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魂入夢 - 第十二章：有心入水，卻無漣漪

姬素月與蕭子遙離開了小瑜的夢境後，還未站穩，蕭子遙已經走到了還在昏睡的小瑜身邊，用畫筆在小瑜頭頂畫了幾筆。

姬素月不解，「你這是幹什麼？」

「讓她先在這睡著唄。」蕭子遙轉了轉手中的筆，咧嘴一笑。

「為什麼？」

「我們自然要去尋答案。」

是啊，姬素月和蕭子遙都沒有忘記，他們要做的是讓小瑜心甘情願回到妖界，若不尋得一個答案，小瑜又怎甘心回去？

蕭子遙憑著小瑜與甘雨接觸時所留下的氣息，帶著姬素月尋到了一所小茅屋前。

姬素月輕輕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

「有人在嗎？」姬素月喊了一聲。

屋內似乎傳來了微弱的聲音，被耳尖的姬素月捕捉住了。

姬素月壯著膽子推開了並未鎖的門，探進了頭，試探地張望著。

屋內只有簡單的桌椅擺著，還有一張暖榻，而暖榻之上有一團東西，看上去似乎是一個人。

蕭子遙飄到了床邊，看了一眼，怪叫起來：「我的老天爺，這甘雨怎麼成這個模樣了？」

聽到蕭子遙的叫喊，姬素月也顧不上什麼，大步地走到了暖榻前查看甘雨的情況。

甘雨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也乾裂了，額頭上不停冒出冷汗，他緊皺著眉，似乎沒有發現姬素月的到來。

姬素月擰著眉，探手替甘雨把了把脈，旋即凝出了靈力。

「哎！小月月你幹什麼啊？」蕭子遙一把抓住了姬素月的手。

姬素月揮開了蕭子遙，「我還能幹什麼？救他啊！他都快沒命了！」

蕭子遙聞言，再次抓住了姬素月的手，「你明知道他快沒命了，你還救他？你這不是白費力氣嗎？」

「難道我就要見死不救了？」姬素月氣憤地道。

蕭子遙依舊緊抓著姬素月的手，「有些人，命該絕，你怎麼挽回也挽回不了的。」

姬素月看著蕭子遙，她清楚地看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裏的光又暗了一些。

「蕭子遙，我發現我真的不懂你。」姬素月低聲地說了一句，收回了手中的靈力。

蕭子遙笑了一聲，沒有放開姬素月的手，「你總會懂的，只要你願意。」

說完，不等姬素月有什麼反應，他一把拉過她，一手拿著畫魂筆，「走吧，去看看他記憶中的小瑜了。」

姬素月眸光閃了閃，她有那麼一瞬間在擔心，甘雨的記憶中真的會有小瑜嗎？若真的有，又會是小瑜期待的那樣嗎？

基於他們是有目的地進入了甘雨的夢境記憶中，在一開始他們看見的便已經是甘雨釣起了小瑜的模樣，小瑜拼命地甩著尾巴，甘雨一手抓住了小瑜，低頭看著這條小錦鯉。

從甘雨的視線看去，姬素月與蕭子遙竟看到了小瑜這條小錦鯉眼中閃著的淚光，那一刻，他們都似乎明白了甘雨為何會把小瑜放生。

「罷了罷了……釣到了一條有靈性的小錦鯉，不放生的話怕是會得罪河神了吧。」

甘雨在此刻內心的聲音響起，清晰地傳入了姬素月和蕭子遙耳中。

「他放生小瑜，原來不是因為看到那眼淚而心軟，而是因為害怕？」蕭子遙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那小魚兒真是可憐，瞎了眼浪費自己的修為在他身上了。」

姬素月垂下眸，聲音低低的，「那小瑜……」

蕭子遙冷哼一聲，剛想說什麼，卻感覺到周圍的畫面在扭曲，似乎是要進入另一段記憶了。

姬素月也察覺到了，「是不是要遇到變成人的小瑜了？」

話音剛落，看到四周的情況，他們才知道自己的判斷出了些差錯。

依舊是那個高崖，依舊是漁夫打扮的甘雨，不過他的身邊還有一對夫婦。

「甘雨啊，今天釣多些魚，趕去臨鎮的市集賣了，咱們一家明天就能吃上肉了。」婦人笑眯眯地道，眼角的細紋也隨之加深。

「知道了，娘，你和爹先在這釣魚吧，我把這些魚先拿去賣，不然市集都快收了。」說著，甘雨提起了那一筐子的魚。

甘雨的爹沒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繼續坐在高崖邊，垂下竹竿子。

剛走出幾步路，甘雨突然聽到自己爹爹的呼叫聲：「快跑！」

甘雨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卻只見河中突然湧出一條水柱，直直地朝自己的爹娘撲去，甘雨的爹娘瞬間被那水柱捲走，而水柱則繼續朝著河邊的小鎮襲去。

甘雨怔怔地目睹著整個過程，他腦海中唯一冒出的想法便是河神發怒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竹簍子裏的魚兒，恰巧有一條小錦鯉在魚堆中掙扎著。甘雨的心一顫，急忙走到高崖邊，一股腦地把竹簍子的魚都倒走，然後跑走了。

甘雨的夢境記憶就此完結，姬素月和蕭子遙也離開了他的夢境，回到了現實。

甘雨依舊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臉色似乎比方才更蒼白了些。

出了夢境的姬素月心也免不了一顫，「那水柱……難怪甘雨說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世，又如此害怕河神了。」

