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版】魔型娜 - 犇末篇-03

夜空被五光十色的燈火染得炫目迷離，煙霧隨音樂的低頻鼓動微微震顫，如同整片天空也隨之跳動。校園裡的學生們手持應援棒與彩旗，隨節奏揮舞，在青春與汗水中釋放著躁動的靈魂；司令台上，樂團【玖玖天】正在用聲嘶力竭的歌聲撕裂寂夜，主唱的肢體伴隨節奏舞動，每一個甩髮、每一次高舉雙手，皆引發台下狂熱粉絲的尖叫聲浪，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席捲全場。

在一片上下律動的人海中，家威彷彿被無形的音浪捲入漩渦，像是被微波震盪的水分子，不斷被擠壓、碰撞，逐漸失去了方向感，不知不覺間竟被推擠到陌生角落。

「二年五班的位子在哪啊……」他喃喃問著，聲音在狂野的音牆中脆弱地碎裂，毫無回音。

他抬頭望向搖滾區那片擁擠得難以穿越的熱區，眉頭緊鎖。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擠得過去了，儘管很想跟同學──尤其是羅巧雯一同享受這令人悸動的氛圍，但也只能作罷。

與其徒勞抗拒，不如放手沈浸。

家威隨著鼓點搖擺，音符彷彿潛入他身體的每一寸空隙，挑動神經。他嘗試融入這陌生人群之中，嘴裡輕哼旋律，讓自己在節拍之中找到立足點。儘管手不時下意識地摸向口袋裡的手機，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滑螢幕的時機──也許，真正讓他心神不寧的，是方才娜娜推他進人群時，似乎遺落的那句未竟之言，總在腦海盤旋不去。

「大家好──你們還開心嗎──！」主唱在高潮結尾後氣喘吁吁地吶喊，聲音如電流再度點燃人群情緒。

「開心──！」xN

接著，隨著主唱的話語愈發自在，舞台氣氛也逐漸轉向親密。他邊說邊在司令台上踱步，每一個笑語、每一個喘息，都像是在與觀眾建立一條獨一無二的橋梁。

「你們知道嗎……」主唱笑呵呵地在司令台上左右來回漫步，說話時不時喘著氣「你們學校……只有付我們到這首歌的錢而已喔！」

「蛤！？」xN

「那──你們想說再見了嗎！？」他把麥克風往觀眾們高舉。

「不要！」「不想！」「不可以！」各種拒絕反應化為喧鬧的噪音此起彼落。

主唱將麥克風放回嘴邊，淺淺一笑，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走到了司令台的一角「哈哈，我再不解釋你們校長就要衝上來揍我了。」

台下跟著哈哈大笑。

「是我拒絕的。」他在司令台邊緣坐下「是我拒絕收這麼多錢。」

頓時，台下交頭接耳，滿腹疑惑的大家都在等他的下一句話。

「因為後面的歌！我要……全部送給你們！」

全場歡聲雷動！

「藍空下的羽翼！」語畢，燈光一瞬暗下，旋律緩緩飄出，彷彿將喧鬧的空氣一瞬凍結。雷射光束從刺眼的閃爍轉為溫柔的光暈，在夜色與煙霧中蕩漾，如同星辰灑落人間。看來這似乎是一首抒情歌。

主唱坐在台邊，隨著前奏輕晃雙腿，低聲吟唱的瞬間，像是月光滑入湖面般靜謐清澈。雖然音響仍顯粗糙，但他聲線中的張力與情感卻足以穿透設備的侷限，直擊人心。

旋律緩緩攀升，觀眾的情緒也隨之漸漸洶湧起伏。家威原本只是靜靜聆聽，卻在不知不覺間，心緒被旋律牽引。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株在深海搖曳的海藻，被旋律的海流牽扯著飄盪，那股淡淡的憂傷與孤寂，竟在胸口悄悄暈染開來。

當副歌轟然響起，人群如潮水般共鳴，眾人齊聲高唱，許多同學激動落淚，有的輕聲啜泣，有的仰望星空──那並非誇張的反應，而是心靈被旋律無聲喚醒的證明。

原本心有保留的家威，此刻也早已淚眼婆娑。他怔怔望著遠方──那穿越人群間隙的一瞬間，他彷彿瞥見了羅巧雯的身影。她隨著旋律輕晃身軀，纖指輕繞馬尾，微微側首，低垂的眼眸忽然緩緩對上他……那眼神，像是一首詩，既深情又迷惘。

