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鬼台》第1001回】 - 4.2

眼睛緩緩張開…

天上一道和煦的白光照了在我臉上，我知道那不是陽光，因為我沒有任何刺眼的感覺。

我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身體有種很重很重的感覺，腳下的地心吸力彷彿突然增強了好幾倍。

附近一片煙霧彌漫，我遵從著父親的指示，沒有離開原來的位置。

四周事物的顏色都是紅彤彤的，影像漂浮不定，就像是幻象一般。

周圍的環境十分奇怪，有點像電視劇裡古代的那些街道，所有建築物的高度跟自己的身高相約，不知道是自己變大了抑或是建築物縮小了。

人們經過身邊的時候均往我身上投放奇異的目光，也難怪，因為於整個空間裡，就只有自己是雙腳觸地…

原來，這裡就是陰間。

「光耀！過黎呢邊！」身後傳來了父親的聲音。

我立即過去與父親會合：「呢度就係地府？」

「係！」霧氣逐漸消失，父親繼續說：「一陣當白蠟燭燒完既時候，白霧會再次喺我地身上凝聚，到時我會施法將大家既靈魂送翻上去陽間。」

「咁我地而家點？」我問。

「去鬼門關先！跟實我，千奇唔好走散啊！」

……

沿途上，我看到了很多遊魂野鬼，經過某些類似衙門的建築物時，竟看到了牛頭馬面在門口把守。

「到喇！」我們來到了一座貌似城堡的巨大建築物前，門口上方的橫牌寫著『鬼門關』三個大字。父親站到石門前，然後敲了敲。過了片刻，門後傳來了一把莊嚴的聲音：「來者何人？」

「在下羅氏，生於一九四八年三月初九，求進鬼門關。」父親回答。

那把聲音又再講話：「鬼門關生人勿近，前來所為何事？」

「尋人，羅某得知無辜親友被帶入鬼門關，時間緊迫，請求大哥通融一下，在下已準備小小報酬以作慰勞。」說罷，父親從衣袋中拿出了一疊金銀。

過了片刻，石門竟慢慢地打開：「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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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我們開門的人原來是一名鬼差大哥－牛頭。牛頭人身的它赤著上身，露出了一身男兒們夢寐以求的肌肉，它手拿長茅，兩邊鼻孔的外側均穿了個銀色大環，鼻孔更偶爾噴出白煙來。

牛頭接過金銀之後，父親向它拱手作揖，有見及此，我也跟著做。

進去之後，看到的竟是一個令人嘆為觀止的畫面，裡面人山…是鬼山鬼海才對，場面就如年宵花市的市場一樣水洩不通。

「光耀過黎呢邊！」父親走到了旁邊的一條斜坡上。

「而家要去邊？」

「你而家所見到既都係一啲啱啱過生，然後排緊隊落去見閻羅王既鬼魂，如無意外，你個同學就身處喺呢堆人既入面。」

「呢度咁多人，點搵啊？」

「上去先講！」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

終於來到了斜坡的盡頭，那裡原來是一個瞭望台，還有一位馬面大哥在把守。

父親說：「鬼差大哥，麻煩你…我要搵人！」

「何人？」馬面的聲音非常低沉。

「光耀…你同學全名叫咩名？」父親問。

「范淑君！」

馬面聽了之後便打開手中那本巨形的簿冊，過了一會，它指向了鬼群堆的某處。

父親從衣袋中拿出了幾張十憶的冥通紙幣：「帶我地去搵佢！」

馬面收下錢之後，雙手分別握著了我和父親的手臂，然後像施展輕功般提著我倆由高處躍下。只是一瞬間，我們便安全地到達了地面，而站在自己前面的人正是小君！我立即上前喊道：「小君！」

但是，目光漂浮的她像是不認得自己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佢俾鬼仔上左身，我而家要將隻鬼抽翻出黎…」父親說。

話還未講完，一隻怪物便從小君的口裡鑽了出來，繼而騎了到她的背上。這隻怪物的樣貌跟上次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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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但今次的竟然擁有三個頭，每個頭上均分別長有兩張詭異的臉。

