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習武 - 頂上對決（？

「所以說要上就一起上吧，這樣不是更省事？」

依然是某山林，依然是一個滿地焦土滿地坑的殘破戰區。

挺立在屍山上的白喉熊肩扛斷裂的砲管，活像剛掀了天庭、手持金箍神棒的孫大聖，以一雙肉眼睥睨著環繞四周的蝦兵蟹將們。

只不過他是白喉熊，而此刻在他眼前的全是吳氏集團聘來的傭兵，以及自動團結起的山老鼠們。

為錢、為面子、為生存，諸多理由就像是一幅森羅萬象的卷軸大畫，在白喉熊的面前精彩陳列。

但酣戰至此，此時他能夠看見得只剩下恐懼。

哈，諷刺吧？

不論有什麼樣的理由，在過強的力量之前，都只不過是無力的自欺其人。

而且，死亡無可逃避。

「所以有什麼好猶豫的呢？」白喉熊見眾人沒個敢踏前一步，於是掄起那電線杆粗細的輕坦砲管，在頭頂舞出凜冽的破風聲，笑說：「都不來，那我來啦。」

語畢，山林死神一躍而下，揮舞著收割靈魂的巨大鐮刃，橫掃荷槍實彈的眾人。

山老鼠和傭兵們不自覺地向後退卻，緊接著不知是誰豁命，發出瀕死的尖喊：「開、開槍！」

一聲呼嚇，驚呆的眾人身體終於有了反應，立刻舉槍扣扳機，讓子彈向著空中的黑影飛射。

「太遲了──」白喉熊雙臂快速運動，手中上噸重的砲管有如無物，在地上洋洋灑灑畫下一道注滿鮮血的弧線土痕。

同時他快速張起瓦狀道能鱗甲，橫飛的子彈立刻被無色的能量護盾彈開，幾名傭兵反被亂彈的流彈擦中，頓時吃痛翻倒。

他甫一落地，猛然開弓振臂，將手上的砲管往外擲，粗大的砲管有如標槍，快速射入叢林。

轟然聲中，一名潛伏在樹梢上、伺機狙擊的槍手頓時喪命！

「去死吧！」眼看同夥被輕易奪命，山老鼠們更是悲憤，又是一陣機槍掃射，白喉熊卻不繼續維持護盾自保，反而收起鱗甲，展開身形疾奔。

坡地高處，一名傭兵操作著預先架好的機槍陣地，連發的彈道緊咬著白喉熊的足跡迂迴轉向，卻始終追不到身體笨重的白喉熊，反而親眼看著那頭怪物逐漸逼近。

二十步外，他已經可以清楚看見白喉熊的臉部表情。

槍手青筋曝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那傢伙在笑。

他不用護盾，只是為了享受戰鬥的刺激和快感！

「她媽的──」

死神就在眼前，滿面冷汗的傭兵雙手卻離不開那機槍，只能盡己所能把白喉熊的身影塞進準心裡。

七步近，還不把你射成肉泥！

然而他眼中的白喉熊卻乍然消失。

「呃？」傭兵詫異瞬間，耳聞強勁的破風聲，一抬頭，兩條腿已自頭頂砸下，重重踏在槍和人的身上。

機槍裂，頭骨碎。

退膛彈殼以及血肉橫飛。

白喉熊又挺立在高處，俯視著這班螻蟻，露出無畏的殘酷笑容。

「一個個慢慢來，這樣比較快？」白喉熊轉扭腳底，將踩在下頭的內臟和骨片踏個西爛，發出破碎的聲響，「我說了，一起上嘛。」

山老鼠早已膽寒，卻已是騎虎難下。

沒退路了。

要活，就要拼命！

「兄弟們，殺啊──！」

「嘿嘿，你喊再大聲也沒用啦。」看著一整票的山老鼠喊得正氣凜然，白喉熊索性張盾不動，嘿嘿直笑，「如果打架全靠氣勢就能贏，那麼小嬰兒都可以操翻核彈了嘛。」

說著，他胸前的Ｖ閃出更加耀眼的白，道能層層累積，輸出功率拔升至頂。

就用瓦狀鱗甲高速擴張的動能一次收拾掉你們吧。

白喉熊暗忖，正欲下手，一道黃影突然自天邊闖入，快速拉出數道金黃色的殘影。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倏忽之間，場內所有的山老鼠幾乎都在同時被那神速的身影給放倒。

伴隨著黃影快步奔入的，還有數十條身強力壯的漢子，放眼望去赫然都是拳眾當中的熟面孔。

「哼，我還以為王不會見王咧？」白喉熊交疊起雙臂，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夥人大搖大擺地進場，不禁頗有些好笑，「雲中豹，你帶這麼多人來找我，該不會是來喝酒的吧？」

黃色的身影定住，果然是一身亮黃緊身衣的雲中豹，他將手裡的短竹杖插入地面後站起，瞪著白喉熊，反問：「你說呢？」

「哼……這不是明擺著嗎？那些只敢躲在背後發號施令的人渣一開口，你馬上就義不容辭，帶著大夥跑出來攔我了。」白喉熊冷笑著，雙臂在胸前交疊起，睥睨四方群雄，「動到吳氏集團，背後組織終於受不了了，是嗎？」

「是。」雲中豹點頭。

哈，這麼誠實？白喉熊微微挑眉，想了片刻，最後說：「所以你們受命來殺我？」

「按照計畫，你們先去吧。」雲中豹一揮手，四周的拳眾高手們立刻四散，只剩下偷米一人還倚在樹旁。

雲中豹摘下眼鏡，和著短杖一併扔給偷米保管，這才朝著白喉熊那方走去。

「現在，只剩下你跟我。」雲中豹沉聲說。

「哦──單挑啊？」白喉熊感興趣地笑了。

「這樣簡單多了，你也喜歡這樣對吧？」雲中豹眼中透出銳利的神采，他在白喉熊前方五步外站定，擺起泰拳的起手式，「要是你敗了，就給我乖乖收手離開吧。」

「等等！」劍拔弩張之際，好戰的白喉熊卻突然伸手喊停。

雲中豹皺眉看著白喉熊，後者則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這可不公平，你贏了我就滾，那我贏了就沒好處？咱們來賭一把吧。」

又來了，賭性堅強的傢伙。雲中豹倒也無所謂，他本就有戰勝對手的自信，於是攤手問說：「隨便你，你想賭什麼？」

「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也不想為難你。」白喉熊搓著下巴，笑說：「條件很簡單，只要我贏的話，你就請我五箱台啤。」

一聽是酒，雲中豹心裡嘆了口氣，哭笑不得地吐槽：「身體都改造成這樣了還想當酒鬼？你喝了也沒感覺吧。」

這「說教」可一點也不中聽，白喉熊大力擺了擺手，啐說：「唉呀你不懂啦！就是因為醉不了才要多喝點啊。」

「那麼，老規矩。」雲中豹收起輕鬆的神情，微微提起右膝，嚴肅說：「來場標準的搶三。」

「擊倒兩次得一分，得分後重新計算倒地數，了解了解。」白喉熊點點頭，隨即跨開步伐擺起架式，「那麼，我們還在等什麼？」

偷米笑著插口回說：「不用等啊，你們自己開始。」

「好喔，那就──」

白喉熊話還沒說完，一晃神，雲中豹人已高速殺到！

他愣了下，舉起金屬機械臂抵抗削邊的豹鉤爪，瞪大雙眼。

老賊平常不是很愛打龜打穩？怎麼現在就這麼主動？

──有蹊翹！

連擋三腿，白喉熊的手臂和鞋跟的鐵環擦出大量火花，他馬上心生一念，決定先脫離對方的壓制節奏，一改平日的積極打法，反往後退讓！

一方求快，一方求慢，節奏的拉鋸戰形成！

好，就讓我先看清楚你這老賊又在打什麼主意了。白喉熊暗忖著，又往後小跳一步，把距離拉開更遠。

「想去哪？」但這一丁點的小動作卻沒被雲中豹放過，在他眼中，這後撤簡直有如慢放，「豹鉤爪！」

又來！這樣也想追！白喉熊見喊招聲起，本能地搶先舉臂去擋，延遲了幾幅的時間才跟著把目光轉往上方，卻只捕捉到雲中豹正掠過自己頭頂的身影！

不是豹鉤爪？白喉熊馬上自知中計，但饒是他反應再快，身體卻已經不及行動！

這是他能看見的最後一幅。

僅僅一幅，雲中豹已乍然消之在他的視線之外，來到白喉熊的背後，蹬出一記暗算的後踢！

──跳後打背！

敵人處在視線之外，不論誰來都不可能判斷這一腿的精確來向，更何況是白喉熊？他只能快速交叉雙臂護住後腦，以防僅存的肉身受傷。

下十幅，雲豹的快腿正中大面積的熊背，將他踢得向前傾倒！

挨了一下，白喉熊心中暗暗慶幸，連忙出手拍向地面，打算順勢向前翻，再次拉開距離。

六分之一秒的瞬間，雲中豹也同時落地，快速蹲踞下身，對準地面掃出一腳！

雲中豹長距離的快腿一掃，白喉熊這一手登時被踢開，竟沒能撐中地面，當場四腳朝天，摔了個結結實實。

這個瞬間，雲中豹又自視野中消失，白喉熊臉色大變。

但這些都不是最大的危機，因為真正的重點是──

糟糕，會被持續壓起身！

白喉熊早知道那招空對地的豹鉤爪對於倒地者具有極強力的壓制效果，從發招到結束全程的都有擊倒人的作用，破綻小、速度快，持續時間又長，可謂雲中豹最具代表性的殺招！

要是中了這招，恐怕就要連倒兩次，先丟一分啦！

念頭起，他也顧不得對手方位不明，在起身同時立刻啟動鱗甲護罩，隨著道能鼓動，瞬間擴張開來的瓦狀鱗甲有如爆彈，向四面八方炸開！

在面對雲中豹這等強者，白喉熊並不打算長開護罩，免得到時那個老賊東躲西龜，騙自己道能過度消耗，因此方才他只在瞬間使用，以防雲中豹的豹鉤爪從上方壓制自己。

道能夠成的瓦狀鱗甲堅若磐石，張開瞬間地面被炸得塵土飛揚，但白喉熊卻未聽見任何人被護罩撞上的聲響。

不對──！

他突然醒覺，急忙回過頭，卻赫然驚見雲中豹正在一棵樹上。

下一刻，雲中豹強勁的雙腿蹬樹，拉出一道黃色殘影，有如飛箭般衝向白喉熊！

媽的，不是豹鉤爪，是騰箭牙！

雲中豹以樹為牆，上樹躲過白喉熊一招後再借力攻來，不僅有準確的經驗預判，更有完美的連消帶打！

白喉熊護罩方消，回首才見雲中豹，時機之精準，即便他反應再快，也來不及做出任何應對，騰箭牙的腿立時刺在他的肩膀上！

龐大的衝擊力側擊單一點，強如合成人也重心不穩，踉蹌翻倒！

「嘿嘿嘿嘿，」先馳得點，穩穩落地的雲中豹還故意奸笑了幾聲，搖頭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呀！」

