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刻，巴頓知道自己已經撼動不了美妮，沒有能力令她改變主意，他放下了手上的香煙，既緩又輕地吁出了一口氣，掙扎該結束了。
即使如此，巴頓還是禁不住問了一聲：「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我倒是好奇，長官心裡真的覺得還有其他對付敵人的方法嗎？假如沒有，最終還是只能派出甲冑少女，你會選誰？還是說你打算撒手不管了？」
這個問題不用美妮問，巴頓早已問過自己很多次，更何況站在他那個位置，思考的是整盤戰略，如何確切消滅敵人，當然不可能天真到認為敵人會沒留後著，把母體搬到地球後只要將其擊殺就會一切結束。
當然，要是真的殺掉母體便結束，那確實可以開香檳慶祝，反正該擔憂的還是得擔憂。
不過一直以來要解決地球上的敵人就足夠頭痛，要是地面都解決不了，自然莫談在宇宙中的敵人，所以終歸只能擔憂，還是得把近乎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那些無法顧及的事情最多就在餘暇的時候想一下。
只是隨著「黃螳作戰」真的成功，那群少女實現了奇蹟，這個難題就來到眼前，所以這段日子除了要處理「敵策局」的問題，巴頓自己也確實不停在思考如何對付宇宙的敵人。
宇宙戰爭——從來沒有人類涉獵過的範疇，硬要說的話，某些國家確實有成立宇宙軍，但那些組織的目標多數是投放在如何利用宇宙帶來地面優勢，而非真的派出軍團去消滅在宇宙的敵人。
不論如何，至今為止巴頓沒有得出一個好的答案，某程度上其中一個難題是跟地面上的狀況差不多。
敵人是會進化的存在，在未進化之前就有可能以某種方式將其擊殺，實際上這也是人類在必要時所擁有的底牌，一張只能用一次的底牌，必須在走投無路或者確保能將敵人一擊根除下才能打出。
在地球上使用，雖然慘痛但能把犧牲控制在一定程度，勉強算能想辦法說服別人與接受結果，可要在月球上使用，萬一對月球造成什麼影響，考慮到衛星對地球的影響之大，這到底能否算是可接受的代價絕對是一大疑問，然後能否執行又是另一件事，以及無法確認敵人在月球的狀況下，能否達成有效的一擊根除亦難以估計。
說白了，問題真的太多了，多到讓人覺得，能派出「部隊」前往勘察與彈性處理才是最佳解。
巴頓很難不明白這個事實，才會叫他如此痛苦，他知道美妮提出的問題是對的。
美妮不敢說自己想得比巴頓清楚，而且她也沒有實際的知識，哪裡能知道人類有沒有為此做準備，又或者準備到了哪個地步，只不過是憑常識去推論，饒是如此也猜得八九不離十，巴頓的反應正是最好的注釋。
「只是不想如何如何，卻沒有解決辦法，確實除了生悶氣外也沒什麼辦法。」美妮把這番結論留在心裡，反正她已經沒必要繼續逼迫巴頓，等待對方的回答即可。
沉默良久的巴頓最終還是擠出了回應：「有開發出新武器的可能性，多得妳與『未知』的溝通，我們對『特殊物質』的運作原理有了新的理解，儘管目前還是無法得知到底如何與特定的人類身體功能產生反應，然而除了操控的研究方向，也有解明破壞敵人外殼原理的再現性，只要……」
「我不是想否定科學家的努力，長官，你覺得這個開發速度能追得上敵人捲土重來嗎？好吧，如果真的可以那就雨過天青，不過現在談的是假設嘛，真的要長官選的話得選誰，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的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
面對美妮的窮追不捨，巴頓輕輕咬牙後最終給出了回答：「答案不會是妳。」
「因為誰都選不了？」美妮沒感到什麼意外。
不，應該說，在如此面對面交談之前，美妮不知道巴頓確切的想法，但在剛剛激烈的交流中，她已經大概瞭解到巴頓是怎樣想的了。
「沒錯，妳說的對。」巴頓雖然不至於整個人看起來變得頹然，但熟悉他的人肯定會感覺得到他此刻失去了平常的硬朗，「就算現在收到消息說敵人什麼時候復活，我也無法從妳們之中選一個人，強迫妳們成為怪物。」
「我不是要責怪長官的意思，只是實在有點好奇——就像長官好奇我的事情一樣，長官作為軍官應該有叫部下去死的經驗吧？說實在不只是剛剛稱得上很特殊的『黃螳作戰』，以往每一場作戰都有風險，為什麼就這麼執著變不變成怪物？人死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再低的可能性都有活著回來的可能，真不成也有為了求生放棄作戰，可一旦著手準備前往太空消滅敵人，不只是肉體上的改變，是這個經歷會導致人生完蛋，精神性的滅亡啊！」
不過是略顯激動，僅是這樣也能叫美妮明白巴頓情緒的波動有多大了，「巴頓，你應該沒忘記在守衛『第一城』時的最後一場作戰吧？」
「怎可能忘記……」巴頓知道美妮想說的是什麼，但依然只能這樣回應。
「那時的你可是乾脆多了，距離現在還不到一年，這麼短的時間改變真多啊。」
「那時候認識還沒到三個月，跟不到一年相比，可是幾倍的時間了。」
「哇……突然變得這麼坦白，有點不習慣。」
「沒錯，當時妳也像現在這樣，不把自己的生死視作一回事。」巴頓被迫回想著昔日的情景，「不過只是看起來像而已，即使看起來像唯有自己是最適合去做這件事情的人，但妳現在的心境肯定跟當時不一樣吧。」
巴頓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在對美妮說還是在對自己說，說出口之後連他自己也感到詫異，禁不住闔上眼睛在心裡問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當時那句「漸漸喜歡上這個地方」可能是玩笑，不過放在現在的話答案是什麼則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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