「哈哈哈…」三個頭六張臉同時發出了奸笑：「兩個不知死活既人，天堂有路你唔走，地獄無門竟然闖進來！」

父親對它喝斥：「快啲離開呢個女仔！」

「臭道士…等我連你既靈魂都食埋！」說罷，三頭怪物放開了小君，然後飛快地撲向了父親那邊。

小君像是失去了知覺般倒了在地上，我立刻上前把她攙扶。

父親解下了背後的桃木劍隨即一揮，成功擊退了那隻三頭怪物。此時，怪物的身體由一分成了三，更飛到了不同的方位，將父親包圍著。

父親見狀立即從褲袋中取出一個裝滿了黑狗血的小玻璃瓶，再將其灑在桃木劍上。手指往劍身輕輕一掃，桃木劍頓時噴出耀眼火花，變成了一把帶有火焰的劍。

三隻怪物以密集和快速的節奏撞向父親，而父親則將劍橫舉擋在胸前以作防禦，單是抵擋怪物的攻擊已經非常吃力，父親根本沒有閒餘的時間進行反擊。

我望著站在旁邊的馬面大哥說：「喂！去幫下手啦！」

怎料，馬面竟然一臉慵懶地回應：「雖然我係執法者，但唔可以胡亂使用武力，更何況…此事與我無關。」

「光仔！？呢度邊度黎架？」小君終於甦醒過來，但講話的時候仍然氣若遊絲。

「呢度係地府黎架，我地救緊你出去啊！」

小君起初感到茫然，但眼見四周的怪異景象和眼前的打鬥畫面，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現正身處地府。

小君說：「我記得…前幾日有個婆婆叫我幫佢手拎啲紙皮去賣，自從嗰次上完佢屋企之後，我就好似一路喺到發緊夢咁，直至剛才先醒翻…」

「你俾鬼上左身啊！」我說。

「哇啊！」父親發出了一聲慘叫。

回頭一看，那三隻怪物分別咬住了父親的頸，手和腿。

「老豆！」我大叫了一聲後，然後衝了上前。

其中一隻怪物用手指向我，我的身體頓時像被點了穴一樣，動彈不得。

父親趁機揮動火焰劍，三隻怪物的臉上分別被斬了一刀，感到痛楚非常的它們立時鬆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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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佢…老豆！？」小君訝異。

「係啊，佢就係我失散多年既老豆，但係呢啲野遲吓先再講…」

這時，父親雙手握劍擋了在我們前面。

三隻怪物再次合體，變回了一隻三頭妖怪。

「光耀！有危險，你地快啲離開呢度！」

「咁你呢！？」

「我收拾左佢之後，就過黎會合你地！」

就在父親回頭跟我講話的瞬間，怪物極速飛到了他前面，用利爪抓向了他的手腕，使其雙手一鬆，火焰劍隨即掉到在地上。

「連武器都無埋，睇你仲點同我打！？」怪物說完之後，竟衝了向我和小君的面前，意圖抓向我們。

千鈞一髮之際，父親擋了在我和小君的前面，雙手橫抱著我倆，背部承受了怪物的爪擊。

「快啲走！」一臉痛楚的父親用手推開了我們後，立即回身往怪物的臉上揮出了兩拳，被擊中的怪物退開了數步。

父親的手掌對準跌落於遠方地上的火焰劍，他五指一曲，劍就如雷神的神錘般自動飛回到了他的手上。

我抱起了小君，然後一直跑，一直跑…終於來到了鬼門關的另一邊，前方不遠處竟是一條橋，橋頭旁邊的站立式木牌上寫著『奈何橋』。

目前的情況真是糟糕透頂，我根本不知道這裡的路應該怎樣走，更不知道逃出這個地方的出口在那，於是只好待在原地等待父親前來。

過了一會，終於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光耀！走！」

再次分體了的怪物正從後方緊追著他。

父親一邊走，一邊掩護著我和小君：「嗄…嗄…忍耐多一陣，白光就黎出現架喇！」他揮劍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慢，而且開始出現氣喘，看來他的體力已經達至了極限。

怪物再一次合體，然後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叫：「吼啊！！！！」

現場的所有鬼魂通通被嚇至雞飛狗走。

怪物在半空中旋轉了幾圈之後，突然以子彈般的快速向著我們這邊衝來…

父親手中的火焰劍被它撞飛，更掉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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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鑽過了父親的身體…

