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豔》第六章：討個說法
地板仍在嗡鳴，像被壓下的怒火未曾熄滅。
長槍直刺木板，槍尾微顫，鋒意未斂，席間一片死寂。無人敢先言語，無人敢碰那槍。
就在這沉默的邊緣，有人自高樓徐步而下。
青衣，玉帶，眼角含笑，姿態溫文，聲音也如琉璃撞杯，清而不脆，潤而帶鋒。
「原來是葉大公子，早聞葉家槍法大名，如今一見，果然雷霆萬鈞。」
那語音未落，葉銘初已轉過頭，冷冷打量了一眼，語氣低沉卻無禮：
「哪來的小子，也敢在這跟我裝腔作勢？」
樓梯上的人聞言微頓，隨即失笑，腳步不停，從容一禮。
「萬金閣少主，秦若笙。」他拱了拱手，目光掃過全場，「適才葉大將軍說了兩件事，本少主——」
「哼，區區小蟾蜍，還沒資格跟我說話。」
葉銘初冷聲打斷，語氣如刀落地：「要說話，也讓金蟾蜍來講，來個能做主的。」
滿堂譁然未起，氣場已翻。
秦若笙神色驟沉，嘴角那絲笑意像被什麼剝去一般，斷得乾脆利落。他站在階上，背脊筆直，眼神依舊沉靜，卻透出一層近乎冷峻的薄怒與壓抑的不甘。這一句「小蟾蜍」，落得比那一槍還狠，偏他無權還口，只得沉聲不語，輕輕一頷。總管立時心領神會，踏前一步，聲如中鐘：「閣主有命，此次江湖宴之事，全權交由少主處置。少主之言，便是萬金閣之令。」商人最懂眼色，未等局勢變冷，先替主子撐住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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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銘初冷哼一聲，語中殺氣未減：「好個少主之令。那就讓你這位少主，當著滿堂賓客的面，給我葉家一個交代。」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刀，直刺秦若笙：「我弟之事，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這江湖宴，原是敬英魂、聚俠義之宴，如今竟叫一群鼠輩混跡其間，將此地污成腥膻之所？」
他聲音一頓，氣息尚未平歇。
秦若笙穩穩站定，略作一禮，語氣不疾不徐：「葉大公子息怒，關於葉家二公子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江湖人嘛，總是道聽塗說。如今你為弟千里趕至，滿堂賓客也自有公論，那些傳聞，自會不攻自破。至於此事引起席間喧擾，萬金閣確有招呼不周之處，事後我自當親往將軍府登門致歉，還望葉大公子寬恕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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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銘初聞言，挑眉冷笑，眼角浮出一絲計畫得逞的從容，聲音略緩，卻不見客氣：「致歉倒也不必。」
語畢一頓，他側首一揮，語氣淡然中透著不容置喙的倨傲：「但這份『禮』，我葉家要了。去，叫人將我馬車上備的清單遞進來，把這場席上的酒菜點心，按人頭，一樣不落，全數送往鎮北軍營，讓我兄弟們嚐嚐萬金閣的手藝。」
語氣雲淡風輕，卻是一場風捲殘席的宣告。
秦若笙聞言，臉色微沉，正要開口，卻只見葉家人早已行動如風，毫不遲疑地出入伙房。那雷厲風行的動作，分明像是演練過無數次的軍令行動。萬金閣連氣都還沒喘過來，整席便已盡數易主，乾淨俐落得令人噤聲。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wqp3vY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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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原本站在上方的師弟師妹，已悄然走下階來，站到白清玄身旁。
白清玄斜倚著欄杆看戲，嘴角噙笑，側頭看了葉青池一眼，慢悠悠地說了句：「你這個大哥，可真會玩。」
此言一出，葉銘初本已轉身欲離，忽地眉頭一動，目光如刀般橫掃過來，直直落在白清玄身上。
隨即，他視線轉向弟弟葉青池，原本冷硬的神情在對上那熟悉面孔時微微鬆動，眉眼間難掩幾分柔色。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近乎寬慰的笑，但腳步卻止在原地，沒有立刻上前。
他只是站著，靜靜地望著那張久違的臉，像是要從這些年流逝的時光裡，把每一道輪廓都重新刻入心底。
語氣依舊低沉，卻多了些許兄長才懂的寬容與親昵：「臭小子，見了你大哥，怎地不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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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銘初看著弟弟神情複雜的模樣，沉默片刻，想到那些流言蜚語，邊抓著頭低聲說道：「爹他也很想你，嘴裡老是叨叨著死前想多看你兩眼。要不是這異族又有變動，老爹知道你在這兒，我看他連鎮北關都敢丟下來一趟。」
葉青池遲疑了一瞬，神情複雜。他剛上觀時還偶爾見得兄長，這幾年軍務繁重，卻早已多年未再見過父兄。那熟悉又陌生的臉讓他有片刻恍神，但很快便收斂情緒，不欲場面太過煽情，反倒輕聲喚了一聲：「大哥。」
他望向葉銘初，語氣半真半戲謔，「我只是想，大庭廣眾之下，認賊作兄……實在有些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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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銘初聞言，先是一怔，隨即爽朗大笑起來，那笑聲像極了北地的風，豪邁、直白、不加掩飾。他抬手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語氣裡藏不住笑意：「你小子還是這副鬼靈精的樣兒。」
白清玄在旁輕哼一聲，「這要是我說的，恐怕早被一槍削了頭皮，青池你果然還是親的。」
葉銘初笑罷，從懷中順手摸出兩樣小物，隨意一拋，一個落在白清玄手中，另一個則朝後方的清夢擲去。
「這次出門匆忙，沒帶什麼像樣的東西，小玩意兒意思意思。」他語氣仍是爽朗隨性，看了看清夢，眼神透露出滿意，目光最後落回弟弟臉上，眉宇間仍帶著幾分不捨與牽掛：「鎮北關戰事吃緊，我就不久留了。」
語畢，他不再多言，轉身便走，披風一振，如風掃階，帶起門簾翻飛。葉銘初大步跨出萬金閣大門，只見樓外馬車早已滿載，守候妥當。他登車而上，未曾回頭，揚鞭而去，聲勢如來時一般乾脆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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