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顏色 - 第十六章─《還在顏色裡的人》

第十六章─《還在顏色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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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打開宿舍門時，他先是聽見廚房傳來的─物品掉落聲。

才剛帶上門，便看見淺黃013從廚房走出，沒有找他麻煩，更沒有正眼瞧他，只是快步地走回房間，像在逃離什麼犯罪現場。

雖然淺黃013眼神仍是平常的冰冷，但他看得清楚，在沒有戴好的口罩邊緣，那眼角下的一處，有一塊顯眼的紫色瘀青。

他走進廚房，拾起掉落在冰箱地板的一包冰塊。

包裝外凝結的水珠還不多，應該是淺黃013為了急忙回房，才剛取出卻來不及放回的。

「到頭來……妳交換的，都只是虛假的承諾。」

他刻意稍微加重腳步，走向淺黃013的房門，站在她的房門前，門當然是緊閉的。

在房門前的地板，放置那一包冰塊和一瓶能量飲料後，對著門板輕敲三下。

─叩、叩、叩

他敲響房門後逕自離開，沒有原地等待淺黃013的回應。

在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才聽見淺黃013的門─打開又闔上的聲音。

他躺在床上，頭枕在雙手。

「妳又想成為誰?」

工作時的淺黃013，他沒去特別注意，偶爾看見時，她大多都被黃色的男性簇擁著。

「漂亮真好……也許她之所以號碼能提升得這麼快……」

想到此處，他打算明天從老黃那裡套套話。

而宿舍裡的淺黃013，是他所討厭的，用規則欺壓別人的權力者。

他想起偽裝成藍色的自己，和她在那一晚發生的事情，不禁自嘲的笑著。

「不自覺間，我也變成了自己厭惡的人。」

而剛剛只見過一面的淺黃013，是他覺得熟悉……而同情的。

「雖然不知道妳執著於晉升的原因，但和我卻有點像。」

都是為了脫離原本的身分，而到處奔走、算計著。

他穿上這一件衣服，而她穿過地窖尋找機會。

他冒用淺藍039的身分，而她用自己的身軀。

在挑戰規則的路上，他們是同行者，只是在各自的追求中，傷害過了彼此。

「淺黃013……若是妳穿上這一件衣服，妳會想成為什麼顏色?」

他的問題只迴盪在唯有他一人的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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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他正要出門，才發現門口底下有一張紙條，上面只寫有兩字。

─謝謝。

他來回看過紙條正反兩面後，才輕笑一聲。

原本以為還會寫「別多管閒事」之類的話，沒想到能得到她單純的道謝。

他一如往常的來到洗衣中心，由於上班鈴還未被打響。他回頭望去那─淺黃013的位置。

淺黃013仍是戴著口罩的模樣，周圍男人在她身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當兩人四目相對時，淺黃013對他微微點頭。

在他看來，淺黃013本來冰冷的眼神，此時有些溫度了。

「……就和老黃一樣，其實沒那麼討厭，只要不再叫我蟲子就更好了。」

他自言自語著，而語畢，視野死角的另一側肩膀被人拍打，嚇得他差點跳起。

「你說誰和我一樣? 就你這死魚眼，能看出我什麼東西?」

他平靜下來才抿嘴看向身後的老黃。

「看出你貪生怕死，總把麻煩事丟給別人。卻又會給那個倒楣鬼一些補償，灌些心靈雞湯。哎呀! 該怎麼說你這─」

「─閉嘴吧你!」

老黃直接捏住他的臉頰，前者少見的露出窘迫的神情。

他說話時，是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所以老黃知道他是開玩笑，捏個幾下便放過他了。

「話說回來，你剛剛是在看著誰?」

老黃搭起他的肩膀，一隻食指到處指著人。

他思考幾秒，選擇坦白。因為現在的他是淺黃112。

「……淺黃013。」

淺黃013是他的同事，也是他的舍長。和老黃說的彎彎繞繞只會徒增別人的八卦。

老黃食指指向淺黃013，後者在看見他倆肩搭肩的模樣後，撇頭而過。

「她呀! 過不久就會晉升了。相比之下，你可要多努力。」

他驚訝追問:「晉升? 什麼時候的事?」

淺黃013若是晉升成為正黃，那麼她將搬離宿舍。他好不容易讓舍長的她，行事沒那麼惡劣了，此時她卻要離開。

他不禁想起宿舍中的號碼排序，他記得替補的舍長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但他不敢確定那男人得到權力後，會不會變得和當初的淺黃013一樣。得到權力的人，卻成為權力的奴隸，這件事他看多了。

老黃語重心長地說:「兩個月後，明年年初。我也要晉升成為淡藍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規則、秩序……」

他補充說道:「規則、秩序、紀錄，來自藍的眼睛。」

「對對對，沒想到你居然會去記這些東西。」

他沒有回話，只是輕聲笑了一下。

眼前的老黃還在說著什麼，但他的注意力又飄回遠處那道淺黃色的身影。

她沒有再看向他，只是埋頭開始分類衣服。

他們的淡黃，她以後的正黃，老黃現在的深黃，老黃以後以及他曾經穿過的淡藍。

他忽然覺得，若老黃和淺黃013都離開了，這個洗衣間可能會變得更乏味，宿舍也是。

「……你們還在顏色裡，卻不再是我熟悉的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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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還在顏色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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