「真是軟軟滴呀。」站到一旁看戲的偷米跟著點頭附和。

「我早就猜到你會凹這種沒確認過的東西，果然才壓你幾下而已就受不了放大絕啦！」雲中豹神情倨傲，得意地說道。

哼，激將法──！毫無損傷的白喉熊兩眼圓瞪，驀地翻身站起，朝著雲中豹疾步衝來。

「欸等等等等……」雲中豹見對方完全把立回拋到腦後，不禁傻眼，「不是這樣打的吧？」

誰理你！哪有對手慌張還退的道理？白喉熊冷笑。

逼急你，還怕你不出那招俗辣側踢來牽制我？

「喂喂喂，敬老尊賢一下。」雲中豹後撤一步，隨即看準白喉熊的來勢，繃緊蓄勢已久的左腿，「嚐嚐我的超猛側踢！」

就知道你會出這招！白喉熊心中得意，但表情不變，依然大步進擊。

雲中豹的站立側踢之所以強大，乃在於它同時兼具測距、牽制和製造傷害三項特色，常被用在與對手周旋的中距離上。

僅僅一腿，三個願望就能夠一次滿足，當然強大！

白喉熊當然也知道這點，他更清楚雲中豹刻意將這招掛在嘴邊的用意，意在威嚇自己千萬不要貿然接近。

－－你不讓我衝，我偏偏要衝給你看！

白喉熊冷笑，保持同樣的速度逼近。

直到雲中豹左腿肌肉一齊動作瞬間，他才鼓起道能，高高躍起，打算直接避開側踢，並跳入給予痛擊！

──逮到了！大破綻！

白喉熊內心大響勝利的號角。

但雲中豹的腿僅僅抖了一下。

就那一下抖，白喉熊整個人已經拔地躍起，向著雲中豹跳了過去。

半空中，白喉熊青筋曝露。

該死的演技派……

不行！這樣下去會被對空，我要快點沉積道力，用赤尾落改變跳越軌跡！

白喉熊反應極快，念頭未完，自救本能已然發動，渾身道力頓時改變性質向下沉去，原已笨重的白喉熊頓時被一股自內而生的力量帶動，他隨即縮身定肘，由原先的弧線向前變成垂直下墜。

但一切都已經太遲。

對於雲中豹而言，這點改變只不過是芝麻蒜皮。

他僅僅向前走了兩步，白喉熊瞬間又陷入危機。

「不准跳！」雲中豹大喝一聲，快速朝斜上方飛躍，同時左右雙膝快速連擊，正是對空絕技，霸山尖刀！

一膝化解白喉熊的空中落肘，連消帶打，另一膝正中他的腰眼，全身都是仿生器械、重達百公斤的白喉熊連吃兩腿，竟也摔飛出去，狼狽落地！

「別想挑戰我的對空能力啊。」雲中豹對著再度倒地的白喉熊訓話。

短短幾回合的交手，其中已暗藏了許多步數，一旁的偷米讚嘆不已。

「太厲害了，居然利用過去的習慣和名聲，連續讓讓對手錯判自己的下一步，再反過來推測對手的下一步並且做出對應，對策一層蓋一層，這實在太精采了。」

而且落肘改變移動軌跡的能力已經很強，白喉熊也確實在關鍵時刻做了能做的應變……只是雲中豹更加老練，直接往前走，馬上把對手拉回自己的對空範圍裡，只用上最小的力氣就完成了更大的目的！

白喉熊對偷米的話可沒辦法充耳不聞，但戰場上切忌分心，他悶哼一聲，將旁人的干擾撇到腦後，快速翻身閃過一記騰箭牙！

偷米見雲中豹連一點機會也不給，忍不住說：「哎呀，向哥你也太狠了，至少先讓人家起身啊。」

「自己愛賴床怪我囉？」戰鬥當中，雲中豹可沒在管什麼禮義廉恥的，這場架從頭到尾只有雙倒地搶三的規定，他可不記得不能毆打倒地的人，馬上向前小跳一步追上白喉熊，在極其低空的情形下倒轉身形，踢出豹鉤爪！

但連番追擊總有空隙，鉤爪再低再快，也阻止不了白喉熊以小幅度的動作起連著兩輪被壓起身，他早就準備好應付窮追猛打的雲中豹的對策。

只見他屈膝矮身，刻意在起身之時還保有一點應變的空間。

豹鉤爪倏忽已來到白喉熊的頭頂上，他猛然就地一個後仰翻身，倒立瞬間兩腿快速踢出，打算與自上方落下的豹鉤爪硬碰硬！

他出此決定絕對合乎情理，雖然動作幅度略大，導致發招慢於鉤爪，但他有超卓反應和速度，算準自己仍能避開要害，以腿擊腿。

而接下來，金屬撞肉腿，下場該當如何？

「弦月腿！」白喉熊頭下腳上，高聲大喝：「斷你脛骨！」

腿對腿，鐵與骨肉相互打擊！

白喉熊足部受力，身形頓時一滯，卻驚覺那整條腿堅比鋼筋，這一下的出力還不夠傷他半分，自己反而被反壓回來！

他馬上想通發生了什麼事。

──靠，是金石術！

念頭起，白喉熊連忙抽回雙腿，順著後翻的動作拉開一段距離才停下。

「你怎麼……」白喉熊站定，才想到方才豹鉤爪的速度可不慢，正想搞清楚對方是怎麼在低空瞬間把疾行術變金石術的，腰際猛然一頓，卻是趕上來的雲中豹一腳踢在他的腰側上！

雲中豹招快，沒防備的白喉熊腰一歪，想捉住腿已經來不及，幸好合成人身強體堅，這一招還放不倒他。

「我又不是R7，當然會其它道術啊。」雲中豹站在一個適合側踢牽制敵人的距離上，瞅著白喉熊，哭笑不得地說：「為什麼這簡單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呢？」

想不到一向話少人謙和的雲中豹嗆起人來比基隆東還酸，白喉熊不禁傻眼，馬上又吃了一記側踢腿！

這次白喉熊未及防備，連中同樣的招兩次而無力還手，火氣更盛，什麼對策、立回全拋諸腦後，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了過去。

「好啦，我知道你只擅長打低端廢物，所以不習慣面對像我這樣的強者。」雲中豹冷笑，快速以肘作刀，切向白喉熊的拳側面，並在每一次的肢體交接前發動金石術，以極少量的消耗應付白喉熊的快拳。

肘骨切打在脆弱的拳頭小指上，饒是強如白喉熊這樣的合成人，也不可能維持住拳頭的軌跡，進攻路線一次次被偏移開，拳拳落空。

不過他已經沒打算收手了。

因為──

「就算是替背後組織擦屁股，你嗆的也太過分了吧！」

白喉熊大吼著，同時快速向前疾奔，卻在最後一刻藉著衝刺帶起的高速滑鏟雲中豹的下盤！

先是以拳建立起對手的防禦習慣，再倏忽變招，改攻鮮少針對的下盤！

憤怒之中，仍有擾亂對手習慣的長遠對策！

「吃我的斷根蹴啦！」篤定滑鏟必中，白喉熊張狂大吼。

這種進攻習慣上的變化，也許迷惑得了別人。

但他的對手是雲中豹。

是始終走在疾行術尖端的雲中豹。

斷根蹴一發動，雲中豹立刻提氣，以疾行高速拔地躍起。

空對地絕技，豹、鉤、爪！

白喉熊仰頸，看著尖銳的鉤腿朝著自己的面門踢來。

滑鏟已經止不住了，否則他也想對空來一記倒掛金鉤的弦月腿自保，或者至少拼個相殺。

但他不行，縱使這身機械身軀性能極其強健，然而要以強大的動力中止斷根蹴後強硬變招是極其耗能且無理的打法。

他根本還沒想到要在這樣的戰鬥中自損機能。

沒想到，是因為不需要。

不過這傢伙確實打得太狠了些……既然你要跟我來真的，我就跟你來真的！

白喉熊咬牙，鉤爪當前，他的渾身道能猛然一震，瓦狀道能鱗甲瞬間爆開！

這下距離過近，雲中豹又是快速向下墜的狀態，自是無處可閃。

但能量護盾擴張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雲中豹的一個動作。

──放鬆全身肌肉。

從極剛至陽的金石術轉化為柔軟的木行韌骨術！

疾行術運作下，雲中豹的道術轉換也是奇快，加上金、木兩術本來就同為五行道術，相互轉換的法門並不複雜。

況且他優先變招只在施展鉤爪的右腿上，腳底觸及護盾瞬間，他早已完成施術，快速屈膝化勁，接著雙足並出，踏在護盾上，借力彈開！

好招！偷米心中讚嘆一聲，卻見白喉熊沒把護盾收起，反而張著瓦狀鱗甲整個人朝雲中豹退卻的方向疾奔！

而空中雲中豹才剛擺脫白喉熊，人還沒飛上樹梢，立刻驚見迎面撞來的能量護盾！

分毫之差間，他顧不得自己離最近的樹木還有一段距離，立刻蹬足後踢，藉著韌骨術的柔勁踏著枝葉驚險借力，反往另一邊躍去！

險中求存，連柔軟的樹枝都能做踏墊，雲中豹這一著已顯露出頂尖高手的勁道感應能力！

但樹枝借來的彈力畢竟微弱，雲中豹速度頓時大減，被地下的白喉熊牢牢鎖定。

他見雲中豹反向另一頭跳，立刻煞止住疾步，大喝：「看你往哪裡跑，崩山抖！」

一聲喝，崩山抖立刻逆向發動，緊咬著雲中豹的去向殺到！

這次白喉熊臨機應變，省下了崩山抖的原有的推肘動作，直接鼓著那團能量護盾，對準正要墜地的雲中豹直接旋身撞了過去！

此招來勢極快，雲中豹連施展低空鉤爪的間隙都沒有，他只能將右臂彎曲成ㄑ字型，左掌則從後推著右臂支持，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頭臉的側面，並且施以縮身硬化的金石術，繃緊皮膚準備挨打。

瓦狀道能鱗甲，正面衝擊雲中豹的血肉之軀！

一聲沉悶的巨響，撼得在旁觀戰的偷米倒抽一口涼氣。

白喉熊站定，而雲中豹則在地上瘋狂打滾，他趁此機會拉開距離的同時，也在試圖化解崩山抖TKD道無匹的勁道。

數十圈之後，雲中豹的動作戛然而止。

「怎樣，忘了我還有這招了吧？」白喉熊絲毫沒有追急的打算，他收起護盾，得意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對手。

