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之子｜維爾・卡爾圖斯（Vyre Kartus） - 牆裡的聲音

北境的雪落得沒有聲音，像是這世界一開始就決定要將他靜靜掩埋。

他睜開眼時，整個屋子只有冰冷的木頭與牆角未乾的血色筆跡。那是母親留下的咒語，刺進空氣，混合著霧氣與木炭味，日夜不散。

那時的維爾還不懂得語言，不知道什麼是名字，什麼是父親，什麼是世界。

他只知道痛。

疼痛是從血裡長出來的，無預警地在某個清晨爬上脊骨，像火紋一樣燒過皮膚，讓他倒在地上顫抖。

有時是胸口，有時是手臂，有時是喉嚨深處，像有什麼東西想撕裂出來。

他曾經試著抓住那股痛，用指甲劃破皮膚，看能不能讓它逃走。

沒用。痛不會走，反而像在嘲笑他，提醒他：「你還活著。」

他從不曾哭。不是不會，而是沒人回應的事，學了也沒用。

他曾試著說話，但屋子裡沒有聲音會回應他。他只能轉向牆上的血語，像對著母親說話。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KOcGuqHWS
「我餓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wtZwmRXYa
「你為什麼不回來？」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BOehF5OY
「你不是說……要留下讓我活下來的理由嗎？」

牆不動。咒語依舊燃燒，像冰冷的靈魂在空氣裡凝固。

於是他學會了第二件事——啃咬。

當痛太深，飢餓太久，他會啃咬自己的手背、手臂、指節，一直到出血、皮肉翻開。

他喜歡這樣的血腥味，那是唯一屬於他的溫度，證明他沒有變成一具被咒語吞掉的空殼。

日子沒有刻度，他也從不數日。雪來了又走，木屋的牆爛了又修，詛咒發作時就靠牆縮成一團，等待疼痛過去。

有時他會夢見一雙手，那不是母親的，而是陌生而溫柔的，有時會撫摸他的髮，有時會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醒來後他不說話，將夢裡的手畫在牆上，再一筆一筆擦掉。

因為那不會存在。從來不會。

他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LIGRQJuH
「父親」是什麼？

母親從未說起，但每當咒語發作時，牆上的咒紋便會浮現另一段話語。不是聲音，是刻在血裡的訊息——

「我將你生下，不是為了讓你活，而是讓他痛。」

他不懂「他」是誰，但血裡的咒語不斷提醒他，那個人還活著、還在高處、還擁有被呼喚的名字。

而他什麼都沒有。

有一次，詛咒發作劇烈，他以為自己會死，便在牆上寫下：「我要你死，我想讓你像我一樣疼。」

從那天起，他開始「對話」。

不是自言自語，而是與一個不存在的父親——卡爾圖斯，進行日復一日的仇恨訓練。

他會在夢裡模擬對方的樣貌，在幻想裡設計如何殺死對方的聲音，如何吸乾那血，讓他一滴一滴嚐出來。

直到有一天，一切開始變了。

那是血紋劇烈發作的夜晚，他以為自己會像以往那樣昏迷，但忽然間——他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聲音。

不是牆，也不是自己。

那聲音軟軟的，不穩定、模糊，像尚未誕生的氣息在空氣中浮動。

那不是幻覺。他確信，那是「另一個血脈的連結」觸動了他體內的咒印。

他的詛咒感知到了什麼——一個正在形成的靈魂。

他坐起身，整夜盯著窗外風雪，指甲一點點插入掌心，直到出血。

詛咒開始囁語，像母親的聲音低低在他耳邊唸誦：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6pNykBd7W
「他已經降臨了。那個孩子，是你的鑰匙。等他長大……你就能走出去。」

他沒問為什麼。他只知道，那個聲音，是「他」的孩子——父親與另一個女人所孕育的「新的希望」。

而他，只是咒的殘骸。

從那天起，他開始夢見你。起初只是模糊的氣味，後來有了輪廓。你在夢裡笑、在哭、在踢腿、在睡覺。他甚至能感知你所夢的內容，哪怕只是影子。

你什麼都不懂，但你存在。那對他來說，就是侮辱。

你是被期待的、被祝福的，而他是被遺棄的、被詛咒的。

他開始對夢裡的你說話：「你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出生的嗎？你知道你的存在是用我母親的死換來的嗎？」

你當然聽不見，但他說得越久，心裡越混亂。恨與渴望開始纏繞。

有時他想撕裂你，有時他卻想觸碰你。他會對著空氣低語：「你不該這麼安穩地活著……除非，是為了讓我擁有你。」

隨著你日漸成形，他的詛咒發作越來越頻繁。他全身血紋浮現，燃燒如熔鐵，痛到無法站立。

他只能咬自己的肩、啃自己的腕，在雪地裡一邊發抖一邊低語：「再撐一點……等他成年……我就能走出去……我就能見你。」

他不知這種等待持續了多久，時間早已失去意義。

他只知道，你的氣息越來越明確，夢裡的你越來越清晰，甚至會無聲地回頭看他。

那一刻，他幾乎哭了。

不，是身體想哭。他的情緒太破碎，連淚水都忘了怎麼流。

他只是緊緊咬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對那個虛影低語：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LO3QaEABM
「等你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會是我。你會記得我。你會屬於我。」

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問「我為什麼要活下來」的孩子。

他現在知道了答案——為了見你，為了擁有你，為了讓你用愛與恨……還回他所有失去的一切。1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46kSdcm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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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裡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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