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顏色 - 第十七章─《漸被遺忘的人》

第十七章─《漸被遺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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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中心的門口，他一如既往地將手腕貼在掃瞄機台上。

──【無法辨識，地點─第四級，淺黃區域洗衣中心。已記錄案件，將進行人臉掃描。】

機械聲的回應結束後，機台上方打開一道小口，他依稀能看見那洞裡有東西正在觀察著他。

──【顏色分級─淺黃。資料庫對比─編號112。】

這幾天下來，唯有這上班打卡的掃描機台，能辨識出他的身分。

起初，他還有些提心吊膽，想著下一刻自己就會和淺藍039那樣，被規則抓捕。

而說到這裡，那淺藍039的漂衣間崗位，現由另一位淺藍代班。

他現有一瓶滿裝的「格式化」藥水，並不急迫的要去和那一位代班的淺藍打交道，或者尋找進入漂衣間的公差。

況且，據老黃說的，老黃晉升後，將會替上漂衣間的崗位。到那時候，他有的是機會，去尋找有無殘留的「格式化」。

他走到自己的所屬崗位，當看見工作桌上的景象，不禁微微皺眉。

到下班鈴響前，只要達到基本份額便不會受到懲罰，對熟悉工作的人來說，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

彷彿是一條無關緊要的規則，人們只要按照系統的指示，機械的折起眼前的衣服就好。

「肯定比昨天多了。」

他翻了翻堆置在桌上的衣服，這些是其他淺黃按照系統指示，放到他工作桌上的。

這幾天下來，系統安排給他的衣物漸漸變多。對他來說，這並沒有實質意義。

在正常情況下，下班鈴響前，他能交上三倍於基本份額的量能。即使桌上還有沒折完的衣服，也只是留給明天罷了。

「之前都是黃色的居多……」

他稍微分類了下，今天系統給他的，藍色的衣服占了一半。

他假裝伸個懶腰，再做出一些暖身姿勢，而在動作中，自然的抬頭四望。

那些天花板的角落處，牆壁設計的凹陷處，甚至是懸掛於洗衣間中央的時鐘中軸……

他都覺得看見了─那東西。

(你在看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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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成一個段落後，他將推車駛向烘衣間，準備領取額外的工作量。

才剛把散發著熱氣的衣服放入車內，聽見一道腳步聲準確的朝他而來。

他急忙回頭，甚至無意識間抓緊了手中的黃色衣服。當看見來人是誰後，彷彿被捏握著的心才開始正常跳動。

「你這什麼表情? 我在晉升前可還是你的主管。」

來人是老黃，此時正有些傻眼的看著他。

「還不是你突然從背後嚇人。」

老黃咋舌一聲，沒有回應，只是將目光落到手中平板電腦。

「我這裡收到系統關於你的報錯，說你的晶片掃描連續失效。」

他翻了翻的手腕:「前陣子在房間裡跌倒了，應該是那時候摔故障了。」

老黃握起他的手腕觀察，那裡有一塊不久前才癒合的傷疤。

「你是摔到什麼東西上了，應該流血了吧?」

他平靜的撫摸傷疤:「也還好，至少我還能上班。」

他沒有明確回答老黃，想著若是被追問了，再來想個藉口。

只見老黃搖搖頭，無奈道:「沒想到才和你說過沒多久，你的晶片就故障了。」

「這或許是巧合吧，冥冥之中的。」

老黃點點頭回應，而看像他手腕的眼神卻失了焦，彷彿在看著什麼極遠的東西。

「總之，我這裡收到的指示，是要你去晶片部門一趟，看是要修理還是換新。」

聞言，他兩手一攤:「我問過費用了，我目前付不起，我慢慢存積分，應該半年後可以去更換晶片。」

老黃狠狠剜了他一眼:「你這沒出息的，號碼排後，還一點積蓄都沒有。」

他眼神游移，湊到老黃耳邊:「不然你借我一些，我肯定會還。」

老黃像被蒼蠅纏身，抖起身體，將他趕開。

「一邊去，我的積分要用在晉升之後，置辦那些有的沒的用的。」

老黃說罷便快步離開，只留下「既然要換，就等到我晉升後再換好了，省得有什麼事牽拖到我。」

他微笑對著老黃的背影揮手，心裡卻正盤算著。

得到老黃的默許，系統要求的晶片的事可以拖延。他不知道同樣的藉口對於頂替老黃的主管，還管不管用。若是不行，他也許還得走一趟默許地帶，詢問老人可否讓掃描晶片的失效與否，做成他能主動控制。

(但是我真的沒錢了。)

光是讓晶片失效，就已耗盡積蓄，他不敢想像，這更複雜的要求，會被灰衣老人開價多少。

正當他想著能不能偷點什麼來變賣時，一道女聲從他背後傳來。

「你想借多少積分?」

他回頭看去，是淺黃013向他搭話。

淺黃013臉上本來的瘀青已消失，此刻未戴口罩的她，將美貌展露無遺。

「你聽見了?」

淺黃013點點頭:「從深黃02說『你這沒出息的』的開始。」

他撓了撓頭，沒想到真戲假做的台詞，卻被別人注意了。

淺黃013向他走近，在彼此距離剩下兩公尺時，伸出手腕。

「我有100積分可以借你，你還我一半就好了……就當你上次……」

他想起那一包冰塊，在兩人對視中，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起此事。

「那就多謝妳了013。」

他向淺黃013走近，將彼此的手腕貼靠。

──【交易，扣除50積分，對象:無法辨識。交易成功。】

──【交易，獲得50積分，對象:淺黃013。交易成功。】

兩道機械聲同時響起，他在確認積分確實到帳後，就像久旱逢甘霖，翹起的嘴角是怎樣都壓不住。

這算是他的意外之財，他本來不求回報，但沒想到淺黃013竟會給他這麼大的善意。

他笑著說道，語氣親切的像和一位朋友聊天。

「這可不是小數目，真的幫了我一個大忙。」

淺黃013眼神飄向一旁，手指纏繞起自己的髮尾。

「畢竟我也要晉升了……想說留點東西給你。」

他保持著笑容，心裡卻有些惋惜，這才剛開始的彼此認識。

淺黃013接著說:「你是唯一……唯二對我好的人，我會記得你的。」

那聲音語氣平緩，但底下蘊含的情感能聽出是出自真心。

他愣了一下。

當聽到「唯二」時，他原本浮在臉上的笑容有些發硬。

他努力裝作平常:「算妳還有眼光……那麼另一個是誰?」

只見淺黃013改繞起另一側的髮尾，猶豫不語的同時，臉上起了些羞赧的紅色。

─「是我的男朋友……一個願意實現承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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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漸被遺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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