雲中豹一聲不吭緩緩爬起，吐了一口滿是腐葉泥巴的唾沫。

表面上，這著他輸得狼狽不堪，實際上在金石術的保護下，衝擊的力量已被順利化解，他只受到丁點的挫傷及瘀傷，而剩下的衝擊力道則在打滾當中全數化卸。

然而對手畢竟是合成人，對他而言，些許的皮肉傷都會影響到後續的戰鬥走向，一旦身理機能無法再支持他做百分之百的發揮，敗北只是遲早的事。

這也是為什麼自古以來，自然人的戰鬥總是不持久，又或者節奏極其緩慢。

因為不論是進攻或防守，凡是在戰鬥的當下，人的身體機就會隨時間衰減！

明白自己的耐久力絕對比不過白喉熊，雲中豹雙眼首度透出凝重的神色，只見他身形猛然一閃，緊跟著偷米手上的竹杖也被抽開。

亮晃晃的蜂刺在空氣中劃下銀白色的陽剛線條，直指白喉熊來而來！

「抄傢伙啦？」寒芒凜然，映著白喉熊無畏無懼的雙眼，他先讀了雲中豹的來勢，猛一個崩山抖的扭身步伐，藉著快速矮身旋轉的動作向前滑，避讓這一刺。

雲中豹突然掠過對方的頭頂，雙方快速移動的情況下，在他眼裡的白喉熊簡直是倏忽消失一般。

在視野之外──雲中豹腦海閃過此念，隨即在空中發動鉤爪，強行變換移動軌跡，使自己提前落地，並迅速扭頭向後看！

急奔而來的白喉熊距離自己不到五步！

雲中豹神色懍然，渾身肌肉繃緊。

──三擇！

白喉熊咧嘴而笑。

──來吧，我們來賭賭看，這次會是中上段、下段，還是摔？

猜錯，就準備倒地吃土。

雲中豹右腿腳跟抬起，只剩腳尖虛點地面。

三步。

白喉熊兩眼直視前方不移，但左爪已準備好隨時要擒拿他的側踢。

輕步站立的雲中豹突然整個人向前傾，兩臂平伸至極限，手中鋒刺順勢推出！

這一次，側踢仍然是個誘餌！

雲中豹這一記近乎捨身的無回刺擊就是要使疾奔的白喉熊應變不及，自己撞刺！

接連失策、處於下風的白喉熊卻在此刻放棄進攻，猛然一個頓地曲腿，化解前奔的力量，身形向後拉！

被看穿了？雲中豹一驚，同時感到緊握鋒刺的右腕一痛，彷彿被某種尖銳的彎刺勾住，動彈不得！3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FtMqfp8bj
制敵一臂，白喉熊立刻以Ｓ形的軌跡扯著雲中豹的手向後拖曳，力道之大，令得雲中豹整個人不聽使喚地向前摔！

白喉熊這招腳踏蛇形，雲中豹難以適應，重心立刻被奪，極其不利。

但他是雲中豹，山林中速度的極致！

他無視那複雜的步法，轉以疾行術快速向著白喉熊迫近，同時左肘對準白喉熊的頸側切，要逼他放棄擒拿，空出雙手來擋！

一氣呵成，順勢而為。

白喉熊這一拉彷彿只是在協助雲中豹出招。

「破竹刃！」

聲到肘到，極近的距離下，白喉熊可以感受到頸側的動脈有股寒意。

彷彿，刀鋒已經架在他的頸動脈上。

但他卻硬是不理，僅僅夾起臉和肩膀，將柔弱的脖子藏住，硬接破竹刃！

「同樣的招對我沒用，脫手！」刀肘未至，白喉熊手上一扭，雲中豹只能順其力道鬆開虎口，以免手腕斷折，蜂刺立刻脫手墜地。

沒了冷兵器，你還要怎麼和合成人近身肉搏！同一時間硬受肘擊的白喉熊眼神冰冷，刺痛反而激起他嗜敵血的欲望。

他正想趁此機會欺近痛宰雲中豹，突然足下一頓，行動滯礙。

怎麼可能！他一愣，百忙之中瞥眼向下看，看見蜂刺的金屬刺身穿過自己的皮靴，深深插入土裡。

而雲中豹的左腳，就踏在蜂刺的竹握柄上。

他媽的！有人會為了卡死別人的行動力故意掉兵器的嗎？

白喉熊暗罵一聲，隨即騰雲駕霧。

雲中豹踩著蜂刺而起，越壑、疾行一個輪替切換，堅硬的雙膝輪番進攻，破開極力防守的雙掌，直接踹在白喉熊的下巴上！

「霸山尖刀！」

偷米仰天看著白喉熊高高飛起，吹起了一聲口哨。

好激烈的近身肉搏啊！猜來猜去，都不用立回的嗎？

還是說這也算是某種set？

偷米心裡吐槽著，白喉熊也應聲墜落，轟的一響，把泥土地砸出人形的凹陷。

二比零。

從開打到現在，一直頻頻把握機會壓制倒地對手的雲中豹，此時卻一反前面的習慣，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白喉熊見雲中豹竟然沒再發狠追擊，正覺得有些訝異，一起身卻發現後者神色肅穆，正直勾勾盯著自己這頭，好似在打量著什麼賊匪一般。

「幹嘛啊，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雲中豹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茶斑蛇的後鉤牙……原來十六路太玄掌的秘笈就在你手上，怪不得整理蘭帝的遺物時沒看見。」

十六路太玄掌？偷米聽著雲中豹的話，也不禁一愣。

這套功夫可是拳眾草創前的拳界傳奇，蘭帝親手創成的武術，曾震驚拳壇一時，雖只是曇花一現，但對同代的各路高手而言，卻是難以忘懷的記憶。

據說十六路太玄掌是蘭帝走訪了百岳千溪，觀想十六種毒蛇的姿態而成，其中有六條毒性出類拔萃的蛇被特別分出，稱做「六蛇把」，並成為太玄掌的六種基礎拳理。

但太玄掌秘笈終究未完，蘭帝為了最後一式，找上六蛇中毒性最特殊的鎖鍊蛇，以做觀想之用，卻不慎為其所咬，死於其複雜的兩種毒液之下。

最終，太玄掌秘笈在拳眾草創時的幾位高人合力編撰下終告完成，而因為創招祖師因蛇身亡，從此眾人忌諱以蛇字稱招，改「蛇」為諧音「邪」，「六邪把」從此定型。

然而這套獨特的功夫卻也隨著蘭帝的葬禮結束消失在江湖當中，時日一久，也就罕有人再提起、憶起這樣的絕學。

到了今天，還記得這套功夫的內容的，恐怕也只剩下公館、屎哥那幫人，而創立拳眾的雲中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如果雲中豹沒看走眼，而白喉熊用的果真是十六路太玄掌，那麼……秘笈失蹤，真的是被白喉熊盜走的關係？

想到這裡，偷米也疑心大起，跟著轉頭看向白喉熊，看他要做何解釋。

面對兩大高手的質疑眼光，白喉熊毫無懼色，反而露出不正經的笑容，攤手說：「是又怎樣？想要嗎？求我呀！」

「交出來。」雲中豹踏步逼近，語氣逼人。

瞧這什麼嘴臉，露出本性了吧。白喉熊冷笑，說：「我先拿到手的，反正你有你家祖傳的寶，要練這個還輪不到你，幹嘛和晚輩爭？」

「也還輪不到你。」雲中豹硬把同樣的話塞了回去，他來到白喉熊面前，緩緩說：「你的殺性太重，這功夫你根本沒資格練，就算練了，也一輩子達不到釋字訣的理想境界。」

「噢，所以這就是你的理由？放在別人那邊沒多大作用，所以別人就不該擁有了？放屁！」白喉熊也板起臉孔，指著雲中豹說得義正嚴詞：「告訴你，六邪把我是練定了！大成之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光背後組織和吳家集團！」

「大成？有可能嗎？」雲中豹透出鄙夷的神色，搖頭說：「我看是你只想練殺字訣吧，你這個膚淺的可憐蟲。」

膚淺？白喉熊不甘示弱，反唇相譏：「哼，你收背後組織的錢辦事，就不膚淺？」

「這是兩碼子事。」雲中豹咳了聲，說：「你以武犯禁，今天就算沒有人委託，我一樣會來處理。」

「只是陣仗不會這麼大，是嗎？」白喉熊挑眉問。

「就怕你不敢打完，殺了這麼多人，你的道力應該已經所剩無幾了吧。」雲中豹笑吟吟地說。

這臭老賊，果然在跟我打消耗戰！白喉熊瞪眼，雲中豹忽然又攤手說：「算了，六邪把你愛練就去練吧，反正我也管不動你，到時候惹來什麼麻煩我可不管。」

你到底愛管不管啊？白喉熊心裡吐槽，順勢轉移話題說：「那我們可以繼續了吧？我還在等你請酒呢。」

「想喝酒哪有這麼容易。」雲中豹笑了笑，身影驀然一閃！

還衝？不省體力的喔！連闖數陣的白喉熊清楚自己道力有限，面對這輪強攻，他一改先前的打法，謹守方寸，打算等候雲中豹自露破綻。

然而雲中豹只是在一個距離外快速變換位置，並沒有再上前的意思。

白喉熊一愣，馬上會過意。

好傢伙，騙我省道力，好讓自己也恢復點體力？

還是說仗著自己分數領先，就在那邊浪費時間？

不管怎樣，這都是個誘騙自己進攻的餌！

「喂，這場架可沒有時間限制，你拖再久也沒用，早點完成賭約吧。」白喉熊對著在五步之外前前後後的雲中豹吐槽說。

豈知雲中豹卻笑著說：「要打可以，你自己過來啊。」

還有人這樣決定主、被動的喔？覺得匪夷所思白喉熊不禁瞪眼，罵：「你以為我會上當嗎？為什麼我要跑過去挨揍？」

雲中豹一臉「有什麼好奇怪」的模樣，兩手一攤，說：「你自己去問偷米呀。」

什麼跟什麼啊！白喉熊瞪了一旁的偷米一眼，後者則是神情無奈地兩掌一攤，搖頭表示無解。

他當然不知道偷米說過的什麼輩分高低決定誰要主動貼過去的鬼話，只覺得莫名其妙，外加莫名的不爽。

好，你要跟我打龜是吧？白喉熊咬牙笑了笑，右腿突然施力，沉入土裡。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舉動，但他不在意，只是說：「好，我管你是在偷休息還是等援軍，或者只是單純在浪費人生等我上鉤，我都不管。」

他猛然踢起右腿，深埋在土裡的靴子同時帶起大片沙土，形成一道足有兩米高的褐色布幕！

簡單的障眼法，誰都猜得到。

重點是，在這之後即將襲來的會是什麼樣的招式？

白喉熊保持著一貫先手搶攻的風格，要以多種可能進攻路線來逼迫對手陷入猜擇的困境。

猜對也許都還沒辦法抓到機會確反，而一旦猜錯，就只有挨揍！

但雲中豹有的是凌駕於人的高速，就算面臨被擇的險境，也能以高速拼招，後發先至，將對手的拳腳強行打掉！

重點只在於：誰能執行得當。

然而試問，誰能百分之百預測對手的下一步？

有時，勝負只是一息之間猜擇的對與錯。

無關乎實力，無關乎對策，更無關乎信念。

勝負即是如此。

這個瞬間，雲中豹選擇跳。

他清楚白喉熊的反應靈敏，但他更深信自己的速度遠超R7，僅憑後發的跳躍來空對空，是對付不了也打不到自己的。

跳上半空，視野更開闊，同時自己也可以反過來逼白喉熊防範隨時可能打出來的豹鉤爪。

當然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讓對方再次利用瓦狀鱗甲度過危機，但從剛才的對話和拖延中，雲中豹已經擬定對策，並無此憂。

