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望的大海 - ［01］新來的少年

在韓國，有一處被群山包圍，望不到大海的田野村落 —

1994年的盛夏炎炎，蔚藍色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偶爾掠過的微風波動了田裡的秧苗，雛嫩的野香馥郁。

在此艷陽下，韓晟賢佇立在雜貨鋪外頭，正盯著櫥窗裡的一張明信片，一動也不動。明信片上則是他至今未曾見過的，藍天白雲加上一望無際的大海。

真實的大海會是什麼樣子呢，韓晟賢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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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貨鋪老闆手搖蒲扇，心裡頭納悶著在外呆站的少年，瞅著那明信片已十來分鐘，卻遲遲不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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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賢，我們該回去了。」

「好的，院長。」韓晟賢回過神來，跑向了一位中年婦人，她身著一襲黧黑連衫裙，包頭梳理地一絲不亂，令人不明覺厲的肅穆。

婦人晃了晃手，示意韓晟賢接過她手上的所有東西：「嘖，都怪那些鄰近的育幼院，把他們不要的孩子丟來，最近的物資才消耗這麼快，一群狡猾的傢伙，別是嫌我不夠忙啊！」婦人臉色不耐的開始念起：「還得養一窩好吃懶做的耗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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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不發一語，提滿東西的雙手緊了緊。

是的，韓晟賢從小就是孤兒。

聽院長說，剛出生不久的他就被丟棄在這育幼院門口，至今無人知道他父母的消息。雖說鄉村裡的育幼院環境都不怎麼好，這兒倒也是村裡佔地最大、最受關注的一個了。

現已17歲的韓晟賢，因為一直特別的聽話乖巧，被院長和輔導員們視為得力助手，做事常喚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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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育幼院前，就發現些許人圍在大門口，其中有位看起來和韓晟賢差不多大的少年。

「真晦氣，才說完就有人被送來。」嘀咕完，院長便走上前去，猜想是日前得知那位鄰里育幼院想棄養的叛逆小子。韓晟賢跟在一旁，瞟了眼院長從厭惡到和善那瞬變的表情。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3nLGFiLY

「你們好，我是這兒的李院長，他一定就是今天要轉來的姜燦宇吧。」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A7v151fb

「是的，你好，我是鄰里的金院長。唉，我們那地方小，無法再容納孩子，燦宇就過來麻煩你們了。」金院長歎息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inqtB0Fj

說到這裡，彷彿聽到笑話般，少年譏諷的冷笑了一聲，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韓晟賢跟著也看了眼叫姜燦宇的少年，不料與他對上了視線。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MiGB1l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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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帶著傲氣的一雙眼睛，韓晟賢心想，可他眸底似乎罩了層說不清的陰霾，才正要探個究竟，不想少年卻馬上撇開了視線。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NfTmgmB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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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我都聽說了，我們這邊很歡迎燦宇過來。」李院長對於姜燦宇的反應不以為意，交代韓晟賢先行離開把東西提進食堂，隨後便請金院長和姜燦宇進了院長室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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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再次遇到姜燦宇已經是黃昏的時候。他經過院長室，恰巧聽到了院長和姜燦宇的對話。

「我就不再客氣了，我很清楚你為何被那些育幼院趕出來，在這兒勸你把多餘的脾氣收起來，否則別想會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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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燦宇只字不語，彷彿早已知道院長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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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你們這些沒人要的小孩最好規矩點，才有人領養啊，要不是有這裡你們還能去哪兒呢。」院長輕蔑的嘲笑著。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s9XONaVd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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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姜燦宇臉色愈發凝重，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而門外的人也是。

