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話 決戰前夕（下）

明天便是與「東日棋會」比賽的大日子，連白星的特訓成果雖然不算十分完美，但始終也需要休息一下，免得過份緊張，於是她邀請徐梓揚陪伴她逛街。

徐梓揚喜出望外，他現在對連白星可是陷入了意亂情迷的局面，意中人要與自己外出散心，當然一百個願意。

兩人坐了地鐵來到尖東的「K11」商場，裡面各式各樣的店舖，連白星可沒有徐梓揚想像中一樣，徐梓揚以為連白星會看到一些美麗的衣服就忍不住去試穿，然後購買，因為千金小姐都是那一副架子，誰知道連白星都是靜靜地行，耐心地發現到比較好看的衣服，才會逗留一陣子，但最終也沒有試穿或者購買。

連白星每當遇到出售褶裙的位置，都會停下來在幮窗外注視著，徐梓揚開始從這些細節上，慢慢留意連白星的喜好。

那種種高挑，身材姣好的模特兒人偶，穿著的服裝或裙子，在徐梓揚心目中，也比不上連白星半分。

「不試一下嗎？」徐梓揚指著那條粉藍色的褶裙，其實也多小出於自己的私心。

他仔細留意一下裙子的價錢，萬一連白星喜歡的話，算上自己銀包的錢，應該勉強也夠。

連白星搖搖頭:「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

「是嗎？」徐梓揚有點失望。

「對呢，明天就要比賽了，你有信心嗎？」連白星的說話中，可以聽得出她充滿抱歉的意思，徐梓揚知道她在替連承業針對他的事而感到無奈。

兩人繼續地逛街，氣氛卻突然變得沉默。

「應該還可以吧。」徐梓揚得授小飛象和小金魚的棋法，自問進步神速，但也不能夠說非常有信心，難免會給人一種驕傲的感覺。

連白星低下頭來，她以為徐梓揚這麼說，是害怕她擔心，因為她知道這一個月特訓中，徐梓揚一個人是很無助，棋會的人都不敢教他，又怎麼進步呢？

「唉，只能怪你倒楣了，在這一段時間，大哥對你產生了誤會，我代他跟你道歉吧。」連白星幽幽地道，似乎她比徐梓揚還要在意。

「對啊……唉，沒辦法呢，自從認識了你，我的運氣就變差了，倒楣的事接踵而來。」徐梓揚微笑地說，一點也不像這句話當中有怪責連白星的意思。

徐梓揚偷偷瞄了連白星一眼，只見連白星首先被他剛才那番話弄得不知所措，接下來她白了徐梓揚一眼，心下有點氣，她只是代大哥道歉，沒想到反而被人冷言無賴地怪責，本來還以為徐梓揚是個大方不記恨的人，現在總算看清楚他為人了。

徐梓揚嘻笑一聲，原來上面的話還未說完，只是一個伏筆:「因為呢，我花了一生的運氣才能認識到你啊。」

這話說完，徐梓揚自己也變得緊張起來，他心想:「如果連白星對我沒有半點好感，應該會說"你真會開玩笑"或者"是嗎"這種敷衍的說話盡快把話題完結。」

誰料連白星一下子轉怒為樂，被逗得很開心，忍不住掩著嘴巴笑，她本來就靜美斯文，差一點就笑了出聲，笑得雙眼瞇瞇，似乎真的是發自內心，那隻修長的小白手還輕輕拍打了徐梓揚一下。

徐梓揚知道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他滿心歡喜，幸好對方也對他的玩笑沒有抗拒。

這時兩人並肩的距離更加接近，話題也開始聊得更深入，連白星開始告訴徐梓揚小時候趣事，徐梓揚對關於她的事感到非常有興趣，聽得津津樂道，而徐梓揚每句說話每個回答，都令連白星料想不到，當中句句的幽默，都逗得連白星連番大笑，這冰山美人每次的破冰一笑，對徐梓揚來說都是極珍而重的。

已經下午四時，連白星要回家準備煮飯，徐梓揚於是送她到車站，途中兩人在等紅綠燈，徐梓揚告訴連白星「內八字腳」走路是沒有自信的表現，當然了，這些話都是瞎說的，都是為了騙連白星，逗她一個疑問。

