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是知曉魔法存在的,這便是「鐵衛」創立的初衷。
但眾人不知道的是,這個專門培養女巫獵人的組織就隱藏在最繁華的紐約市區。
黑帝恩走入一幢摩天大廈,繁忙的高科技公司大廳內,簡約而摩登的陳設以及令人轉眼就忘的無聊公司名是他們在市中心最好的保護色。沒有人知道反光玻璃全是軍用防彈等級,所有的建築材料——從地板、牆壁到天花板磁磚都參雜著相當的鐵含量,更沒有人知道當你乘坐電梯來到地下一層,映入眼簾的會是情報局規模的搏擊訓練場。
黑帝恩用指紋及瞳膜辨識解除生物鎖,漫不經心地對在長廊裡站崗、舉手向他敬禮的獵人們點頭回禮。走進位於地下三層的辦公室,他深呼吸,將臉上的神情調整成適度的玩世不恭後,敲響鑲著鐵條的厚重黑色金屬門。
「進來。」一個低沉的嗓音命令。
黑帝恩照做,他將門在身後關上,雙手揹在背後,面對眼前滿頭灰髮的威嚴中年男子。「指揮官。」他開口致意,刻意讓自己稍息的姿勢鬆散地流露出一絲不羈。
「下士。」維克多‧丹尼爾森只是略微抬頭瞥了他一眼,就低頭繼續批公文。「你本該昨天晚上就來做任務彙報的。」
他的語氣平淡,但黑帝恩的背後卻出了一層冷汗。
自從他沒能殺了死亡女巫完成任務之後,他花了很多時間思考自己該如何破解這個局面。他絕不能說實話,否則不等指揮官聽完他的解釋,就會被一槍爆頭——如果有任何一絲可能他的死亡會威脅到連結的女巫,維克多會眼也不眨地犧牲他。
「任務出了一點變動。」他緩慢地開口,指揮官那雙冷冽的冰藍色眼眸一下釘在他身上,強大的壓力令黑帝恩覺得難以呼吸。
「不要告訴我那個女巫還活著。」
黑帝恩嚥口水,繃緊肌肉。「是的,指揮官。」
下一秒,碳鋼製的紙鎮就砸在黑帝恩的額頭上,他的頭被外力打得偏向一邊,鮮血淌進他松綠色的眼睛裡。
掠過他腦海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幸好連結是單向的。幸好哈賽爾蒂感受不到這一切。
維克多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他繞過辦公桌,大步來到他面前,指揮官身上的怒意像是海嘯一般湧來。「解釋。」
他只有一個說服對方的機會,否則他就再也不用開口。
「我沒殺死哈賽爾蒂是計畫好的,指揮官。這是戰略的一部分。」他說。
「我給你的指令是殺死女巫,不是創造一個新的計畫。」
維克多最重視的三件事分別是:誠實、忠誠和結果。他得拿穩他手上的牌。
「比起直接殺死女巫,我發現了能更佳地利用她的方式。」見維克多疑惑地沉默,黑帝恩抓緊機會說明:「我相信我能夠潛伏在哈賽爾蒂身邊,成為鐵衛的臥底,藉機獲取更多女巫的內部機密。」
「你相信?」維克多的表情雖然冷淡得毫無變化,但黑帝恩能從中看出一絲譏諷。「怎麼?那個小女巫只是見了你一面就迷戀上你了?」他哼了一聲,「她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死亡女巫,不是一個嬌滴滴的懷春少女。」
「不,她的確不是。」黑帝恩附和道:「但她畢竟也只是一個孤獨的小女孩。」他想起那座空蕩蕩的城堡,牆角的蛛網和走廊的回音。「就算是女巫也需要人際交流。自從她整個家族滅亡之後,哈賽爾蒂就再也沒走出那座城堡,她現在過度渴望和人類接觸,而我是第一個闖進她家的人。」
「我假裝成一個在暴風雪中迷路的旅人,昏倒在她的門前,她忍不住救了我。」黑帝恩幾乎佩服自己面不改色撒謊的能力,「她也天真地相信她對我的救命之恩能夠換來我的忠誠和信任。」兩樣他們之間最缺乏的東西。
維克多思索了一會,眉毛微微揚起,「你的想法很有趣,下士。」隨即話鋒一轉,「但這沒改變你擅自違背我的直接命令的事實。」
「是的,您的指令一向是最正確的處置方法。」黑帝恩能感覺自己接近成功了,他只剩下說服他的最後一道門檻。他穩住心神道:「但這也是我們首次有打入女巫組織內部的際遇,也許更是唯一能從核心接觸並控制死亡女巫的機會。」
「你現在是在教我如何做事嗎?」維克多的聲音染上一層危險和怒意。