此時韓晟賢腦海中浮現了少年那防衛與黯然交雜的眼神，不自禁，想多瞭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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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是被父母 ——」韓晟賢不知何來的勇氣，敲響了院長室的門，院長正要說的話戛然而止，看到來人恢復起以往嚴肅的臉：「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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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摸了摸鼻子：「食堂的阿姨們說有些問題想請您過去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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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燦宇看著韓晟賢的動作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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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麼燦宇你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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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讓我帶他看一下環境吧。」韓晟賢打斷了院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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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面露猶豫打量了兩人，才勉強應允，接著露出姜燦宇至今見過最虛偽的笑容：「那麼，希望燦宇能記牢我剛才叮嚀的事噢。」說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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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室裡剩餘的兩人沈默了一會兒，韓晟賢轉頭剛要說話，姜燦宇就先開口了：「為什麼要說謊？」

「...嗯？」韓晟賢眼神飄了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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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說謊時，一種名為兒茶酚胺的化學物質會被釋放，從而引起鼻腔內部的細胞腫脹，導致神經末梢傳送出刺癢的感覺，因此人說話中觸摸鼻子意味他在掩飾自己的謊話。」說完，姜燦宇雙手揣進兜里等著韓晟賢的回覆：「我說的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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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愣了愣，笑了出聲：「沒錯，我是撒了謊，但是想帶你看看這裡是真心的。」說完倒換姜燦宇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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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姜燦宇，對吧，你好像挺聰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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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是讀了一下心理學的書。」姜燦宇摸了摸後腦勺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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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點了點頭，指了門外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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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燦宇覺得韓晟賢似乎是有点意思的一个人。

他走在前頭領著自己介紹了好久。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TaWP3tpH

他說，在這裡就與在學校的生活沒什麼兩樣，除了院中央的大食堂是共用的以外，被分配在各個區的孩子都有各自的教室、宿舍和休憩處，所以不同區的孩子們平時不太交流；有時會讓大家一起做些代工替育幼院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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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緊不慢地說著，條理分明，卻偶爾有無厘頭的發言參雜其中，姜燦宇摸不著頭緒。

那人和自己差不多高，但身板小小的，東指西指的那雙手看著也小小的，看起來居然有點 ——

當「可愛」二字出現在姜燦宇腦海中，著實讓他有些錯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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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韓晟賢突然停下來問著：「你幾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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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燦宇回過神來：「1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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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來你小我一歲啊！」不只韓晟賢，姜燦宇也同樣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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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對我說敬語才行了，以後可以叫我晟賢哥。」說完韓晟賢展開和煦的一抹微笑，臉頰圓鼓起來。

姜燦宇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周圍的空氣也開始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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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會被分配到哪個區域去吶，只可惜我那兒的宿舍已經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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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代表此後很難再相遇嗎？也是，相比以往待的育幼院，這裡真是寬廣的出奇。姜燦宇竟有些惋惜，清了清喉嚨轉個話題：「你今天對李院長說謊，沒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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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臉色不改，一副輕鬆樣的搖了搖頭：「不會有事的，他們很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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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姜燦宇的疑惑不減反增。如果他猜的沒錯，韓晟賢應當是這兒的「模範生」，沒理由為了自己不顧規矩，於是他又問：「為什麼你要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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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怔住，似是苦惱的思考了一會兒，卻說出：「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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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是確實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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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透為何自己要幫姜燦宇，不懂為何要衝動敲響院長室的門，更不懂為何下意識的就編了個謊。或許是因為院長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也或許是因為初見時，姜燦宇那令人在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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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陣熟悉的聲音打斷了這微妙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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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賢。」李院長找了好久的韓晟賢，看到姜燦宇也在一旁撇了撇眼，但還是繼續說著：「和我再去一趟店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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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院長。」韓晟賢不慌不忙的回應，接著扭頭看向姜燦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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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燦宇搶先韓晟賢開口，低聲耳語：「總之，今天的事，謝謝你，晟...晟賢哥。」說完匆忙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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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晟賢看著姜燦宇那彆扭逃離的樣子，宛如一隻傲嬌的貓似的，竟覺得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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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多想，他跑向前跟著院長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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