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母在吵架,就算他才三歲,可是這種事情他還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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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蘇致冬,曲著腿坐在地上,背靠著冰涼的牆面,小巧的腳尖抵在床板側面,手上捧著一本英文版童話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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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掉了天花板上吊著的日光燈,假裝他在睡覺,悄然打開床邊的檯燈,橘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床附近的一小片區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包圍著自己的小天地,蘇致冬喜歡這樣溫暖而寧靜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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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夜晚持續了好久,那時他還不大清楚,所謂的「兩年」到底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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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道,所謂的「離婚」是什麼意思,但是媽媽說,他以後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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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他還有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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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媽媽帶著他搬家了,一個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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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工作越來越忙,越來越晚回家,直到他早上醒來的時候開始習慣看不到她,只剩下一個被稱作「保姆」的陌生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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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他還有很多事情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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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煮的菜很難吃,沒有媽媽做的好,但是保姆常常帶他去附近的小公園,雖然她每次都在和其他的阿姨大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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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叫做「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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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關係,他可以乖乖地待在鞦韆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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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路上不斷有車經過,很吵。但他旁邊還是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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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第一次遇見余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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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囉!你是我家隔壁新搬來的人嗎?」很有活力、有朝氣的聲音,引起了蘇致冬的注意,他很少聽見這樣的聲音,彷彿每一個上揚的語調都洋溢著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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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抬頭,看見那個站在鞦韆前的小男生,矮矮的……至少比自己矮多了,臉圓圓的,眼睛也是圓圓的、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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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漂亮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他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的眼睛,好像連陰沉的自己都被照亮了,蘇致冬一瞬間想起了,從前那個被橘黃色燈光包圍著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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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個保姆被辭退了,因為他上了幼稚園,並不需要整天的照顧,而媽媽不在的時候,都由隔壁的李阿姨,也就是余夏的媽媽來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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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致冬覺得很高興,因為他很喜歡這裡的人,余夏的爸爸媽媽都對他很好,是很溫柔的人,倒不是他不喜歡媽媽,可是……媽媽總是在生氣,不知從何時起,就總是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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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樣子,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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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小冬,來吃飯囉!」李欣蓮在飯廳喊了一聲,房間裡的兩人連忙放下玩到一半的桌遊,去飯廳準備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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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是炸排骨!」余夏看到桌上的配菜,雙眼放光,口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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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要洗手。」蘇致冬伸手拉住他,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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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小冬的習慣很好,小夏你也要多向人家學習。」余爸爸走了進來,伸手拍拍余夏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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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冬~我們去洗手!」余夏傻笑著,抓起蘇致冬的手,一溜煙的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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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廚房,蘇致冬站在余夏旁邊,睜大眼睛看著他忙著搬椅子墊腳,好去開那個他完全碰不著的水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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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運氣太好還是怎麼,余夏好不容易打開了開關,那年久失修的水管就瞬間爆了,從裂縫不斷噴出自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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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小、小冬!」余夏立刻震驚了,驚恐萬分的看著倒楣無辜的蘇致冬,他整個人被水柱沖的一身濕,連衣服都在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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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致冬沉默了半晌,伸出一隻手抹了抹臉上的水,又低頭看看濕透的衣服,然後轉向余夏這個罪魁禍首,白皙的小臉上看不出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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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小冬看起來超生氣啊!余夏陷入非常慌亂的狀態,只能手足無措的在原地乾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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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蘇致冬一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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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小冬果然生氣了!余夏難過的垂下頭,他惹小冬生氣了,小冬一定覺得他很討厭・゚・(ノ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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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想著想著,余夏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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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蘇致冬從門口又跑了進來,手上拎著一條毛巾,一進門就看到快哭出來的余夏,即便是面癱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迷茫,困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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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哭?」蘇致冬呆愣了一下,然後快步跑到余夏身邊,小心的用毛巾幫對方擦了眼淚,認真嚴肅地重複著大人哄小孩用的話,「老師說,一直哭會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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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歪著頭想了想,又用那條毛巾幫余夏把溼答答的頭髮擦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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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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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感冒。」蘇致冬臉上依然是毫無變化,語氣很認真,儘管動作相當地笨拙,但是卻小心翼翼的,怕會扯到余夏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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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余夏有點不好意思的道謝,明明是他闖了禍,結果被連累的人不但不生氣,反而還在擔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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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小冬?你們怎麼去了那麼久?哎呀!水管怎麼……?」李欣蓮等不到兩個孩子,出來查看,看到這場面,結果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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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出來吧!都到浴室去,先趕快洗個澡,我們再吃飯。好了,快點去!」怕兩個孩子感冒,她連忙趕著兩人去洗澡,自己也去拿了替換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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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去吧,好了再叫我。」蘇致冬默默的在外面找了個位置,乖乖巧巧地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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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啊,小冬。」余夏嚴肅的說著,「你不可以全身溼答答待在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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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致冬呆呆地望著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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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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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致冬窩在浴缸裡,連同脖子一起泡在暖暖的熱水裡,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人,對方這時候正伸手要去拿洗髮精,卻完全搆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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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致冬默默的看了一會兒,然後終於是看不下去的幫他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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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謝謝小冬!」余夏回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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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總覺得,有點可愛啊,確定這傢伙真的不是女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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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覺得頭有點重,蘇致冬愣住,不明究理的看著用兩隻手按著他的頭的余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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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你幫我拿毛巾跟洗髮精,所以換我幫你洗頭髮!」余夏笑得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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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看對方一臉理所當然,甚至還提出了好像很有道理的理由,蘇致冬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麼拒絕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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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好像總是能自然的做出一些令人感到溫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