠體內蠕動般地延展，蜿蜒地攀附空氣，像在「嗅聞」戰場上的氣味——牠慢慢地，朝他們這邊偏過頭來，最駭人的，是牠的眼睛，數百雙，密密麻麻，張開在頭部與軀幹的表面，每一顆眼珠都在不斷地轉動、收縮，像是在搜尋，像是在辨識。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oYkRQx5A

「那是……那是地獸嗎？」李亦明喃喃出聲。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ROvtLxsY

「第一次看吧？」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EbNM6frk

陳聰拉了他一把，「歡迎來到真實世界。」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59hTbjQgY

恐懼與遲疑一瞬間爬上李亦明的背脊，像有什麼從他腦後往下抓，他呼吸急促，眼前的怪物幾乎要填滿整個世界，牠的眼睛在看他——真的在看他。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4pf4qIECS

「聽著，」陳聰快速取出一個銀白色的漂浮裝置，踩上去後騰空而起，語氣不耐地喊道：「要命中的話，得從牠脊背那邊角度打下去！跟上！」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49PjB4ng

漂浮器投影出第二平台，他啟動備用單元，連李亦明的位置也標記了起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G6zuKjxq

「喂，你不會是怕了吧？」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7OmsLYUg

他伸出手示意，像要拉他一把，但臉上沒表情，彷彿這種場面見得太多——要嘛上來，要嘛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JV92ALcC

李亦明望著那小小的漂浮平台，「我……」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mBCwrEfdI

話卡在喉嚨，他沒說出口，那不是「怕」，那是——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種「現實」。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pxw2ChD8o

資料裡的地獸沒有這麼大。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6QyVmo67R

可是陳聰已經升空了，吳成彥也準備啟動系統，沒有人等他，沒有人會為了他這種菜鳥停下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iy76PoIYJ

李亦明咬緊牙，伸出手，踏上平台。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sXQj6m66T

浮力震了他一下，他雙腳懸空，槍隨著他升高而晃動，視野打開的瞬間，他終於「真的」看見了那地獸的全貌。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atvBMl8K

陳聰的聲音透過通訊器傳來：「記住，瞄準背部，牠背部有反應點——快了！小心那一隻——！」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a9EBk6k5l

他話音還沒落，空氣猛然炸開一聲轟響。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KBHEGdm1

緊接著，是某種鈍重撞擊地面的聲響——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XU8lViqBs

李亦明愣住了，他往下看去，那是一顆頭。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KnDFaNGd

陳聰的頭。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9jEXqlcD

他就這麼親眼看著，那顆頭滾落在地，眼睛還睜著，嘴巴半張著，像是下一秒還打算開口說什麼，而他的身體——也從漂浮器上跌落下來，摔在地面，動也不動。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jy3etgvdE

漂浮器劇烈晃動，他死命蹲下來，冷汗從背脊炸出。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X4gSbPZHN

「幹……」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LJfMbsvwk

他發不出別的聲音，只能低聲罵了句。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3ALExA87

下一秒，一道冰冷而低沉的女聲傳入耳裡：「你在發呆嗎？新人。」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0yhU0zZie

李亦明猛然抬頭，只見一名女性長生者正站在另一平台上，目光銳利如刃，如果他沒記錯人，她應該就是關山。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Cc5HSYzKT

「不需要你了，」她冷聲說，目光未曾動搖，「你下去。回總部，重新訓練再過來。」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c1hY4IPVj

「我……我是第一天報到欸……」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g820JOBff

也許這裡沒有所謂的「第一天」——只有活著，或死掉。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Kd9aDVmT

他又回到了膠囊車廂內。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aewa9WMu

還是一人。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kgHBaH6Hh

車廂無聲地行駛，軌道上的震動聲低沉規律，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沒有殘肢，沒有尖叫，沒有濺血的記憶，只有空氣中還未散去的消毒水味。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i8Ip6LUh8

他雙手放在膝上，指尖還在顫抖。剛剛握過槍的手現在一動也不敢動，彷彿那把槍還在手裡，冷冷貼著血與汗的味道。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XT1z07zfO

車窗外，一塊巨大的全息廣告牌正緩緩浮現。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XJGfDYGYl

【歡迎加入自願役！】

【目前人類加入自願役的計畫實施中！】

【薪水優質，每月20萬灣幣】

【包吃包住，假期多，享受國家榮耀與榮譽——】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9EPAsqJC

字體明亮，背景是陽光下英姿颯爽的士兵和笑容滿滿的長官。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6s9RH1GE

車廂的金屬震動聲仍持續低鳴，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膝蓋上的一滴血。

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oJH3dkgy

不是他的，是陳聰的。

ns216.73.216.146da2

【歡迎加入自願役】

REGISTER

LOGIN

Interface Language:

Story Langu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