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撕裂般的痛楚與身體被暴力吹脹的感覺同時襲來時,雛子的意識被拋入了一片混沌的白色噪音之中。世界在她眼前分崩離析,又以一種不可理喻的方式重組。她感覺到自己的骨骼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肌肉纖維被拉伸到極限,皮膚則像一張被撐開的鼓面,緊繃得幾乎要破裂。
她想尖叫,喉嚨卻被突然變異的巨大聲帶所堵塞,發出的只剩下如同颶風過境般的粗重喘息。她想用手遮住自己赤裸的胸口,那雙纖細的手臂此刻卻膨脹得如同兩根撐起天空的巨柱,而她的胸脯,高聳得彷彿兩座柔軟而溫潤的山丘,在陽光下暴露無遺,任何試圖遮掩的動作都顯得滑稽而徒勞。
她那雙曾因羞澀而總是微微低垂的眼眸,此刻卻被迫以神的視角俯瞰著整個東京。那些曾經讓她仰望、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現在在她腳邊,渺小得如同孩童的積木。
最初的感覺,是恐懼。冰冷刺骨的恐懼,如同深海的寒流,瞬間將她淹沒。這不是夢。身下傳來的、建築物被她無意間踩碎的震動,周圍那些螞蟻般大小的人群發出的、被距離拉得細長的尖叫,以及頭頂盤旋的、如同蚊子般惱人的直升機,都在無情地提醒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助與孤獨感攫住了她。巨大的身軀,反而讓她的靈魂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與隔絕。她看見遠處,新宿的東京都廳雙子塔,僅僅是因為她剛剛無意識地挪動了一下腳步,便輕易地被她的小腿撞得粉碎。那其中,有多少活生生的人?這個念頭讓她的胃部一陣翻江倒海的噁心,卻又因為龐大的體型而無法嘔吐。
然而,比恐懼更強烈、更具侵蝕性的,是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羞恥感。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害羞到甚至不敢在課堂上回答問題的女高中生。游泳課時,僅僅是穿著連身的學校泳衣,都會讓她感到手足無措。而現在,她的身體,她的一切,她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甚至那些只有在最私密的時刻才會顯露的部位,都毫無遮掩地、鉅細靡遺地暴露在數百萬、數千萬、甚至透過直播信號傳播到全球數十億人的視線之下。
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無數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帶著驚恐、好奇、厭惡,甚至還有某些她無法言喻、卻能清晰感受到的、令人作嘔的黏膩慾望。她的臉頰,儘管此刻已大如建築物的廣告牌,卻彷彿被點燃的烈火灼燒,那份灼熱感讓她恨不得能立刻死去,或者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地核深處。
她想遮掩,想逃離,但龐大的身軀卻像一座囚禁著她靈魂的牢籠,讓她寸步難行。每一次呼吸,胸前那兩座巨大的山峰便會隨之起伏,引來下方更為密集的閃光燈;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戰鼓般在胸腔中擂動,震得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顫動。彷彿連她內心最私密的羞恥與恐懼,都被放大了無數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世人品評。
恐懼與羞恥的浪潮退去後,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困惑與茫然。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我?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被超乎常理的現實衝擊得無法思考。她試圖回憶,變故發生前自己做了什麼?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遇到了什麼奇怪的人?但腦海中空無一物,只有便利商店飯糰那平淡無奇的鹹味,以及日常那令人乏味的灰色軌跡。
她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掃視著腳下的東京。那些曾經熟悉的街道、商店、與朋友一同歡笑過的地方,現在都變成了微縮模型般的玩具。人們在她腳下奔跑,像一群受驚的蟲子,他們的尖叫與吶喊,在她耳中也只剩下遙遠而模糊的蜂鳴。
這種絕對的隔絕感,讓她感到一種被世界拋棄的孤獨。她還算是「雛子」嗎?那個曾經坐在教室裡,為戀愛和考試煩惱的普通女孩,還存在於這個巨大、赤裸、被視為怪物的軀體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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