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星辰 - 04 你是經陽哥的女朋友嗎？ (6)

這趟車開的有點久，直到天色轉黑，才進入了一個比較老舊的小區，不單建築看上去搖搖欲墜，煙頭和垃圾隨處散落，漫著一股腐臭難聞的氣息。

路上雖然有街燈，但有一半都壞了，正常運作的那些也是一閃一閃的，整條街道半昏半暗，兩旁還有不少沒有路燈的小巷，給人一種陰森又不安全的感覺。

街尾一個鐵桶點了火，冒著黑煙，幾個打了耳環嘴環、不是紋了身就是濃妝豔抹的男女，手裡或者拿著煙，或者拿著罐裝啤酒，正在談笑風生，吵鬧聲隔著車窗也能聽到。

「這是你之前住的地方？」

林經陽看到這般景況，不禁蹙眉發問。

現在天都還沒全黑就這樣了，等到再晚些的時候，路都看不清了，別說女孩子，就連男孩子也未必能安心走回家。

如果這樣，確實是應該要搬。

「不，是我之後要住的地方。」

沈惠萱托著腮，看向窗外，似乎見怪不怪。

林經陽懷疑自己聽錯，再問了一次，「你要搬來這個小區嗎？」

「嗯。」

林經陽臉色微微一緊，「沈副總，我想南翠給你付的薪水充足有餘，應該不至於要你來住這種小區。」

沈惠萱淡淡看向他，「林總也是個小少爺，可能不知人間疾苦，現在的房價高，房租更高，我們這種沒房又一身貸款的人，是住這種小區的了。」

林經陽一默，他現在住的房子是買的，加上他確實對租房市場了解不深，無法辯駁她的論點，但他始終覺得她一個女生，住這些地方會很危險。

「我相信你還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如果真的有，我也不會來這裡了對嗎？」

這時車子在其中一條小巷前停下，巷子太窄車子開不進去，但明顯可以看到這裡比剛才他們經過的地方都要陰暗。

「你住在這裡？」林經陽的眉頭更深。

「對啊，越裡邊的越便宜。」

「你確定這裡安全？」

林經陽覺得她危機意識全無。

沈惠萱卻很淡定，伸手向門把，「林總放心，我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也不會鬧出甚麼事情影響我的工作狀態，或是損害公司的聲譽。」

「我不是⋯⋯」

「行了，我聽懂了，讓我下車吧。」

「沈惠萱，別人好心提醒你的時候，你應該要聽，不要過於固執。」林經陽語氣略重，擋著車門，「如果有需要，就要開口求助。」

「真的不用了林總，我覺得沒問題。」沈惠萱掃開他的手推開門，下車前回頭，「倒是林總你，不用因為覺得我可憐就做些不像你的事情。我真的很好，就是湊巧跟你一樣，失去了一個暗戀多年的對象而已。」

說罷，她直接下車甩門，頭也不回消失在暗沉的小巷裡。

林經陽坐在原位，沒有向司機報上下一個目的地，而是慢慢沉澱自己。

他說不準自己是純粹從人性的角度日行一善，還是真的像沈惠萱所說，覺得他和她同病相憐，才會格外照顧她的需要。

可是想到後面，他又發現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重要。

換作其他人，照樣會點出沈惠萱這個決定的問題，然後勸喻她改變選擇，告訴她女孩子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無非是說出了任何人都會同意的道理，怎麼會到了他這裡，就變成了他矯情做作了呢？

林經陽甩甩頭，想著既然沈惠萱不喜歡別人干涉她的私事，那他尊重便是，不需要過份在意，庸人自擾又浪費力氣。

沒必要讓這種小事發酵成一種情緒。

另一邊，沈惠萱踏上破舊不穩的階梯，頭頂昏黃的燈泡隨著腳底的搖曳聲一閃一閃，打在兩旁的牆壁上，顯得上面斑駁的污跡更為猙獰。

到了她住的那層，一對男女正在門邊接吻，甚至是纏綿和熱烈，發出很大的聲響，完全旁若無人，如入了無我之境。

她輕吁了口氣，暗自腹誹為何非要在這裡上演這種戲碼，然後便越過他們，往裡邊自己的那所公寓走，打開門進去，她緊緊鎖上門，最後背靠著門板跌坐了下來。

口袋裡的手機一震，進來了一條訊息。

【沈小姐，人已經走了，但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回頭，我幫你留意著，有事再通知你。但是你今天還是在外面住一晚比較好。】