一切都算得很準很精，就看那沙土煙幕後方的白喉熊做何打算。

雲中豹人一躍至白喉熊上方，那團沙土瞬間向外四散，四周飛沙走石，有如風暴過境。

底下，一股任誰也無法忽視掉的雄渾道能快速擴張著。

──瓦狀道能鱗甲。

果然又來！不久前才吃過虧的雲中豹早知有此一著，但這一次周遭林木更近，他大可放膽跳進去和白喉熊玩窩迷藏，於是毫無畏懼，一記鉤爪向下踢去！

既然對手已經張起護盾，這記鉤爪在旁人眼中大概是非常多餘的畫蛇添足，但在這兩大高手的對決中，每一步舉動都是試探與防範。

若然雲中豹不以豹鉤爪逼迫白喉熊自保，後者大可收起護盾，躍起對空，這時雲中豹再要出鉤爪反擊，距離相對拉近之下風險也就跟著增大。

再說，自由落體之下，雲中豹總需要借力化力，要是不踩踏護盾而是直接觸及白喉熊的頭、肩、背等部位來借力，被擒拿的機會也大幅提昇。

反之，面對豹鉤爪這等強勢的招法，白喉熊必會不敢收盾，而耗費更多的道能去維持鱗甲，而自己也就能夠隔著一段距離踏盾跳開，繼續和合成人保持在有利的距離上迂迴。

但若對方真打算棄守硬拼呢？那就準備用臉吃腿吧。

一記豹鉤爪，就涵蓋了牽制、損敵、進攻三種作用！

雲中豹的計畫仍如先前一般，預先祭起了五行韌骨術，打算以柔勁在護盾上借力跳至身後的樹梢，在樹林間他有良好的機動性，笨重的合成人難以追擊。

照這樣反覆幾次，白喉熊必會先因為道能不足而敗下陣來。

鉤爪與鱗甲相互碰撞！

雲中豹屏息凝神，右腿曲起化勁的同時，左腿也以高速蹬出，要在右腿承受過多作用力前協助分擔，同時拉開距離，要讓徒損道能的白喉熊欲哭無淚。

但，雲中豹左腿蹬出，腳底板下的觸感卻只有一片空無。

雲中豹愕然，凌空之際，忽然渾身寒意。

就在他即將反借瓦狀道能鱗甲撤退的關頭，白喉熊已將能量護盾收起。

他的想法非常之簡單，遠超雲中豹繁複的對策。

──踢腿再快，也沒能量潰散的快吧！

──雲中飛豹的神速，我也要正面破解！

「必殺！」對策得逞，白喉熊緊咬雲中豹身形騰空卻無力可借的大破綻，旋身踢出得意腿法──

「東谷沙飛斷神風！」

聲起，招出，合成人奮力一扭，渾身有如陀螺疾旋，而平舉的右腿則有如開山巨斧，以他為軸心急揮，自下向上捲去！

雲中豹雙手急急結印，同時勉強夾肘抬腿，打算以人體兩大堅硬部位遮擋柔軟的腰際，正好與白喉熊的飛腿側面相撞，整個人摔飛出去！

偷米看得渾身發涼，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這方向……糟了，會撞樹！

這個力道，要是真的撞上，腰椎恐怕會──

「金石！」雲中豹施術同時大喊出聲，藉此強自鎮靜，即時在無防備的背上結起堅不可摧的五行金石術！

喝聲方落，雲中豹的血肉之軀碰的一響，重重打在結實的樹幹上！

縱使他已經施展金石術自保，但終究是血肉之軀，強大的反震力道依然穿心透骨，襲遍他的全身！

雲中豹面目猙獰，但他硬是咬牙忍痛，十指快速變換。

「……韌骨！」

五行金轉木，金石變韌骨，雲中豹在受力瞬間仍然克制痛楚，以強大的意志力驅使全身肌肉放鬆，以免因為硬碰硬而受到更大的損傷。

兩招過去，他才貼著樹皮，自高處摔向地面。

「還沒完。」白喉熊大力扭動整條右臂，然後曲起堅硬的鐵肘，左掌推緊右拳，將身姿放低。

──崩山抖的架式。

白喉熊的目光沿著肘的尖端向前延伸，最後落在兩膝跪地、正踉蹌起身的雲中豹身上，緩緩說道：「你不是會輕易倒下的人，所以才需要再補上這最後一擊。」

才剛受創過，光是強撐站立就已經費盡雲中豹的氣力，他只能低垂著頭喘氣，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果然不行了。白喉熊暗忖，同時左腿向斜前跨開，與右腿交叉，把身姿蹲得更低。

扭旋的力量在他的下盤蓄積，有如扯緊的橡皮，內聚的強大力量隨時都會反向爆開。

──搶三根本沒有意義，只要這招命中，你就再也無力阻止我了。

「十成功力──」道力催鼓下，那功率飆升的刺耳聲響再度揚起。

白喉熊漆黑的鋼鐵身軀宛如狂暴的黑旋風，挾帶著一柄足能崩山毀石的肘，向著背靠樹幹的雲中豹襲去！

崩山抖！

白喉熊高人一節的身形驀然呼嘯而出，摩擦著周遭空氣，宛如飛彈！

十幅的發動速度，讓白喉熊僅在六分之一秒間，瞬間貼到雲中豹的眼前。

十成道力，極速！極重！

從發招算起，已有第七幅，雲中豹仍然沒動。

白喉熊笑了。

這勝負根本是在樹上打釘子──贏定啦！

但再過兩幅，他忽然發現雲中豹也在笑。

下一幅，負傷的豹子消失在他的視野內。

「！」

白喉熊驀然醒覺，他對那高速移動的殘影軌跡還留有視覺印象，連忙緊追著殘影抬頭，果然看見雲中豹正在半空中，即將落下。

你他媽……

中計的他兩眼瞪得老大，絲毫沒有注意到前方的樹木已被自己的旋身肘擊打得崩裂，轟然斷折、倒下。

此時此刻，白喉熊的腦海全是雲中豹奸詐的笑容，以及他那條鋪了老半天的臭計謀。

詐傷半天，就為了引誘我在這種時候貿然進攻？

崩山抖的發動時間至少要十幅。

但是垂直起跳只要五幅的時間。

這傢伙早就算清楚……等等，糟了。

「招式威力再大，打不中就沒用。」雲中豹冷笑，他居高臨下睥睨著白喉熊，傲然說：「但是速度就是力量。」

發招落空的白喉熊正承受著三十幾幅的僵直時間，即使他再努力強驅全身收招，也彌補不了兩者之間的速度差距。

他只覺得身體好重好重……沉重的像是陷入泥濘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雲中豹離自己愈來愈近。

三十幾幅，足足有半秒之差！

──來不及擋啊啊啊啊啊啊！

純粹的高速，就是極大的力量。

雲中豹在逼近白喉熊的瞬間，雙腿併起，重重踏在他的右肩上。

白喉熊使用崩山抖的習慣是以右肘施力，現在他招未及收回，整個人的重心都偏向右側，雲中豹這麼一蹬，他差點失去平衡。

「哼！」但白喉熊倔強，硬是猛力跨開弓步，這才支持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亡羊補牢。」雲中豹說著，整個人更蹲了下來，以全身的重量強壓在白喉熊的肩膀上。

就算壓不倒他，也絕不讓他輕易掙脫！

平衡一旦崩潰，要挽救就難了。

──再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的。

右臂難以動彈，但白喉熊擁有的是血肉難敵的機械身軀，他獨以一肩一腿強撐著兩人的重量，同時勉強揮開左臂，要掃雲中豹的雙腿！

亡羊補牢。

「猶未晚也！」

但拳剛掠過右肩側，雲中豹人已點足輕輕躍起。

猶未晚也？

雲中豹冷笑，凌空翻身。

白喉熊咬牙，忽然後仰。

下一招該是什麼，兩人心裡早已有底。

「低空──」雲中豹的腿堪比剃刀，發出極其細緻破風聲，「豹鉤爪！」

低空豹鉤爪，壓倒熊的最後一腿！

轟然一響，合成的機械力量終於屈服於疾行道術，再次倒下！

「向哥聽牌囉。」在旁的偷米高聲提醒。

躺在地上的白喉熊瞪著枝葉茂密的綠色天空。

他並沒有受創，最後一刻採取後仰使他順利避開肉身要害，轉以金屬的身體承受鉤爪，但對於眼前的結果，他仍感到難以置信。

同樣是五幅的招式，為什麼就是打不到這老賊？

除非……

這傢伙又比我搶先一步行動？

每一次都搶先？真的有可能這樣？

「心浮氣躁，誰都看得出來你想幹嘛，我當然先跳啦。」雲中豹似也看出白喉熊的心思，笑著說：「這已經不是誰快誰慢了，這完全是你自己的問題呀，亡羊補牢先生。」

「哼！」躺在地上的白喉熊雙掌猛然一拍地面，硬是撩起雙腿向後翻身。

在距離雲中豹極近的情況下，白喉熊雙腿連踢，正是後仰的倒立腿招──

「弦月！」

對手是速度極快的雲中豹，白喉熊本就沒有期待這種程度的突襲能夠奏效，此舉的目地單純是為了逼退對方，爭取更多的起身空間。

──給我退後！白喉熊心中大喊。

但他的眼角餘光卻見那黃色的身影不退反進，自側面貼向剛踢出弦月腿的自己！

雲中豹半招都不使，只是紮起馬步以純粹的高速側移，迎頭趕上向後拉開距離的白喉熊！

偷米也看得傻眼，白喉熊分明就已經退出雲中豹所有招式的追擊距離外，雖是破綻大露，但較安定的方法除了用豹鉤爪強拼弦月腿外，任何後起的招式理論上都已經追不上白喉熊。

再說，一般自然人都會懼怕於合成人的機械力量而退避三舍，在清楚無招可追的情況下，多半會優先選擇保守退卻，繼續與敵立回，找尋下一次的進攻機會。

但是雲中豹卻仗著高速直接繞遠路去追？偷米只能看得傻眼了。

──見鬼，連側移都有這種速度？這傢伙平常都在練些什麼東西啊？

實際上雙方這樣一追一逃的距離都不遠，白喉熊機乎只在原地向後翻，如果雲中豹真如他所計算的那樣向後撤，雙方的距離也不過在三步內。

可怕在於，弦月一發動，雲中豹就能以疾行術側移避招，同時展開身形追擊。

這已經不是空有高速、經驗能有的動作了。

反應。

是經千錘百鍊而成、不需思考的第一反應。

「雲掠──」

黃影一旋，豹已在熊的左側。

上了金石術的鐵背，順勢快速貼向白喉熊的身體側面，入身撞擊！

頭下腳上的倒力姿勢，難擋速度、力道兼備的背靠！

但白喉熊早有吃招的預感，十指立刻扣緊地面，同時全身巧借這一靠的撞擊力道，硬是從後仰倒立改為向側翻！

──沒事，還不會倒！

但雲中豹再轉半圈，立刻趕上白喉熊的側翻去向。

兩人變為正面相對，相互低頭就可以對望的距離。

吸飽一口氣的雲中豹向前跨步。

一步正弓步、雙臂呈ㄑ字、左右兩掌十指扣緊平貼。

肩與胯合、肘與膝合、手與腳合。

力與氣合、氣與意合、意與心合。

六合俱齊，火力全開。

「──飛豹雙牙噬！」

運用上人體最大出力極限推出的雙掌，重重拍在白喉熊腹部上！

機械手指再有力，土終究只是土，泥土終於受不住衝擊，變成飛濺的土屑，雙手離地的白喉熊就像是斷線風箏一般，頭下腳上噴飛出去！

雲中豹放下手，長吁吐納，放鬆下來。

贏了，這是最後一次的倒地。

一場三比零的完勝。

但對於白喉熊而言，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

身體呈最不利姿勢摔飛出去的他背撞樹木，但在即將滑落之際，他硬是以雙腿盤夾住樹幹，減緩滑落之勢，再以雙掌撐地，倒翻半圈重新站直。

二比零，白喉熊絲毫未損。

「老賊！」白喉熊回過身，高舉拳頭向著神色凝重的雲中豹昂首喝罵：「這最後一分，你就算花十輩子的命也別想輕鬆拿到手！」

偷米很清楚，表面上兇殘而行事粗糙的白喉熊，實際上對策精細，進攻防守有條有理，只是對手是經驗更老道的雲中豹。

當這些對策，這一切為獲勝而採取的行動被對手逐一破解時，你只能認命自己倒了八輩子的眉，或歸咎於對手是個熟悉自己的人。

很好，這傢伙終於被弄到不爽了……偷米微微點頭，然後一搓下巴。

或者該說，他終於冷靜下來了？

雲中豹鬆懈不過兩秒，神情隨即凝重，他清楚地利不可失，立刻再次疾行上前，打算在五步的距離內逼緊白喉熊，讓他緊貼著樹林不讓他再有大開大闔的施招空間。

──逼進牆角，再行壓制。

白喉熊無路可退，卻也不進。

他兩眼餘光落在雲中豹微微提起的右腿上。

他想到了那個側踢腿，以及那流暢得不可思議的側移和背靠。

仗著自己掌握了有利立回距離，他光是站立不動就能給對手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使人不敢躁進。