父親痛叫了一聲後，身體傾斜，雙膝慢慢跪地，最後支撐不住，整個人倒了在地上…

怪物隨即將視線轉到了我身上，這時，我瞄到身體狀態十分虛弱的小君正在地上爬著，像是要爬往火焰劍的所在之處。

怪物見狀立即撲到了小君的背上，然後用力地捏住她的頸。

當我打算上前營救之際，怪物回頭怒瞪著我，我的身體再次被釘在原地，動作完全被鎖住。

我望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父親，再望望正在不斷掙扎著的小君…

我從未感到如此害怕…

假如眼前的一切只是個夢的話，可不可以快一點醒來…

小君一邊反抗，手一邊在地上亂摸，最後終於被她握住了地上那把火焰劍的劍柄。她往怪物的肩膀猛力地一刺，中劍的怪物頓時往後彈開，被刺中的位置不斷冒出綠煙。

「臭婆娘！」被惹怒了的怪物掩著自己的傷口在半空中亂衝亂撞：「如果你既靈魂唔係已經被詛咒，我一定會將你撕開幾份！」

「可惡！殺左你先！」怪物向著我這邊衝過來。

「咪使指意！」小君提著劍護在我面前：「光仔！你做咩仲企喺度唔走啊？」

「我身體俾佢控制住…郁唔到…」無助的我此時十分痛恨自己，為何自己竟是那麼不中用？我不是要前來救她的嗎，為什麼現在竟是反過來由她來保護著自己？

只是一瞬間，二人稍一分心，怪物便已經閃到了我身旁。

小君見狀立即揮劍橫削，但由於動作太慢的關係，怪物輕易地回避這一下攻擊，並乘機將小君手中的劍擊落到懸崖之下。

「光仔！一定要諗辦法救翻醒世伯啊！」說罷，手無寸鐵的小君竟以赤手空拳擊向怪物。

「哼！不知好歹！」怪物一邊後退一邊說，直至退到奈何橋旁的懸崖邊時，它忽地飄到了小君的身後，發出怪笑：「嘻…落去啦！」

「唔好啊！」我大喊。

怪物往小君的背上一推，使她失足衝向了懸崖…

當小君即將要掉下去之際，她轉身拉著了怪物的手，最後一人一鬼雙雙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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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身體上的束縛突然被解開，手腳終於夠能夠正常活動，於是我立即跑了去懸崖邊：「小君！」

下方除了一條湍急的河流之外便一無所有…

「嘻…真係天真，以為咁就可以同我同歸於盡…」一把十分討厭的聲音出現了於身後。

我回望，原來那隻怪物還未死。

「你將小君帶左去邊！？」我扯斷了掛在頸上的那條鏈，將短劍鏈咀握了在手，想要刺向它的鬼臉。怎料我的身體再次被怪物所控制，它指了指奈何橋的下方，一臉奸詐：「地獄。」

呯呯……

呯呯……除了自己的心仍在跳動之外，世間的一切彷彿進入了靜止狀態一樣。

這時，耳邊傳來了熟悉的手機鈴聲…時間夠了嗎？

一縷縷白色的煙開始從四周凝聚了起來，逐漸彌漫成一片白霧…這是白蠟燭即將燒完的訊號。

一絲絲金黃色的氣流於空氣中高速旋動，最後形成了一道圍繞全身的金色氣場…那是我心中的莫名憤怒。

怪物一臉震驚地望著我：「你…」

整個地府產生了強裂的地震，看似即將要山崩地裂…身體的主導權慢慢恢復過來…

握著鏈的掌心裡突然金光四射，一道道的耀眼光束慢慢匯聚成一道鋒利無比的劍氣…手中，正握著一把綻放著金色光茫的匕首…

記得父親曾經講過，當人們面對鬼魂時，若心裡不存恐懼的話，它們某程度上只是一個對自己毫無影響的幻象…

現在，我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彷彿全被打開，心中的怒火已然蓋過了一切恐懼…

我已經搞不清目前到底是什麼狀況，只知道整個人渾身發燙，閃耀著的這雙手彷彿正在咆哮，並叫我打倒眼前這隻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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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憤兩極的心情，轟然澎湃的力量…

「等我送埋你落地獄！」怪物張開了血盤大口衝過來。

「一齊落啦！」我用盡全力一刺。

匕首穿過了怪物的喉嚨，它的雙爪也貫進了我的胸口。

我沒有痛的感覺，只是突然感到很累很累，眼皮很重很重…

印象中，最後我好像倒了在地上，眼睛完全合上之前，我朦朧的看到漂浮於半空中的怪物雙手按喉，以一種極不甘心的眼神望著我，它的身體慢慢化作了一團綠霧…

之後，我便失去知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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