【好的，麻煩你了。】

沈惠萱回覆了小區的管理員，順手轉帳給了他一筆錢，對方很快就發短信來謝謝她。

她垂下手機，用手蓋著眼睛，想著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她一點動力都沒有，那種疲勞感席捲心底而來。

很想就這樣坐著，直到永久。

偏偏這裡的牆身很薄，隔音極差，能聽到隔壁那對男女開了門，然後撞上牆壁，發出砰的一聲，而且還正好是面向她這邊的牆壁，男女歡愉的喊叫聲聲入耳。

就是因為這對熱愛放縱的情侶，之前租住這個單位的人都待得不長，傳了開去之後更是沒人敢租，所以租金特別便宜。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高昂，不用想也自動會有畫面出現，沈惠萱覺得反胃，起身走向房間另一頭的角落，儘量遠離這些淫靡的聲音。

這個房子就一個長方形的空間，不到十坪，因為還沒把傢俱搬過來，現在空蕩蕩的甚麼都沒有，就連空調也是壞的，只有地上零丁的一些清潔和浴室用品，還是她上次過來拿鑰匙的時候買的。

看來待會兒還是得下去再買點東西才行。

她吐了口氣，拿起手機，撥出搬家公司的電話，請他們明天上她家把東西收拾好再搬過來，她會請管理員幫忙開門。

「是的，我不方便過去，會直接在這邊等，額外的費用我會給足的。」

對方再跟她確認了時間和地址之後，便告訴她明天的流程和費用，請她先付額外的訂金，他們會再發電郵確認。

「沒問題，我馬上給你們轉。」

她請對方先不要掛斷，找到了之前的帳戶資料，立即就給那邊轉了訂金和餘款。

對方看到了，也有些訝異，但抱持著專業，「謝謝沈小姐惠顧，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

掛斷電話，沈惠萱抱著大腿，深埋著自己的腦袋，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感覺她在留香軒裡暫時放下的那些重擔，都已經通通回到她身上。

呵⋯⋯甚麼排解舒緩壓力，甚麼聊一聊就會發現沒甚麼大不了⋯⋯全部都是說得好聽。

算了，只要明天一切順利，別出甚麼岔子就行。

沈惠萱靜了下來，很疲倦，驀地，又想起在廚房裡蔡姨跟她說的那些話。

「我們少爺，自小承受很多壓力，但他個性與世無爭，希望大家都開心，不想要惹起衝突，所以有甚麼都習慣忍著不說，我看著很是心疼，一直想他找到一個可以跟他分擔這些的女孩子，但是卻一直都等不到。」

「後來他跟我說，他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女孩子，可是對方不喜歡他，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可以帶來給我看。」

蔡姨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像寶物般格外愛不惜手，「所以今天看到少爺帶著沈小姐你來，我真的特別高興，少爺等了那麼久，終於圓夢了。」

那一刻，沈惠萱不知為何感覺喉頭一堵，開不了口，反駁不了自己並不是那位林經陽喜歡了很久的女孩。

或許是因為她不想令一位老人希望孩子幸福的心願幻滅，也或者是她覺得善意的謊言無傷大雅，多說反而顯得無謂，才沒有選擇澄清。

又可能，是因為她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

就像是有一個人跟你說，「你很重要，沒了你不行」，你感受到自己還是有價值，是備受肯定，活在這世上是有意義的。

自己的存在得到他人的喜愛和重視，真的會讓人產生貪念，即使只是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愛意。

此時握在手裡的手機震了下，她想著是搬家公司發來的確認短訊，便直接按開來看。

孰料卻眼眸一震，差點連手機也抓不穩。

【小可愛，很久不見了，我們來談談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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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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