在白喉熊眼裡，雲中豹的身影彷彿倍化成了高大的百年檜木。

他忽有種錯覺。

這種站定不動，卻自發拔地倚天之威勢的模樣，他很熟悉。

劍拔弩張之際，白喉熊突然放下架式，露出恍然的神情，說：「你這傢伙，還有臉我說什麼？你自己才是那個──」

但這次他連話都沒能說完，雲中豹再次化作淡黃的流光，倏忽殺到！

白喉熊瞳孔縮起。

他鬆懈在前，人又在牆角內，本已是將敗之人，但他依然盡力重整架式，沉下盤、守中線。

不到最後關頭，不輕言放棄！

白喉熊放開渾身知覺，敏銳度提昇瞬間，他猛然後撤，避開一記鉤爪同時，雙拳一前一後，狀似要打出上、下兩路的雙龍出海，趁著雲中豹一招落空同時予以反擊。

管你出什麼招，敢正面挑戰合成人，只要你一擊打不倒我，就去死吧！

白喉熊心裡暗忖同時，忽然悄悄放慢速度，他刻意落入後手，就是要看清來勢，再變招施展後鉤牙，擒拿雲中豹的第二招！

來吧。

進來領死！

雲中豹身影逼近，白喉熊卻不見拳腳，而是一塊巨大的黃影急擊撞來！

是飛膝頂！

白喉熊愕然，直覺告訴他，這個獵物的體型之大，已經遠超過自己「下顎」的承受能力。

這是……霸山尖刀的變招？

但就算如此，後鉤牙還是發動了。

別無選擇，白喉熊立刻搶出雙爪，硬扣膝頂！

上爪扣大腿，做為主力的下爪則緊扣小腿，上下兩爪一前一後合起，形狀正如同咧開血盆大嘴、噬咬獵物的茶斑蛇！

面對單一目標，前鉤牙便於注毒，而後鉤牙則具有固定獵物、不使之輕易掙脫的作用。

但，僅限於單一目標。

白喉熊此刻的著力點，完全被分散在一條腿的兩處──小腿之始、大腿之末。

他後腿一撐，雲中豹的膝頂力量立刻被化解，乍看之下確實落入了後鉤牙的擒拿手中。

但對雲中豹而言，卻只是準備變招的轉折。

他倏然舒展右腿膝關節，原本緊貼在他大、小腿上的兩張鐵爪立刻被這股高速張腿的力量給「撐」破。

後鉤牙之勢瞬遭破解！

白喉熊雙手一震，被彈了開來，這一招畢竟是逆行而發，他也不費勁去強抓，而是快速收招，謹守方寸，準備對應接下來的一連串快攻。

主攻轉為主守，一向挾排山倒海之勢殺敵的地表最強忽然又成了一面銅牆鐵壁，令人難以下手。

見狀，老練如雲中豹也馬上止住猛攻，不再貿然前進，而是攔在背貼樹皮的白喉熊面前，不讓對手輕易脫困。

見狀，偷米忍不住抹了把臉，心裡暗自哀了一聲。

果然還是露出本性了……這隻烏龜。

這傢伙的防守能力明明就不差，要不是平常老愛選著些猛打猛攻的套路，他的實力完全可以和雲中豹並駕齊驅，白喉熊的外號也非浪得虛名。

除了雲中豹，拳眾裡根本沒別人治得了他，要是又拖成持久戰……我看也只有請到倭國四怪傑那種等級的鬼神，才可能收拾這頭熊了。

自然人的身體機能終究隨著戰鬥的持續而逐漸下滑，但合成人卻能夠戰到最後一刻，直至能量耗盡！

也許雲中豹大體的戰略是成功的，白喉熊的道能確實正被快速消耗著，但這可無損其戰力，要是真的拖到最後關頭，以雲中豹筋疲力竭的肉身，要抵擋白喉熊那兇猛的多擇……

況且現在進攻節奏頻頻被中斷，還不能太過樂觀。

──自己到底要不要出手，還得再加觀察。

就在偷米暗想同時，雲中豹也重新擺起架式，準備伺機而動，繼續將白喉熊壓在牆角裡。

但這回他擺起的卻不再是重腿輕拳、古泰拳一類架式，反而將臂、腿併攏，活像是個手腳背腳鐐手銬緊扣的囚犯。

緊接著，只見他舒氣展臂，緩緩跨開馬步，左臂向後直伸，慣用的右臂卻架在面門前，尖端得肘骨像是尖刀利刃一般，直指著前方的白喉熊。

從起式到最後一個動作，雲中豹全身用以發勁的幾大部位都相連一體，未曾相離分散過。

六合道術，氣意心渾然一體！

又來了，沒見過他用這招，那到底是什麼鬼？

偷米暗忖，而白喉熊也是同樣的想法。

用的全是硬橋硬馬的架式，這傢伙到底還算不算是專精疾行術的飛豹啊？

「八極，改。」彷彿讀透了兩人想法，雲中豹緩緩開口解釋：「和今、古泰拳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系統，但……也可以融會貫通。」

聞言，兩人皆是一愣。

八極拳！

傳說中的殺人拳法！

無視於兩人的震驚，雲中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架式中，自顧自地說著：「在我接觸今、古泰拳之前，早就已經在練八極了，不同的體系，卻同樣極剛至陽，都有著殺人拳之稱。」

「喂喂喂，所以你擺出這招是想殺我就對了？」架式不動的白喉熊撇嘴說。

雲中豹嘆了口氣，說：「我只不過是個自然人，頂心肘再怎麼樣強也只是血肉之軀，哪可能頂破碳化鎢的防壁，你這個笨蛋還怕被我殺？」

不過這樣硬打，就算用金石術保護，向哥的肘骨反而會先受傷吧……偷米心中暗暗吐槽。

倒是白喉熊挺在意最後那句，他瞪大眼，說：「你說誰是笨蛋？」

「你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不是笨蛋是什麼？」雲中豹笑得很奸。

……幹，敢罵我是蠢人，那讓你當死人好了？白喉熊眼神變冷，兩瞳之中殺意滿溢。

很好，你敢打，我就敢抓！看你能用幾次的小手段躲過茶斑蛇的後鉤牙！

雲中豹緩緩踏步換位，緊盯著樹下的白喉熊，眼神如視代宰的落網獵物。

他繞圈悄悄拉近兩步的距離，突然大喝：「崩！」

崩擊？聞言，偷米視線隨之轉往雲中豹的雙手，眼角餘光卻反見他下盤快速短踢了一下！

又是聲東擊西！

反應甚快的白喉熊快速側過左腿要去擋這撩陰的偷襲，一面暗中測算著對方收腿路線及可能產生的破綻，打算主動以後鉤牙追擊擒拿。

但雲中豹卻只是輕點一下就立刻收招，他更在單腿提膝的狀態下將全身重心向前傾，以全身力量壓著右肘，向前頂出！

目標，白喉熊胸口的Ｖ型凹槽！

「豹竄八通關！」

又騙！白喉熊看得很準，但左腿已經向內扭，內心預期的一腿又不來，他只得繼續用那山門般的兩條鐵臂消極架擋。

他咬牙等著，只等雲中豹自己先受不住被守死的壓力，反過來率先自露破綻。

面對這等自然人，就算道能暫時有限，就算對手是拳眾之主，也不堪自己一擊！

肘關節一點尖突，但後鉤牙仍然只能扣住上下兩臂，白喉熊明白自己的大手依舊無法針對單點施力，在自己施全力徹底扣死對方之前，雲中豹就會先一步溜走，因此依然是只看不擒。

肉肘打鐵臂，雲中豹果然攻之不破，他也不貪攻，立刻借力反推撤開，拉開距離同時還不忘偷施一記斧刃腳，朝著白喉熊的腿脛踩踏！

白喉熊渾身金屬，也沒脛骨可斷，自然不怕，他見雲中豹一招過後無功而返，才剛想趁機奔出牆角，這斧刃腳卻非常巧妙地蹬在自己的膝關節上，害他原已笨重的身體一頓，邁步的動作霎時滯礙難行。

──媽的，打不動就賴著不讓我跑？白喉熊傻眼，一撇頭，馬上見到雲中豹再度點地撲來，迎面又是一招短促的膝擊！

這招早就看過了！白喉熊暗喜，看準時機再次擺起後鉤牙的起手勢，他知道這回一樣難以擒住雲中豹，但對方只知要破招掙脫擒拿，可不知道自己會否繼續採取守勢。

不論接下去你打算後撤保守或進步搶攻，你都絕對躲不過我的下一招。

而只要打亂你的進攻，我的防守節奏就算是建立起來，一旦進入循環，就能逆轉。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膝擊踢到，上下兩爪立刻如相合巨顎，緊咬雲中豹的右腿！

但雲中豹以疾行高速撐腿，帶起的力量又輕易彈開白喉熊的雙爪，輕易瓦解了後鉤牙！

舊事重演，一切皆如同先前所料。

白喉熊雙手被彈開，守勢本已瓦解，但他卻不顧架式散亂，下盤猛然一扭，以足帶動腰胯，渾身向前急旋！

──不用肘擊，就直接用這坦克般的重軀輾過你！

「崩山抖！」

白喉熊發出勝利的呼喊，由如久悶後的第一口透氣。

但他差點嗆死。

雲中豹剛收回一腿，全憑一腳站立，白喉熊崩山抖方來，他立刻蹬足向斜後方的上空跳。

單足起跳，雖跳不高，但也無礙他的速度，反而帶給對手更加龐大的壓迫感。

轉瞬間，向前衝的白喉熊已在雲中豹的身影之下。

白喉熊頭皮發麻。

崩山抖再次落空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破綻大露！

雲中豹小跳後撤，離地本就不遠，他的反應時間更是少之又少！

他已經可以預見低空豹鉤爪將精準落在自己的頭頂上，而雲中豹甚至不需要特別瞄準，這一下簡直是自己送上去的！

他只能極力將全身往後縮，心裡一面暗呼。

媽的，不能再省道能，要放護罩──

可極近的鉤爪下，何來間隙？

白喉熊念頭一起，人已中招！

金石腿鉤擊黑鐵肩，白喉熊渾身重心偏左，向下一沉！

好險！白喉熊暗自慶幸，同時立刻跨馬步蹲踞下來，化解掉鉤爪的力量，穩立不倒。

但多了一個化力的動作，雲中豹再次爭取到先動的時間，立刻原地起跳，人還沒到最高點，右腿立刻急速向下踏擊！

想抽我中段？矮著身軀的白喉熊警覺那條自高處踏下來的右腿，連忙後躍，卻也背貼樹皮，再次被逼回死角。

半中之中，一腳踏空的雲中豹已運開腰腿臀三處肌肉，以不可思議的姿態奮力轉動全身，再次朝白喉熊踢出豹鉤爪，剛穩住身形的白喉熊別無選擇，只得舉臂再擋！

可惡啊！卡死在牆角的白喉熊被一輪猛攻壓得心浮氣躁，持續慢人一步的他眼看毫無扭轉局勢的希望，再也顧不得其它，他見雲中豹就在眼前兩步遠，突然施了個虛招誘騙其防守，同時整個人向上倒翻，緊跟著蹬樹朝斜上方躍去！