連白星問:「咦，你發現我走路是內八字的？那是沒自信的表現……」

徐梓揚點了點頭。

徐梓揚對連白星可是非常在意，當然會留意到這種特別的走路習慣，但是這跟沒有自信是沒有關係的，只是個人習慣而已。

徐梓揚與她相處一段時間，也發現了連白星一些特質，例如溫遠宏安排她參賽時，那退縮的表現，或者她逛街一遇到鏡子照映她的時候，便會別個臉去，不敢多看自己的臉，這等等的反應都是缺乏自信，因為徐梓揚也是一樣，有這種想法與特質，所以也有點眉目。

「你可真厲害，連這種東西也知道。」連白星本來就是外表高冷，實際天真無邪，就這麼樣相信了徐梓揚編出來的鬼話，當下她那雙妙目，亮晶晶地望著他，因為她的確欠缺自信心，似乎十分認同徐梓揚所編的鬼話。

「對啊，如果你對一件事情沒有信心，那你就試一下過馬路的時候，每一步都踏在斑馬線上，期間一邊許願，那麼你的願望就會成真。」徐梓揚話一說完，馬路上的紅綠燈當下就響起綠燈。

徐梓揚偷偷地笑，因為他可以見到，旁邊的連白星過馬路時，真的小心翼翼，每一步都穩穩踏在那一橫一隔的斑馬線上，然後口中唸唸有詞的，相信她真的在許願。

徐梓揚不由得心中大大一動，他對連白星種種天真的行為，和美麗的笑容，都入迷地記在腦海裡，漸漸變得滿腦子都是連白星這個人，暗暗地猜想，連白星許的是什麼願呢？

徐梓揚也有自己的願望，他雖然知道踏著斑馬線許願都是編出來的，但也不自覺地照做了。

他望著旁邊的連白星，心中覺得，這個願望非常迷人，非常美麗，可是他連想也不敢去想，與此同時，兩人都走過了馬路，也代表這一天的逛街約會已經結束了。

兩人就互相鼓勵對方明天的比賽要加油，然後就揮別了。

徐梓揚看著連白星的背影，心中感到絲絲甜蜜，本來正陶醉在剛才一起的時光時，他的手機卻響起來，他掏出手機一看來電，原來是陳靜雨。

他喜出望外，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將近一個月了，所以他急不及待就接聽了。

陳靜雨一聽電話，就要求徐梓揚出來玩，以前天天形影不離的玩伴，失蹤多時，終於出現要跟自己去玩，當然不會拒絕，於是兩人就相約了以前常去的那家遊戲機中心等。

徐梓揚很快就到達了遊戲機中心，原來陳靜雨一早就到了。

這個清爽短髮，可愛的瓜子臉蛋，一映入徐梓揚的眼簾，馬上出現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一下子湧上心頭。

兩人一見到對方，立即往對方跑過去，陳靜雨差一點就想撲過去抱著徐梓揚，卻沒有這麼做。

「嗨，靜雨。」徐梓揚一個單眼再加上陽光的微笑。

陳靜雨對徐梓揚那陽光的微笑，弄得心如撞鹿，可是她對喜歡的表現，卻是大力的拍了徐梓揚一下:「梓揚兄！」

這一下拍打，比起連白星那輕柔的拍打，可大力不小，但徐梓揚卻很受落。

陳靜雨二話不說，就拉著徐梓揚要玩那款打喪屍的新遊戲機，兩人一同拿起連線了的槍械，往屏幕猛扣板機，那些喪屍都被他們一一槍殺掉，但陳靜雨往往都被突然撲出的喪屍大嚇一驚，下一秒就繼續大笑，非常投入，最後陳靜雨的得分比徐梓揚還要高。

然後陳靜雨拉著徐梓揚去玩跳舞機，陳靜雨在那跳舞機的板上，雙腳敏銳地跟著拍子跳動與踏步，加上她穿著運動裝外套，配搭下身的短裙，那短裙在跳舞間飄蕩，很有青春活力的感覺，徐梓揚對於動作類的遊戲很弱，所以都敗給陳靜雨，雖然如此，兩人都毫不計較輸贏，只覺得刺激好玩，出一身汗後，非常舒服，相比起連白星，其實陳靜雨好玩得多。