「這哪是河神。」蕭子遙握緊了拳，「這恐怕就是我們要找的

那千年妖了。」

「什麼？這就是那千年妖？」姬素月一怔，「那現在你能知道他的位置嗎？」

「應該不會走得太遠，不過現在要把小瑜的事先解決了。」蕭子遙歎了一口氣，「這甘雨對於小瑜的記憶並不多，小瑜想方設法地做一些所謂報恩之事，不還是沒能在他心中留下一絲地位？」

姬素月搖搖頭，「這怪不得甘雨，父母的喪命與河邊小鎮這件事他親眼見證了，而自己還好好地活著，又怎麼會有心思去想男女之事呢？何況他並不知那小錦鯉便是他救下的跳崖姑娘，你又期待他會做些什麼？現在該做的，大概就是讓小瑜不再期待他的出現吧？」

蕭子遙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甘雨，「的確是該斷了她的念想了，你看他這樣的鬼樣子，還能去救那小錦鯉？」

「可是小瑜的性格……」

姬素月的話音剛落，蕭子遙突然打了個響指，「小月月，我是鬼對吧？」

「……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姬素月翻了翻眼皮，但又似是突然想到什麼，「等等，你是想附上甘雨的身？」

「是啊！」蕭子遙咧嘴一笑，「我的小月月真聰明！」

姬素月沉默地看了看床上奄奄一息的甘雨，又看了看一旁飄來飄去的蕭子遙，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瑜掙扎著在高崖邊醒來，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身邊，空無一人，更別提方才多管閒事的那一人一鬼了。

「那倆就這樣丟下我走了？」小瑜用力地拍了一下地，站起了身子，準備朝河中跳下。

「小瑜姑娘！」

小瑜的身子猛地一顫，熟悉的聲音促使她回過頭去。

甘雨的身影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告訴她這都不是幻覺。

「甘雨……」小瑜盯著甘雨蒼白的臉色，怔怔地開口道。

「小瑜姑娘，別再想不開了，不是每一次都有我在，也不是每一次你都能幸運地活下來，要珍惜你得來不易的機遇，不要為了一點小事，而犧牲了一切，知道嗎？」

聽著甘雨這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小瑜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期望著能再見上你一面。」

姬素月躲在樹後，清晰地聽見了兩人間的對話，她總覺得小瑜有什麼不妥。

用著甘雨軀殼的蕭子遙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點點頭，靜靜地看著小瑜。

小瑜也只是靜靜地回望著甘雨半晌，然後輕聲笑了笑，「就這樣，夠了。」

她朝甘雨走近了幾步，蕭子遙在甘雨的軀殼內也覺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退後了幾步。

「你以為我這幾百年是白練的？就你這鬼東西我看不出來？罷了，我的心願了了，你帶我回妖道吧。」小瑜閉上眼道。

姬素月忍不住從樹後走了出來，「小瑜你……」

「甘雨的臉色如此蒼白，我又怎麼會猜不到呢？何況，我早就看到這鬼附上了甘雨的身了。」

蕭子遙聞言，依舊沒有從甘雨的身體出來，他只是用甘雨的手，掏出了畫魂筆，在小瑜的頭上畫著什麼。

小瑜沒有反抗，只是問了一句：「你想做什麼？」

「忘了甘雨，忘了那些所謂恩情在你心中的負擔。」蕭子遙用甘雨的聲音回答道。

小瑜猛地睜大了眼，「不！我不要忘記甘雨！」

蕭子遙手中的筆驟然停下，「這樣你重回妖道，也不能再好好修煉了。」

「我不介意。」

姬素月抿了抿嘴，「他心本無你，你偏要做一落石，妄想激起一絲漣漪，這又何苦？」

小瑜微微垂下眼眸，不再言語。

蕭子遙看了一眼姬素月，微微一笑，繼續著手中的動作。

一道微弱的光從小瑜身上滲出，很快，小瑜又變回了一條小錦鯉，姬素月輕輕地把小瑜捧在手心，走到高崖邊上，送她回到了河裏。

落入河中的的小瑜沒有再徘徊猶豫，而是直直地往大海的方向游去。

抹去一切的她，似是從未發生過任何事、一心憧憬自由棲海的一條魚。

蕭子遙已經離開了甘雨的身體，甘雨也似是耗淨了最後一絲的力氣，看了一眼小河，什麼也沒說，便倒在了地上。

姬素月替甘雨把了把脈，已經沒有一絲生氣。

姬素月沉默地站起身，在手中凝起了靈力。

蕭子遙一驚，急忙抓住了姬素月的手，「你做什麼？」

「我不是要救他，我只是想將他的遺體化做灰燼，散入河中，願他來世能如小瑜般自由自在罷了。」姬素月輕聲地道。

蕭子遙聞言，放開了姬素月的手，他沒有阻止，只是淡然地道：「任誰再自由自在，在這塵世中，只要碰上了什麼，牽動了你的情緒，你就再也逍遙不起。」

姬素月聞言，回過頭看著蕭子遙，「你呢？碰上什麼了嗎？」

蕭子遙一愣，低頭笑了笑，「嗯，碰上了你。」

看著蕭子遙的笑顏，姬素月不禁一怔，心中似有一絲不明的情緒閃過，只是那情緒動作太快，她還來不及捕捉，卻只知道那絲情緒讓她有些心亂。

她沒有再言語，只是轉過身，把甘雨的軀體化為灰燼，散落於河中，看著那些灰燼溶於水裏，歡快地流動著，那些目睹家破人亡的愁緒也仿佛不再纏繞於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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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有心入水，卻無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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