這招有用，脫離牆角了！白喉熊心中得意，回頭向下一看，臉整個歪掉。

不是嚇歪，而是被踢歪。

「霸山尖刀！」

尖山如霸刀，半空之中，快速回頭截擊對手的雲中豹後發先至，再次以同樣的招式對空，將白喉熊給打落下來！

「就叫你不要跳！」雲中豹內心早就有對空的準備，白喉熊這一跳完全沒走出他的對應之策。

三次被對空，白喉熊都快習慣了挨揍，他藉著道能強行驅動機械身軀，奮力在空中取回平衡，便又平穩落在地上。

未倒地，勝負也未分。

「功虧一簣，這分也沒拿成。」仍然成功闖出不利處境的白喉熊擦去嘴角的血漬，回頭看向雲中豹。

「笨蛋，我可是聽牌了，你還是掛蛋啊。」雲中豹笑著回說：「你到底行不行啊？」

這一提醒，白喉熊才想起比賽還沒結束，拍掌說：「啊……幹！」

「拜託，專心點好嗎？你這麼菜，是要怎麼殺吳家的人？」雲中豹笑容不減，雙眼瞇成線。

「……」白喉熊沉默了，他知道這場架雖然戲鬧的成份居多，但只要拳眾依然受命於那個不知名的背後組織，雲中豹和那幫高手就會繼續攔阻在自己的面前。

「想好了沒？別連打這個都要龜啦，只不過是一箱酒而已。」偷米也從旁幫腔，嗆說。

「好啦好啦，老人就是這樣囉哩巴嗦的。那麼──」

白喉熊扭了扭頸子，雙拳互擊。

「──我就稍微認真點吧。」

語畢，出了角落的白喉熊毫無顧忌，就這樣大喇喇地踏著朝雲中豹走去。

──就讓你見識看看，合成人的強大之處！

雲中豹以疾行高速連結卦印，在臂、肩關節處施以偏柔的韌骨術，卻只在單點肘骨處施以極剛致陽的金石術。

強化雙肘，就是讓白喉熊一發倒地！

這是最後一分了，沒必要省時省力。雲中豹暗忖著。

而熊已在眼前三步。

就這樣直直進？還是會臨陣退守？

先手搶攻？還是靜觀其變？

要拼招？還是巧變反擊？

要打？要摔？

近身肉搏的距離，千百種思緒倏忽糾纏，兩人的思緒各有異同，卻同時直指一個目標。

──打倒對手！

場外，悄悄扣起鎮鬼術印的偷米在雙掌上暗聚生魂，一旦戰況不妙，他隨時會出手支援。

這是背後組織託付的任務，此役拳眾只有勝，不許敗！

當然若情況允許，他也希望能以旁觀者的身分，安靜看著兩名高手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但，現在他可沒有這閒情逸致。

勝負在即，他清楚白喉熊任何一招都可能殺傷雲中豹，而他決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就算贏了一場賽局，要是賠上肉身，也只能算為兩敗俱傷。

極限進化的大賽在即，絕不可以在這種時候負傷！

偷米暗忖，白喉熊與雲中豹各自向前再跨一步。

一步的間隙，肉搏的最後底線。

沒有空間，可反應幅數近乎零。

誰先動？

雲中豹抬頭看向白喉熊，驚覺後者也正睥睨著自己。

──走到這個位置，就已經消抹掉中距離立回的機會了。

不論雲中豹先動、後動，白喉熊都確信自己的鋼鐵身軀都能夠承受。

來吧，人就在你面前，你要怎麼打贏我？

雲中豹瞪大雙眼，想動，卻又想後手等招。

沒問題的，我還有高速──

一吋之距，白喉熊驀然開口：「不動？那我先動。」

語畢，他揚起黑鐵熊掌，打蚊子一般朝著雲中豹的左側拍了下去！

不需任何技巧，合成人平平凡凡的一掌，就蘊含著極強大的力量！

遠在戰局外的人看不出這尋常一掌中的威脅，但只要身在其中，勁風及身的瞬間，任誰都會萌生閃避的本能。

巴掌大小的鐵塊快速揮打在凡人的血肉之軀上，開什麼玩笑？

縱使是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短的揮臂路線，都足以令人筋骨斷裂、五藏破碎，還有誰敢不閃？