整首歌最終收斂於一個悠長尾音，如餘音繞梁般久久不散。主唱站起身，露出滿意微笑，那一口潔白牙齒在燈光下閃耀奪目「你們真是太棒了。」

歡呼xN。

「這首歌，是獻給所有學生時期的你們。」主唱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笑著說「我也當過學生，所以我知道……那種只有這時期才能激盪出的戀愛火花，每天想著對方──喜歡我嗎──？不喜歡我嗎──？」

台下傳來些許笑聲。

「啊，剛剛碰到他的手了！好害羞！」主唱浮誇地模仿，引來更大的笑聲「當然，也是有事與願違的時候。」

話鋒一轉，氣氛悄悄變得有些沉重。

「還有什麼比被發好人卡還慘？」他問，台下窸窸窣窣地說了幾個答案，但主唱並沒有肯定或否定任何一個話語「我覺得最慘就是──明明喜歡彼此，卻沒有機會在一起。」

主唱環視所有人。

「這是我自己的故事，但真要說下去……時間可能不夠了，所以與其在這分享我的八卦，我們不如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好──！」台下一陣呼應。

「現場有沒有情侶啊？或是那種很曖昧的，有沒有？」主唱東張西望一下「不可能沒……咦？」

他忽然停頓，一旁主持人湊上前說了幾句悄悄話。

「喔？真的嗎？」主唱眼睛一亮，拿起麥克風走到舞台前端「聽說……你們本屆的冠軍班，有個班對？」他直接看著搖滾區說。

全場尖叫。

『不會吧？』

「聽說在大隊接力的時候……抱在一起了是不是？」主唱望向搖滾區，台下一陣鼓譟「真的啊！？咦？有點難想像耶，接棒時抱抱？好好奇喔。」

台下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大聲嚷嚷，沒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那麼，我們直接請這對『神秘情侶』上台好不好？」

「好──！」xN。

『不好吧！？』家威慌張地東看西看，又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回到自己的班上。

本來抱持著反正也找不到人的心態，而且很可能說的其實是【王同學】跟【葉同學】啊，他們倆人也符合條件的吧？

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否定，因為家威看見了羅巧雯被半推半就地拱上台。

「男同學呢？男同學在哪裡？」主唱有點尷尬的詢問著，台下的人一問三不知，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轉頭把麥克風遞給羅巧雯「妳叫甚麼名字？」

「……羅、羅巧雯。」她羞澀的輕柔嗓音透過喇叭傳遍校園，聽起來格外可愛。

「那──男朋友叫甚麼名字？」用這個稱呼顯然是有些玩心在裡面。

先是遲疑，羅巧雯雙手半掩面，有些手足無措，臉紅得像蘋果，卻還是湊近麥克風「……廖、廖家威……」

頓時搖滾區傳來驚叫，畢竟這算是第一次公開承認了兩人的關係……這也是家威始料未及的！

『她沒有否認！？』家威心跳劇烈奔騰，腦中一片空白。

「廖──家威？廖家威同學有在現場嗎？」主唱眼神掃視觀眾群「該不會已經回家了吧？」

群眾躁動，開始搜尋他的身影。

家威看著有些尷尬的羅巧雯在台上自處，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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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咬雙唇，懷著集中視線的恐懼舉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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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在這！」「這裡這裡！」此起彼落的聲音吸引了主唱的注意，在眾人的簇擁下家威成功被推擠上台。

「太好了！都到齊了！」主唱示意兩人站在司令台中央，把手伸向家威並看著羅巧雯「男朋友？」

她抿了下嘴唇，淺淺點頭。

「真的！？」家威忍不住脫口。

「你驚訝個什麼啊？」主唱忍不住吐槽，台下哈哈大笑。

家威尷尬的搔搔臉。

「姑且確認一下，女朋友？」這次換把手伸向羅巧雯。

家威看著羅巧雯，彷彿在徵詢對方的允諾，但她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不安分的腳尖。

『也許剛剛只是順應氣氛脫口的？』這種可能性家威不敢忽視，但……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令一種答案嗎？