陳靜雨跟徐梓揚玩完遊戲機，已經是晚上，陳靜雨提議去坐摩天輪，徐梓揚的心一下子鬱結，因為他忽然想起陳靜雨快要去英國了，於是也想在陳靜雨身邊多待一會。

於是兩人便直接到了摩天輪，途中徐梓揚仍然不見陳靜雨半點不愉快，開始以為陳靜雨沒有半點留戀香港之情。

徐梓揚付了點錢，兩人在旁人眼中是一對情侶，步進那窄小的座艙裡，一會兒後摩天輪便開始運轉……

「梓揚兄……這個月開心嗎？」陳靜雨與徐梓揚坐得極近，行為與平日起了偏差，如果是平時，陳靜雨便會坐在徐梓揚對面，但徐梓揚卻不以為然，覺得兩人如同兄弟一樣，這種小細節卻不多去注意。

「嗯，還好吧，白星她為人挺有趣的，哈哈。」徐梓揚說。

陳靜雨聽到這話，臉色一沉，別過臉去，裝作看玻璃窗外的風景，這時與天空似是開始接近，而地上的事物卻慢慢變得渺小，她非常失望，本來以為徐梓揚會說「當然不開心，你又不在我身邊，沒人跟我玩多沒趣啊」，但現實中，人家不單沒有說不開心，而且還提起白星這個名字……

陳靜雨心想:「是我想得自己太重要嗎？」接下來她假裝不在乎，笑臉地問:「是嗎？她這麼冰冷還跟你玩……嘻嘻，你不是喜歡了人家了吧？來啊，告訴兄弟啊。」說話間，陳靜雨借故一手橫搭在徐梓揚的背肩上。

誰料，徐梓揚臉一紅，卻不是因為陳靜雨這親密的動作，而是說:「對……我喜歡了她……」

徐梓揚的說話，有點刺痛了陳靜雨，只感覺胸口很悶，腦海一暈，胸口猶如被人用針冷冷穿透一樣，她將要臨別徐梓揚遠赴英國，希望在最後的時刻能夠好好相處一下，期盼與徐梓揚會在這最後一個晚上，會否出現突破的進展，最後為的原來就是這一句話。

陳靜雨忍著胸口的痛苦，心怕被徐梓揚發現，她別過頭去淡淡的苦笑，說:「嘻嘻，你真有眼光……連小姐可是個大美女。」

她只想到這一句，就說不下去了。

誰料徐梓揚一提起連白星卻滔滔不絕，一直大數對方的好處，又說對方天真無邪，又說很節儉，人品比想像中要好。

陳靜雨才發現，原來自己離開了的半個月，徐梓揚卻多了一個連白星，心想:「那就證明，就算梓揚兄沒有我在身邊……也一樣不會覺得悶，因為有白星小姐陪他。」

原本窗外的景色非常迷人，可是那夜景這一刻在陳靜雨眼中，那夜就像暗示她與徐梓揚之間的前路，可是漆黑一片，無法預見，又或者完全沒有……

徐梓揚一直只顧說連白星的事，也忘了讓陳靜雨說話，這時見陳靜雨心不在焉，以為她看風景看得太投入了，拍了拍她:「很漂亮吧？」

陳靜雨望著那猶如反映自己心情的黑夜，那無法預見的黑暗，酸苦的說:「嗯……很漂亮……」

徐梓揚突然感覺陳靜雨有點不妥，立即抓住陳靜雨的手，問:「你怎麼啦？不舒服了嗎？」

陳靜雨感覺徐梓揚的手心很溫暖，馬上轉愁為笑，哽咽地說:「沒有，只是有點不捨得而已。」

陳靜雨的暗示是不捨得徐梓揚。

徐梓揚的理解卻是不捨得香港。

「不捨得就多點回來啊。」徐梓揚說。

陳靜雨心想:「為什麼他沒有說他也不捨得我？」

下一秒陳靜雨便默默無言地點頭。

「真可惜呢，雖然知道你住在西貢街，卻沒來過你的家，不知道你家裡有什麼遊戲機呢。」徐梓揚說。

陳靜雨騙他自己住在佐敦西貢街，其實她是住在西貢海邊的別墅，原因就是害怕徐梓揚知道自己是有錢人，但從徐梓揚知道連白星是千金開始，就知道其實沒多大問題……只是害怕會遇到小飛象兩老，那麼到時暗中幫助他的事便揭露了。

「沒關係啦，以前我每天都去你的家裡玩，別的同學都以為我們在交往，哈哈，你說無聊嗎？」陳靜雨哽咽地說。

「也不會，事實我們真的很要好，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嗎？」徐梓揚從摩天輪上望著地上的人，都渺小得像螞蟻。