但極近的距離，想閃可有得閃？

這正是白喉熊的對策──仗著攻無不克的鋼鐵身體強行逼近，讓對手陷入難以應變的危機當中。

──在戰鬥中讓合成人主動近身，乃自然人的大忌！

還想閃？給我閃到天國去吧！白喉熊悶哼。

論理，戰略、戰術上，白喉熊的方向及一連串的施壓手段都沒有錯。

錯只在他的對手是雲中豹。

拳眾的頂尖疾行術者！

雲中豹雙眼一凝，兩腿一錯，腰、胯扭轉，在最後關頭帶動全身筋骨，快速順著熊掌的來勢向外轉去！

掌自左側來，他就往右側躲！

熊掌快，豹身更快！

轉瞬間的交錯，雲中豹再次挪移至白喉熊的左側，施以一記扎實的背靠！

「雲掠！」

豹入身，背離對手不過幾寸距離。

但白喉熊右掌雖出，左臂仍在旁等候著應招，雲中豹這招雲掠，等同自行送上門來！

合成人堅不可摧的左肘關節，牢牢釘在雲中豹兩片肩頰骨的正中央上。

雲中豹想再發勁，身體卻紋風不動！

此刻的他只感到渾身痠麻，腰、背肌肉重如鉛塊而難以挪動，彷彿身體已不屬於自己一般。

雲中豹大驚，瞬間想通。

是點穴！

當小面積的筋墨遭到強力打擊，道能流通登時受阻，所有道術效力也隨之減退！

「速度雖是力量。」白喉熊轉過頭來，瞪向行動滯礙的雲中豹，「可單論性能，合成人的力量遠勝自然人！」

肉鐵相撞，雲中豹簡直就是把自己的中樞神經送上刀口！

雲中豹瞪大雙眼，他當機立斷，猛力強提一口氣，錯開幾乎失去知覺的腫脹雙腿，以最小的幅度旋身再閃！

遠離了白喉熊鐵肘的雲中豹催動疾行術，那一時受阻的道能快速沖激渾身筋脈，須臾之間再度遍體！

下個半圈，豹在熊身後，左肘隨急旋的身體甩打出來！

「斷竹刃！」

但這次不論雲中豹人在何處，白喉熊都鐵了心要置之不理。

一掌一肘全是易發易收的小動作，當對手以高速換位擾敵、進攻之際，他也已重整態勢以待。

斷竹刃甫出，勁風未及襲身，白喉熊道能立刻遍走八脈，身上的機甲縫隙泛起耀眼的白光，他同樣以疾旋之姿相迎，單足立地起跳、出腿！

「東谷沙飛斷神風！」

再見東谷沙飛，再見斷風驚雷！

肘對腿，如匕首拼巨斧，白喉熊無視形勢的一腿強硬橫掃雲中豹，後者根本無能與機械力量抗衡，整個人像枯葉一樣被掃飛出去，臀背在地上磨出泥濘的土線！

對手一倒，白喉熊得勢不饒人，落地瞬間再發崩山抖追擊！

他的想法簡單，此際不乘勢強得一分，待到對手重整態勢，自己仍然極其不利。

沒得龜了，剛才這麼多得忍耐就是為了獲取情報，要是還不能善加利用，自己有愧於白喉熊的稱號！

崩山抖的旋身肘擊打到盡頭，但雲中豹已然滾地起身，快速後撤一小步，恰恰躲過這勢可崩山的一肘。

肘落空，但雙方仍相距不過三步！

白喉熊大喜，雲中豹皺眉。

──又是貼身橋打的距離！

能多一次混戰，對於白喉熊而言就是多一分的機會！

鏖戰至此，額冒熱汗的拳眾之主終於難掩疲憊之色，按捺不住用嘴吁了口氣。

白喉熊絲毫不擔心這可能是雲中豹安排的戲碼，他殺了這麼多的人，早已熟知自然人能夠使用多重道術的代價是什麼。

血肉之軀的性能特點，就是愈打愈弱！

久戰於我本就是有利！

念頭閃過，白喉熊如聞血巨鯊，快速欺身向前衝去！

來打賭吧！看老子怎麼賭死你！

賭我打中、上段？

賭我踢下段？

賭我摔你？

盡管下注，我一定賭死你！

此時此刻，被晾在旁邊的偷米幾乎要脫手放招，襲擊即將得手的白喉熊。

他熟知雲中豹那些成名招全是以靠疾行術的高速而發，但在這樣的距離之下，卻又顯得動作過大，不論是空間、時間都不利於這幾招的運用。

到此關頭，雲中豹那些以靠高速而發的殺招竟因距離而難以施展！

但雲中豹神色肅然而不驚慌，他提膝向後，快速將重心向前擺盪，同時出拳。

「豹竄八通關！」

同一招豹竄八通關，這次卻不以肘頂，而是向前送出長拳。

改肘為拳，雲中豹已經料定對方仍在疾衝，體型龐大的白喉熊雖然身強力壯，但需要的剎止時間更長，就更難招架朝面門而來的拳頭。

這麼一來，一步內的距離不但不需擔憂對方可能施展後鉤牙擒拿，還可以強迫對方先設法防守自己搶攻的這拳！

空間距離不利，那就搶奪時間上的有利！

－－擋拳吧，擋完就是我先動！

正如雲中豹所料，白喉熊一招未發，人已經想要剎車。

因為他清楚，擋完這拳的當下，原本要擇人的自己反將落入被擇的窘境。

被擇的人先攻，而後手看招的人此刻又被那電光石火般的高速反被逼入慢人一先、慘遭逆擇的情況。

猜來擇去，一瞬間的不適當，很可能就是挨揍落敗！

只是擋完這拳後，本來必須瞎猜的人從老賊變成了自己！

對雲中豹而言，承受這點風險尚可，但對自己而言……卻是已無退路了。

打敗對手、完成賭約，跨過障礙殺盡吳氏集團才是真正當務之急。

但在這裡和這老賊玩猜拳？我可沒這閒工夫！

白喉熊念頭瞬轉，眼神再度冷了下來。

兩個身經百戰的老屁股同時感到不妙。

合成人唯一毫無改造過的肉臉就這樣直挺挺衝向雲中豹以疾行術打出的拳，正面對撞！

一早就在脆弱的指關節上了金石術的雲中豹幾乎可以聽見白喉熊那原生的前額在「鐵拳」的打擊下發出細微的骨裂聲響。

然而即使劇痛當頭，白喉熊的衝刺仍然未停，他緊咬著牙關，低頭撞向雲中豹！

頭過身就過。

第二次！

合成人二度闖入肉搏距離內！

雲中豹一拳把豹竄八通關使到老，此刻想收再招回防已然太遲，但見白猴熊就在身前，顧不得省力，只得再催疾行術，快速縮身防守！

這傢伙的腦袋才剛捱了一下，一定不會再讓頭部陷入……

雲中豹念頭都還沒完，白喉熊突然在極近的距離下矮身低頭，向前滑鏟！

下段，是斷根蹴！

要在先前，雲中豹必然持續以疾行術躍起，用豹鉤爪自空對地把白喉熊打趴。

但此刻的他陷入距離和體力上的不利，若然持續消耗可以避開一時的危機，但後續的戰局他恐將難以應付。

雲中豹不需多想，馬上做出了放棄強出豹鉤爪的判斷。

針對下盤而來的鏟擊在前，經驗老道的他卻做出了最為驚險的決定。

硬接硬擋！

──窮途末路了？白喉熊暗忖，同時一腳踏在雲中豹的腿脛骨上！

他算準了這招過後，雲中豹引以為傲的神速將被封鎖，立刻撐地站起，繼續出拳追擊！

而一切正如他所計算，雲中豹五官因痛苦而皺起，雖然仍勉力彈地向後撤，但靈活度已經大不如前。

你那速度和靈活全由雙腿起，傷你一腿，看你還多能跑！

白喉熊心中大喜，出招更是狠辣，一連串的快拳利腿直對雲中豹而來！

封鎖你的行動，再用崩山抖把你釘死在樹上！白喉熊暗忖著，一面將對手往一株四人合抱的巨木逼過去。

他默算著適當的出手時機，一旦有機可趁，他就會再搶入身，直接給雲中豹一個痛快。

面對咄咄逼人的攻勢，形勢不利且負傷在身的雲中豹重心全放在單腿，退也退不開，空間全由對手那方掌握。

至此田地，經驗、戰意都已無能扭轉這糟糕的立回處境。

白喉熊勝券在握，向前虛揮幾拳，倏然向前跳，緊跟著又沉積道力，自雲中豹上空垂直墜落，同時暗頂一肘，削向對手的面門。

「赤尾落！」強行改變跳躍軌跡的白喉熊一肘削來，雲中豹連忙舉雙臂架擋，然而在單腿支持的情況下險些被強勁的重力晃倒，只得踉蹌再退。

但鐵肘過後，白喉熊馬上又展開綿密無間段的攻勢，右鉤拳對左腰眼、左掌快推下顎、右拳直擊胸膛、迴旋高腿針對面門！

連著四招，一氣呵成！

中腿負傷、重心搖晃的雲中豹不及退開，只能勉強再擋！

就這樣，在白喉熊的精心壓制下，雲中豹連防帶退，逐漸被逼得退向那棵巨木，一步步踏入對手設下的死胡同。

待命許久的偷米也終於按捺不住，這情況任誰看來都是極其不利、失敗在即。

是以他不能忍，再怎樣不願意都得出手打斷白喉熊的攻勢。

他揚掌，生魂凝聚如實。

但就在他陰招將發之際，雲中豹卻倏然閃身上樹，雙腳隨即後蹬，整個人如砲彈般撞向前方的白喉熊！

怎會！？

白喉熊大驚，這是騰箭牙的變招沒錯，但為什麼這傢伙竟然還能做出這種動作？

這一下動如脫兔，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來他還一面防備著可能會對自己施襲的偷米，哪知道負傷的雲中豹突如其來的一下完全打破了自己算盤！

這真的不對！

白喉熊臉色微變，出到一半的拳復又收止，中途剎車同時側過身，盡己所能將中線上的一切弱點拉開、遠離雲中豹。

當然，也包括那顆腦袋。

這個瞬間，縱身飛射的雲中豹單肘架起，重重靠撞在白喉熊的胸側！

速快力強，加上距離極近，騰箭牙的爆發力消耗不多，反應時間相對縮短之下，白喉熊險些晃倒！

你他媽……白喉熊咬牙，他的右腳已微微離地，重心不穩之際卻又瞥見雲中豹連出雙拳，一拳打在較接近的右臂上，另一拳卻走弧線，像鞭一樣自左方橫掃而來！

「休想！」白喉熊將全身重心向左擺，同時順勢提起早已離地的右腿，快速側踢，打算以長剋短，將雲中豹攔阻在可以打到自己的距離之外！

雲中豹冷笑，他瞬間判斷這腿發得太晚，自己人就在貼身距離，又有高速相輔，你能奈我何？

正如他所判斷，白喉熊反應再快乙是鞭長莫及，側踢腿還沒來得及完全拉開，雲中豹已經用腹部抵著一腿向前壓，壓得對方的腿竟舒展不開，只踢了一半。

側踢踢不完全，距離仍未被拉開，雲中豹猶在眼前！

與此同時，那由右手發出的裡拳也重重擊在白喉熊的臉頰上！

還是那一招。

兩拳一肘，正是改自八極的最強殺招。

「豹竄八通關！」

這一拳雖然因為不如預期那般命中白喉熊的太陽穴，但拳擊臉頰的力道仍然擴散至雙耳。

唯一的肉身部位二度挨揍，平衡又受影響，合成人不禁頭暈目眩，幾乎要倒。

但他強自維持清醒，混亂之際，腦子裡仍有一把聲音朝著自己大吼。

──不行，要拼！

白喉熊拼招意識竄起，受控於意識的身體立刻執行，那被身體重量抵住而曲折起的右腿立刻發出道能累加的刺耳聲響，隨即如脫鉤彈簧，完整踢出！

全身壓在對手身上的雲中豹這下來不及防備，終究吃了一腿，合成人的力量大到連他也不敢硬接，只能順勢向後翻倒卸力，再就地連滾數圈，這才保住身體機能不再受損。

雖是如此，但這一下畢竟背部著地，視同倒地，雲中豹立刻丟失一分。

連番波折，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白喉熊終於盡吐怨氣，朝著雲中豹大吼：「挖欸诶啊龜呵啦！（我的鞋子幾號啦！）」

「哇，怒吼了。」雲中豹雖失一分，但畢竟毫髮無傷，仍笑呵呵地說，「可別忘了現在是二比一，酒快要飛囉。」

「哼哼，沒關係，不過是兩分而已，我馬上就能逆轉。」仗著形勢有利，白喉熊連架式都不擺，原地叉腰，說：「重點是我看得出來：你、累、了。」

「呵，真敢說啊，你也差不多要道力罄盡了吧。」雲中豹兩眼緊盯著白喉熊，一面拾起落在一旁蜂刺，「我沒道力還好，你沒道力的話，失去動能的義體就無法運作，到時候就只是站在那邊任我揍的電線杆子啊。」

「好，那就看誰先沒力！」白喉熊大喝，鼓勁欲攻。

「急什麼急，豹鉤爪！」雲中豹起手速度更快，立刻由無架式的狀態採取行動，直接由地面翻身躍起，踢出鉤爪。

這次是真的！白喉熊本還在等雲中豹聲東擊西，卻見對方整個人跳了過來，立刻反應，舉起單臂拒擋。

這次可不是低空的，等你落地後看我怎麼擇你！

「退下。」但雲中豹這次不等人到，左腿快速側踢，在中距離上阻截搶攻逼近的白喉熊。

擋過一腿，白喉熊正想再動，足下忽然滯礙，他才驚覺自己右腳已被蜂刺貫穿，牢牢定在地上。

又來！？

「沒錯，」雲中豹嘿嘿笑著，左手快速捏成五行術印，「又來了。」

還是同一招。

霸山尖刀！

雲中豹這次連越壑術都不用，只是以疾行術的高速帶起強大的力量加以金石術護身，奮力踢開白喉熊防守的兩條鐵臂，直擊他的胸膛！

快腿連環，落點密集，強如白喉熊這等合成人，就算前面有了數次被擊倒的經驗，仍然難以調整自身去適應這樣快速的打擊，沉重的身軀立刻後仰，轟然倒地！

一倒，聽牌，雲中豹的勝利只在咫尺之外！

沒門！白喉熊瞪眼，一個鯉魚打挺，挺起沉重的身軀，要就地起身應敵。

但他才剛翻身站起，眼前雲中豹再度空翻，迎面踢來一記豹鉤爪！

他舉臂擋腿，雲中豹落地又來側踢，擋過又是蜂刺扎腳銜接下一記的豹鉤爪，於是他又得再擋，如是循環，彷彿永無止盡──

「我的酒啊──！」

接連失利，又處處受壓，耐不住心焦氣躁的白喉熊發出酒精的怒吼，硬是在慢人一步的不利情況下強行張盾自保。

「想要酒嗎？」雲中豹笑容可掬，簡直是把老賊兩字直接寫在臉上，他身影又一個快閃，竄上後頭的樹幹躲招，同時大喊：「我就偏不給你！」

相比上回起身凹招，白喉熊這次可看得一清二楚。

──來了，是騰箭牙！

他熊反應極快，見雲中豹上樹閃避能量護盾的衝擊，立刻緊扣住暗藏的另一波道能，準備反擊即將殺到的箭腿！

──就算要耗盡道能，我也跟你拼了！

白喉熊咬牙，他看準了騰箭牙的來勢，任由第一層的道能鱗甲散去，驀然又祭起新一波道能，大張護盾！

騰箭牙乃捨身飛踢，這一招又以越壑術轉化疾行術蹬出，雲中豹速度之快，已是收無可收退無可退，護盾在前，他想停也停不了，登時與瓦狀道能鱗甲正面衝撞！

「喀……！」雲中豹單腿牢牢定在無形無色的道能鱗甲上，反作用力大得令他五內翻湧，整條腿的關節都像是要散了架般，肌肉、骨骼都在顫抖著。

他脹紅了臉，盡量曲腿卸力，然而瓦狀道能鱗甲的擴張速度遠超過他的任何自保動作，重重撞在他的身上。

兩方一撞，雲中豹在半空中的平衡崩潰，護盾倏忽又收起，緊隨而來的，又是白喉熊的得意腿法──

「東谷沙飛斷神風！」

鐵腿臨身之際，雲中豹像豁出去一般，拼了老命出手纏住白喉熊踢出來的腿，以全身力量化解對方的踢擊！

白喉熊也愕然，對方雖然有高速增加出力強度，但這可是貼身搏打，加速距離短小，哪可能困得住自己？

真不要命了？白喉熊念頭一閃，腿勢去到盡頭，雲中豹果然撐之不住，被甩開老遠，撞向另一側的樹叢。

轟然聲響中，拳眾之主就這樣攔腰撞在樹上，頹然墜地！

偷米臉色鐵青，同樣愕然不解的白喉熊也因為那一抓而失去平衡，跌落在地上。

白喉熊倒地，還記得清楚計分的他瞪大雙眼，只覺得莫名。

好吧，就算這傢伙真的因為拼這一下贏了，又有個屁用？

這老賊到底是……白喉熊沉著臉，看著樹下一動也不動的雲中豹，心裡千頭萬緒想不出個所以然。

「喂喂喂，別演了，你給我起來啊。」白喉熊走向躺平的雲中豹，皺眉說：「臭老賊，別想騙我，我知道你還沒死。」

但他見到雲中豹那無血色的臉龐時，又不那麼肯定了。

胸口無起伏……白喉熊眉頭緊鎖，忽然蹲下身，伸指探向雲中豹鼻下，卻也未覺任何氣息，臉色頓時更沉。

你他媽……難到剛才那下……

老賊已經沒道力可自保了麼？

莫非真的脊骨全碎，這……

這下……我該如何是好？

「混帳！」心裡涼了半截，白喉熊終於按捺不住，猛然搥地大吼：「該死的！你絕對不可以死！要是你死了……以後誰來請我喝酒啊！」

「請你個大頭，你又沒有贏。」倒地的雲中豹突然恍若無事爬了起來，他砸了下舌，拍去沾染塵土的褲管，說：「嘖，這招好猛啊，護盾居然破了。」

本來見雲中豹未死的白喉熊還以為自己撞鬼，直到他瞪大眼聽了雲中豹的自語，這才恍然大悟。

護盾？

魔法護盾？

難怪這老賊敢不顧反作用力和自己拳腳相向，原來打從一開始這傢伙就有投注大量魔能的魔法護體！

想通前因後果，白喉熊立刻脹紅臉，不顧一旁偷米的竊笑聲，指著雲中豹喝罵：「你這老賊，背後組織濫用的魔法你也好意思用？難怪你敢這樣跟我賭！」

「只是一個小小的保險而已，更何況剛才那擊力道太強，早就把咒語給破壞掉了。」雲中豹嘆了口氣，扭了扭脖子，說：「我看你才糟糕吧，竟然真的想殺我？」

「誰教你欺人太甚啊──！」見惡人先告狀，白喉熊更是火冒三丈，罵得更響：「打架就給我好好打，嗆一堆有的沒的做什麼？帶這麼多人專程來對付我、戲弄我，到底還是不是自己人啦！」