於是他也點點頭。

「是我我也會點頭。」主唱揶揄他一下，再次引起台下的笑聲「好！這個遊戲非常簡單！」

他趕緊安撫觀眾們的喧鬧，左右看了看家威跟羅巧雯。

「你們有沒有什麼話想跟對方說的？最好是那種……現在不說，未來一定會後悔的那種？比如……手機密碼？」

待大家從笑話的餘韻中回神，主唱才又接著說。

「開玩笑的啦，手機密碼這東西，還是不要亂給喔！我想說的是，比如說平時的感謝啊──喜歡對方哪裡啊──希望對方哪裡要改進啊──這些，不要悶著不說，你不說，對方永遠不會知道，所以……我想給台上這兩位一個勇敢說出口的機會，好不好！？」

「好──！」xN；雖說如此，音量已比剛才小了許多。

「怎麼樣？有想到要說什麼嗎？」主唱看了看兩人，等了五秒鐘，兩人都搖搖頭，畢竟這實在是太突然了「好！沒關係，一時之間想不到很正常，這也是好事，大家給他們掌聲！」

啪啪啪啪啪────

「你們……就這樣放過他們了嗎？」主唱賊賊一笑，故作失望「確定就這樣結束嗎？」

全場愣了愣，而似乎有個學生想通了他的暗示。

「親──一──下！」放聲高喊。

這一喊，隨即引發連鎖效應，本來只有寥寥數人的起鬨，成了全校規模的應援。

「唉唷！你們很幼稚耶！」主唱一邊搖頭一邊對觀眾們比讚。

家威看著耳根紅透的羅巧雯，自己也非常害臊，雖然接吻當然是很樂意，但不管怎麼說這還是有點過了，他不想勉強對方。

「那個……」家威想婉拒，但羅巧雯卻率先有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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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雙手從臉上移至胸口，微微仰頭閉起了雙眼，

這很明顯就是【OK】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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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唱後退一步，給予足夠的發揮空間，用有節拍的掌聲代替話語，掌聲開始有節奏地響起，觀眾情緒醞釀，音樂重新進入柔和旋律。

家威緩緩上前一步，伴奏配合的彈起和弦，製造了適當的氛圍。

他不確定自己心跳到底有多快，只知道全身都在顫抖，家威緩緩地低下頭，一點一點地靠近；隨著距離的縮短，他發現羅巧雯隱藏在昏暗燈光下的臉色脹紅，而且似乎正在憋著氣，緊張地雙肩顫抖。

這讓家威感到輕鬆了一些，緊張的不只有自己。

他伸手暗助羅巧雯的肩膀，輕捏示意她希望她放鬆下來，這一動作也讓群眾的拍手聲更微用力，彷彿在催促他們般。

「加油！」熟悉的聲音──是范志勳。

隨著他的高喊，許多人也漸漸呼應，鼓勵的話語漸漸地給予家威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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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威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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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跟娜娜接吻時明明沒這麼難……』這念頭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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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手聲停了，而家威確實也感覺到自己的雙唇碰上了某個東西，但那觸感……與嘴唇大相逕庭，台下的人也議論紛紛。

家威睜開雙眼，看見羅巧雯緊皺眉頭，伸手擋在兩人之間，全身顫抖得比剛才還更厲害，眼淚已涓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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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果然……還是辦不到……」那清澈的雙眼撇開了視線，羅巧雯摀住臉往後退一步，聲音哽咽「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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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全場愕然，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該如何反應，但與此同時，家威發現了異狀。

羅巧雯身邊浮現出了許多紅線，縹緲繚繞，以她為軸心迴旋、纏繞，向上延伸的方向逐漸糾結成巨木般粗大的線束體，像棵血紅巨樹。

羅巧雯的雙手微微顫抖，擋在唇前，眼神崩潰似地看著家威。

「抱歉，我、我真的無法……對不起……」她的聲音像玻璃裂開，沙啞中藏著壓抑已久的痛。就在她說出最後一個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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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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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棵血紅巨木爆炸開來！密集的紅線像是甩鞭一樣橫掃了週圍，刮起了足以掀翻所有人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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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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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摩擦產生了尖銳的哀鳴，像從地底爬出的鬼魂，帶著哭號聲狂掃操場。

天空瞬間變色──原本溫柔的夜雲被扯碎，天空像火一樣從雲縫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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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世界彷彿被撕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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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志勳：出場於修訂版第一回，對應於連載板中的范同學，在連載板初次登場於校祭篇-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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犇末篇-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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