陳靜雨見徐梓揚沒有因為外人說他們像在交往而說無聊，一陣喜悅，當下也恢復笑容:「剛開始我們被老師編在同一排座位上，我的性格太暴躁，你一不小心碰到我，我就白你一眼，有時候還罵你，剛開始你還忍我的，後來我覺得你太好欺負，有事沒有事就找你碴。」

陳靜雨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己，其實是不是在引徐梓揚注意呢？

「那麼真的要感謝那款"拳皇13"的遊戲了，我去遊戲店買的時候，那個遊戲只餘下一個，剛好你也想買，我還說讓給你呢。」徐梓揚一面愉快，想起當時那個情景，實在是個美好的回憶。

「後來我說你這人真大方，平時我這麼古怪，愛找你麻煩，你也沒有記仇，所以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陳靜雨說罷，徐梓揚隨即接口:「你的性格我覺得不古怪，只是率直而已，但是女兒家玩"拳皇13"就真的有點古怪了，還玩得那麼強。」徐梓揚想起自己在格鬥遊戲上，一盤也沒有贏過陳靜雨，就抿嘴了。

「那是你太弱……哎，不是，是太笨才對。」陳靜雨又開始對徐梓揚貧嘴了。

「什麼？還說我笨？」徐梓揚裝作生氣，開始對陳靜雨動手動腳，陳靜雨被逗得一樂也還手，她一雙小拳頭不停的輕打對方，玩得激烈，兩人亂成一團期間，陳靜雨終於一個不小心撲進徐梓揚的懷裡。

徐梓揚不好意思，本來想慢慢推開陳靜雨，誰知陳靜雨卻順道抱著徐梓揚。

…………

「我們是好兄弟，抱一抱不介意吧。」陳靜雨背著徐梓揚終於忍不住流下兩行眼淚，而且更不想就此放過這個機會。

雖然對方喜歡的人不是自己，他覺得只是兩兄弟。

「喔，沒關係。」徐梓揚不以為然，也沒有感到害羞，的而且確，兩兄弟……沒什麼關係，這時陳靜雨在他後腦邊，又突然哭得不可收拾。

「你……你又哭了？」徐梓揚一臉錯愕，這哭聲又讓他始料不及，非常為難。

徐梓揚一片迷惘，為何今天陳靜雨的舉動，特別「女孩子」？

徐梓揚抱著陳靜雨，像哄嬰兒一樣，輕柔地掃她的背部:「嘿……別那麼傷心啦，早晚會有回來香港的一天，到時候你變得更漂亮，更能幹，你不期待嗎？」

陳靜雨重重的淚音:「但到我回來的時候，你還會當我是好……好兄弟嗎？還會陪我去瘋去打機嗎？」

徐梓揚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麼傻話？當然會啦，你今晚到底是怎麼啦……哎呀……都哭成軟妹子啦，再哭就變咸魚啦。」

陳靜雨被逗得大哭中「噗」的一笑，可是徐梓揚愈是哄她，她卻愈是傷心，又重新哭起來了，甚似比剛才哭得還要厲害。

摩天輪的一圈已經轉完，兩人到了海旁的沙灘上坐下，陳靜雨說:「今晚我們在這裡坐到天光，可以嗎？」

徐梓揚知道她很不捨得，更何況，明天以後，就很難再見面，所以也不拂她意。

兩人找到一塊大大而平滑的石子，就這麼相倚而坐，從沙灘上望著出面的大海。

「明天的比賽有信心嗎？」陳靜雨明知故問，因為教導徐梓揚下棋的高手，就是她派去的。

「有信心！絕對不會輸！我不會讓那個暗中幫助我的人失望，雖然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徐梓揚精神一振地說。

陳靜雨聽到徐梓揚這麼說，心中不禁重泛一絲甜蜜，她上半身都情不自禁地投在徐梓揚的懷裡。

徐梓揚又是意外，陳靜雨閉上眼睛，珍惜這短暫的時光:「讓你練習一下這個感覺，以後白星小姐也會這樣，在你的懷裡……」

徐梓揚聽到白星會在自己懷內，不禁臉紅，一個不小心，就把懷內的陳靜雨幻想成連白星。

又過了一會，陳靜雨慢慢張開眼睛，前面那黑夜底下的海邊，令她突然想起某部喜劇電影的對白。

「前面真的很黑，什麼也看不見。」

「但我相信，天亮後一定很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