雲中豹冷冷瞥了合成人一眼，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誰教你欺負我徒弟。」

徒弟……？白喉熊愕然，這才想起自己不久前痛扁R7的事來。

原來這老賊這麼來勢洶洶，還是給那笨徒弟報仇來的？

「別囉嗦，我要欺負你的話，一早叫大夥一起上來扁你就好了，幹嘛單挑？」雲中豹拾起蜂刺，將它收回竹杖裡，一面說：「總之是你自己技不如人，輸了怪誰？當然怪你自己呀。」

白喉熊雖是氣在心頭，但畢竟他倆有賭約在前，他怎樣也不願意當背信的那一個，這次的失敗只得咬牙忍了下來。

一旁還沒笑夠的偷米忽然插口，說：「哎呀，其實沙士也不錯喝啦，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白喉熊面帶微笑，回以高高豎起的中指。

偷米「喀喀」笑說：「輸了還有得挑嗎？不然請你喝背那宋？」

「去你的，我不喝毒咖啡啦！」白喉熊啐了一口，轉頭就走，沒再回頭睬兩人半眼。

偷米和雲中豹提高了警覺側耳傾聽，直到確定白喉熊真的走遠，遠到行蹤模糊為止，才心有默契地相視一眼。

背後組織的委託至此，算是順利收尾了。

雲中豹吁了口氣，甩了甩滿是汗水的衣袖，抹了一把臉，終於肯說句心底話：「真累。」

「請鬼容易，送鬼難呀。」偷米嘆了口氣，如是下評。

「這倒是，希望這次的事情可以讓吳氏集團好自為之，別再招惹些不該惹的東西了。」想到吳氏集團的誇張行徑，雲中豹還是直搖頭。

「人家是生意人，你要他們別濫墾，他們就會聽話嗎？」偷米攤手說，語帶酸意，反正別人家的孩子死不玩，他倒挺樂意看這些「賤種」多死幾個。

雲中豹有些奸詐地揚起嘴角，說：「除非他們不介意再多花錢請我們來送鬼囉。」

「呵呵。」

反正這事情本來就不是自己決定地。偷米搖了搖頭。

這時白喉熊退敗的消息也傳了開來，原本在四周負責圍山的拳眾高手們也就跟著聚了回來，一群人鬧哄哄地擠著雲中豹和偷米準備聽故事，也有幾人湊在最前頭。

其中，曾經出現在南部飯局中的捲髮青年優蒻快速排開眾人，向著雲中豹朗聲報告：「剛才圍山的時候有發現其他人，要派人去捉回來嗎？」

「何必呢？」雲中豹卻笑著反問，聳肩說：「讓他們完成自己的工作吧。」

工作？眾人一愣，優蒻忙追問：「難道說有人在跟蹤我們？」

「這麼說，是背後組織的人？」另一個綁馬尾的長髮圓滾胖漢跟著猜。

「齁齁，阿胖你又知道什麼了？想八卦啊？」擠在人群裡的基隆東哼哼說。

「我就是知道，怎樣？」那被稱做阿胖的胖漢聳肩說。

是要吵架逆啦？基隆東瞪眼說：「什麼怎樣？是有沒有聽過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

不等基隆東說到三句，優蒻馬上上前拉人，說：「好啦好啦，人家又沒問你，別吵了啦。」

基隆東本還想說些什麼，偷米更是直接，馬上補了一聲噓，喊：「基隆東，閉嘴！」

人家都這樣表明了趕人，反正基隆東也無所謂，今天拳眾成員齊聚，他也不愁沒人煩，於是就溜到一邊鬧別人去了。

煩人精一走，阿胖推了下眼鏡框，又說：「向哥，真要放他們走？現在去追還來得及，萬一走漏太多情報，這交易可就不對等了。」

在自己人面前雲中豹也無忌諱，大方地點頭承認，說：「是沒錯，我就是要那些背後組織的探子把消息傳回去。我就是要演這齣給他們看。」

在旁聽見這話的偷米面不改色，心裡卻是千頭萬緒。

演……該不會連十六路太玄掌的秘笈在白喉熊身上這件事，他都是故意要透露給背後組織的吧？

但是讓那些人知道這套武功又有什麼好處？還是說背後組知本來就有在關注蘭帝的事？

往壞處想深一層，莫非蘭帝的死也有背後組織從中作梗？

偷米不禁汗顏，卻又不知道這時機適不適合說出口。

……老大到底在打些什麼主意？

正想著，他肩膀突然被人一拍，跟著一名年紀和他相仿的眼鏡大叔從後面冒了出來，笑著說：「偷米，幹嘛不說話啊？在那邊裝什麼文靜。」

偷米一回頭，認出對方，說：「啊，原來是軟軟滴黃師傅啊。」

怒刷存在感還被人嗆的黃師傅笑容瞬間垮下來，苦著臉說：「……我真的是很難過啊，輸人一次就要被嗆一輩子嗎？」

「那你下次上訴贏回來啊。」偷米攤手，一副「不然你要怎樣」的模樣。

黃師傅眨了眨眼，苦臉演不下去，又嘻嘻笑說：「我才不要咧？那太麻煩了，我練這個只是為了養身啊，打打殺殺什麼的不符合我的個性。」

「真是好意思說啊？」偷米瞇起雙眼，說：「養身還天天跑去喝高溫茶？吃這麼重口哪門子的養身？」

「你才喝高溫茶咧！你全家都喝高溫茶！」黃師傅罵完，哼哼說：「老子是專喝金絲茶的！」

這也沒有什麼好得意的吧……偷米嘆了口氣。

「哈哈！真不愧是老向，連那頭熊都打跑了！」爽朗笑著的基隆東上前大力拍了雲中豹兩下，讚說：「看來拳眾第一當之無愧啦！」

哪知這一掌拍下去，雲中豹卻眉頭緊皺，咳了幾聲，推說：「別……我背還在痛。」

背痛？基隆東一愣，旁邊從頭觀戰到尾的偷米連忙拉開基隆東，解釋說：「剛才打熊打得很小心，但還是不小心正面中了一招，撞樹了。」

撞樹！？眾人皆是一驚，基隆東更是跳了起來，大喊：「要、要不要緊啊？大賽快開始了耶！你這樣沒問題嗎？」

雲中豹搖了搖頭，說：「有『官方』的魔法咒語保護，只是還有痛覺而已，沒什麼大礙。」

聽見這話，眾人皆是心下一寬，隨即又面露異色。

……呵，官方嗎？

熊的麻煩結束了，但這個背後組織的壓力猶在，拳眾究竟還要受人指使多久？

「喂！老向。」一干高手正各懷煩惱，基隆東倒是毫無顧忌，直接把大伙的心事給說了出來：「說真的啦，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說真的啦……你覺得你這樣還能撐多久？」

眾人臉色微變，優蒻更是跳起來準備興師問罪，衝著基隆東喊：「喂！基隆東，你說這是什麼……」

「沒關係。」雲中豹伸手制止優蒻，回頭說：「如果是錢的問題，你大可不必擔心。只要我這次比賽成績夠好，再加上之前的幾個海外冠軍，就有機會得到穩定的贊助。」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你有本事辦起拳眾，但不代表我們還要繼續待下去啊！啊……我不是說我要退出啦！我是說你這樣久了，會有人不服──」

「你是說誰不服啊？」偷米忽然笑著插口，擠在一旁的黃師傅等人也用看笑話的表情望著基隆東。

「嗄？呃……」基隆東一抓頭，這才發覺自己挖了個大坑，而且還差點跳了下去啊！

幸虧他腦袋機靈，連忙改口，說：「我是說可能嘛！假設的啦！」

雲中豹笑了笑，說：「那麼，假設有人不服背後組織，他大可以退出拳眾，反正拳眾創立的用意本來就只是群聚對武學、道術有興趣的朋友們。」

基隆東眨了眨眼，抓頭說：「真的？那如果我說我要退，也可以囉？」

剛才還在不爽被基隆東抬槓的長髮阿胖馬上沒好氣地回說：「你的意思是說之後背後組織要找你麻煩，我們不管也沒關係囉。」

此話一出，黃師傅、魯比、優蒻和阿胖幾人立刻爆笑出聲，偷米和雲中豹苦則笑著搖了搖頭，只有基隆東還愣著抓腦袋。

想了半晌，他才終於弄懂阿胖的意思，翻了個白眼罵：「……靠夭。」

「明白了吧？幸好這裡只有自己人，不然讓背後組織知道我們之中有人萌生退意，還不先抓起來當把柄，要脅白喉熊就範？」偷米拍了拍基隆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

「利用我和那頭熊的關係……明白了啦！」基隆東撇了撇嘴，咕噥說：「啊可是質變人的事情又沒完沒了，我時間也不一定能配合，這樣很麻煩耶。」

說到這個可就想起來了，為了要應付背後組織，接班人選的事情到現在都還沒頭緒呢。魯比搓著下巴看向雲中豹，也不禁好奇他還有什麼方法。

「其實呢──」

基隆東連雲中豹的話都要打岔，不等人說完，馬上急著喊：「又怎麼啦？老向你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啦？」

此話一出，幾個本來還想出口吐槽的人也都翻了白眼，懶得理他，只有偷米還耐著性子笑說：「對啦對啦，他準備要把你給賣掉了。」

「屁，老向要賣也不會我。」對這點可很有把握的基隆東完全沒在怕，他兩手一攤，一副欠扁的模樣，「快說啦，你有什麼辦法別藏，早點講出來我比較好排假啊！」

性急的傢伙。眾人幾乎都是一致的想法，但一方面也好奇著雲中豹後續要怎樣與背後組織交涉。

他們會關心也是理所當然。

雖說未必甘願，但在場的每個人可都沒少殺過幾個質變人，這終究是為了維持社會和諧的必要之惡，況且魔法早已深根人類社會許久，要一下子將之拔除根本不可能，要是讓魔法能量的害處公諸於世，天曉得會帶來什麼樣的災害？

而且……拳眾早就沒有回頭路了，從答應背後組織抹消一切濫用魔法得質變人起，他們就進入了背後組織一手建立的共犯系統，成了最前線的打手。

質變人的問題可也攸關著拳眾的存亡啊……

「其實呢，在來這之前我就已經想好了。現在，計畫只不過準備迎向最後的階段而已。」徐徐地，雲中豹終於說出那個眾所期盼的答案──

「我打算，出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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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上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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