「不敢,指揮官。」黑帝恩低頭,表現得順服,像是一隻將咽喉暴露在狼群利齒下的綿羊。「我只是認為,若是能利用哈賽爾蒂得到女巫組織內部的訊息,我們便能更好地和月影社抗衡。我相信她能夠為您所用,為鐵衛所用。」他斗膽抬起頭,讓維克多看見他眼底的真誠。
伴隨著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對峙後,維克多終於開口了:「很好,下士。」
指揮官從口袋掏出一方手帕扔給他,黑帝恩一言不發地接過,抹去眼裡的血漬,這也許是他最接近得到對方認可的舉動。他藉機要求:「我還需要請求您向鐵衛下達禁止擊殺和禁止接近的命令。」
「你把她帶回紐約了?」維克多的表情出現一道裂縫,透出恐懼混合著驚愕,但消失得太快,黑帝恩也沒看清。
「……是。」
「你最好看緊她。」沒有退路的維克多語帶警告,他冰藍色的眼睛冷得徹底。「否則世界毀滅就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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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閣樓時,黑帝恩驚訝地發現他的公寓幾乎變了個樣。
客廳原本的深灰色遮光窗簾被換成及地的、有著紅色內襯的黑色蕾絲窗簾,深色皮質沙發上頭多了暗紅色的抱枕,地板上材質精良的手工刺繡地毯和角落的古董茶几上點燃的長蠟燭無一不彰顯著女巫陰沉的哥德式品味。
他原本實用的、簡約的閣樓現在看起來像是老套吸血鬼電影裡的陳設。
「我希望你沒動我的臥室。」他站在門口揚眉。
半倚在沙發裡,閱讀著手裡古老書籍的哈賽爾蒂心不在焉地翻過書頁,「沒有,我保留了那和你的個性同樣無聊的裝潢。」
她紆尊降貴地抬眼,掃視著他,黑帝恩感覺她的視線有那麼一刻停留在他的額角——他的傷口正巧在髮際線上,但他確保了垂下來的瀏海能完全遮蓋任何痕跡。不過就算她有發現,女巫也沒有評論,只是皺起鼻子,「去換件衣服,克拉拉邀請我們去參加月影社的迎新派對。」
黑帝恩眨了下眼睛,他沒想到克拉拉這麼快就和哈賽爾蒂搭上了話。
鐵衛並不是沒有想過透過參加聚會的方式滲透進月影社,奈何雖然月影社每三個月會舉行一次盛大的迎新派對,並且歡迎全世界有興趣的魔法初學者或單純遊客參與。但實際上他們真正的地下聚會只有擁有魔法潛能的人會被邀請參加,而這所謂的迎新派對就只是用來篩選新成員的煙霧彈而已。
「我沒辦法進去你們的菁英俱樂部。」黑帝恩捏住自己的鼻梁,提醒道。
「我知道。」哈賽爾蒂用一種耗盡耐心的語氣說道:「但我要去,所以你也得跟來。公平起見。」
的確,這是他跟女巫之間的妥協約定。他早上去鐵衛總部匯報時,就把哈賽爾蒂扔去附近的書店。他們總要遷就對方,否則就只是無謂的彼此受苦。
「你說了算。」黑帝恩聳肩,「但要是我的真實身分被人發現了,我可不能保證不會出什麼事。」
「我不在乎。」哈薩爾蒂語氣冷漠,「你要是想在那裡大開殺戒,積累業績我也不介意。只要不要影響到我就好。」
又來了——那種無謂的冷漠。
她大概會坐在角落,慢條斯理地修著指甲,一聲不吭地看著世界燒成灰。
但正好,這也給了他在女巫地盤四處打探的機會。
「那走吧。」他開口,拿起鑰匙就要出門。先前和維克多協商的焦躁感在他的骨子裡揮之不去,他需要一點事情分心。
「我說了,去換件衣服,你穿得和流浪漢一樣是進不去的。」
黑帝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釦子開到胸膛的白色襯衫、修身黑色牛仔褲和一件強調肩寬的皮夾克。
他看起來非常好,而此刻他感到非常被冒犯。
哈賽爾蒂嘆了一口氣,「你得看起來像個魔法愛好者,而不是一個在假釋中的重機騎士。」
她上下打量著他,活像是個失望的造型師。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38k3nFNdQ
「你有沒有一套像樣的西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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