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一個無牌輔導員，可以令你每日重溫同一件事。//《記》 - 無肉無求（三）

她努力地發展自己的MeTube事業，吃得越來越多；她當然有保持苗條的方法。

偶然也會開直播，給觀眾認識更真實的自己。

「式式係咪一直都係咁瘦㗎？超slim！」人問。

「係啊，我都好苦惱啊，撐唔起啲衫。但仲有好多姊妹都瘦過我啦。」她笑。

「想問吓式式有冇識男仔？之前有冇拍過拖？」人問。

「冇拍過，之前太單純啦。而家咁忙，邊有時間識到男仔啊，我想要啊！畀蚊拮我就有！」她嘟嘴。

問完未啊——她心想，已經有點眼瞓。

文式式覺得很疲勞，但又很開心，自從她成為了美女大胃王，就受到了很多關注和稱讚，不同的商業廣告產品也請她宣傳，拍一張照片、配一下文就能領錢。當然，準備攝影、燈光、背景也很廢功夫的，要她付出精力才能做到。因此，她既感受到受歡迎的雀躍，也暗歎自己真的犧牲了不少，才能達到這樣的成就。

「聽你咁講，你都幾滿意做MeTuber嘅生活喎。」我說。

「都OK，不過硬係覺得有啲悶囉，好似嚟嚟去去都係嗰啲。」她說。

我沒有忘記過她厚重的腮幫子，和她的臉相比，很違和。

「大胃王」。

隨住文式式的知名度漸高，受人認識，網民開始將她與其他大胃王比較。

她的食量在相比之下細一些——縱使她一直都歇盡全力地吃，但一早到達極限。

她很害怕粉絲會流失，他們會另覓新歡，尋找下一個又美又能吃的大胃王——即使稀少，但這個年代人才輩出；對其奉上他們的眼球，卻不再望向她。

真是極其恐怖的事。

於是，文式式的影片更新得更加頻密，以及她會穿得更加清涼，將好身材露出來，如此就能以生理本能來吸引別人。

她吃很多，開始肥胖，臉也圓了起來，有點浮腫。

賈才喻和文式式做完愛之後，他說：

「你最近好似腍咗好多，同我老婆有啲似。」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啫係肥咗？」

「係，減吓啦，見到都唔舒服。喺屋企已經夠辛苦，出到嚟你仲要咁。」

她異常生氣，到底他有什麼資格批評？但是，他是她老闆，她就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

文式式條件反射地感到恐懼，因為肥胖，就代表不被喜歡。

「你唔係以為我會鍾意你啊嘛？本身，都覺得你圓圓哋，幾可愛；但你竟然係咁蝦其他女仔？擺融咗嘅糖喺人哋啲書度，又成日攞走人哋啲水樽，鬼鬼祟祟咁。你心哋唔好，我唔鍾意你！」

文式式想起董依軒拒絕她時，這樣說。

所以枝節都是藉口，明明，他只想講——本身，都覺得你圓圓哋，我唔鍾意你！

呵。只是舊時喜歡過的男孩子已不重要了。

現在，她只想專注於留住她的粉絲。她不能再次復胖了，至少，不能像以前一樣臃腫難分。

她實在無法放棄她的事業。

於是，很正常地，她開始催吐，將食物吐出來，至少不會吸收得太多養分。

我盯着文式式的手套看，不敢說話。

她察覺到我的眼神：「望咩啊望？」

「冇，只係有啲好奇，而家都唔凍，點解戴手套？」我問。

「馬後炮，聽完我講就扮一早知咁。」她脫下手套：「見到啦？」

她的右手中指下方有一個疤痕——

這是催吐的痕跡。

臉腮特別腫脹、聲音沙啞，如果不是先天，那同樣是催吐的後遺症。我很清楚。

催吐影響健康。

文式式當然知道。但這是一個最容易的方法，令她既吃了很多，又能不長胖；就算腸胃已經吸收了一點，但嘔吐出來，還是不會怎麼胖——這是她的研究心得。

每次，她都會在滿桌的食物旁邊，放了很多杯水，或者飲料，一邊食，一邊濕潤腸道。如此，在直播結束後也能更容易地嘔出來。

起初，她用一隻中指伸進口腔，戳中喉嚨頂；慢慢，刺激已不算大，又多伸兩隻手指進去；再後來，將五指並攏，更深更廣地催自己嘔。每次嘔吐的時候，牙齒都會條件反射地嗑到手，造成傷痕，年深月久，就成了疤。

賈才喻知道文式式催吐，甚至親眼見過。彼時，她的催吐能力已很「高超」，不廢吹灰之力就能吐出來。

應該是說，每次將食物吃下去，她就覺得不舒服，就會有反胃之感，只想將它們嘔出來。

賈才喻笑她：

「先唔敢畀你深喉，等間一掂到喉嚨，你就咬到佢。」

她總是不想理會他，只訕訕地替他起機，看着他跟老婆通電話，竟有忍辱負重之感。

文式式因而瘦了很多。

她比以前吃得多，身子卻比以前瘦，只有臉來了。她吃得再多，卻總能吐出來，這已成了身體的自然反應。她的臉因喝太多水而經常浮腫，也因營養吸收不足而憔悴了很多，眼窩凹陷，膠原蛋白流失。所幸，影片能開美顏濾鏡，她便能繼續在鏡頭裏做一個美人大胃王。

別人都說，她吃東西的樣子很好看；但每次她想的都是，等一會兒她嘔吐的樣子，絕不能讓別人看到。

「式式要保重身體啊！見你呢牌好似好攰咁。」有人關心她。

「想知式式最近係咪唔開心？啱啱開始拍片嗰陣，好似更加有活力噃。」有人認為舊時的她更活潑。

「認同樓上，希望式式可以過自己鍾意嘅生活。」有人祝福她。

「係啊係啊，其實我哋都鍾意你嘅ASMR同樣大大啖咬嘢食，唔一定每次都食咁多㗎！都可以介紹吓啲嘢食，講多啲嘢～」有人給她提議。

「Mark式（文式式粉絲名稱）全部都會支持式式！」他們都支持她。

每次看到這些評論，她都會將電話摔在床上。

她生氣異常。

明明，她比以前吃得更多、更賣力，嘔出來的「食物」也比以前多；別人卻覺得她再不如前——

你哋係咪睇唔到我嘅用心？

你哋無非都係鍾意靚女，而家我又靚又瘦，你哋仲唔滿意？又要要求其他嘢？

你哋呢啲膚淺嘅人，講到幾咁為我好，真係好虛偽。

文式式突然覺得很不開心，她只是想以美麗的容顏展示大眾，讓別人看見她的可人，再用自己相對擅長的方式去吸納粉絲，如此，她就不是那些只有軀殼卻無任何內涵的女子，至少她需付出努力。

為什麼？

已經那麼辛苦了，卻無法迎合他人喜好。

文式式也看過另一些報導，紛紛介紹新人大胃王，說有些粉絲已經由她那處轉投其他人，她十分焦慮。

「你好靚啊，其實唔一定將focus擺喺個樣度㗎，人哋睇你食嘢，已經好有幸福感。」我打量文式式精緻的五官。

「你唔明，如果我係肥婆，邊個會想睇我食？反差都要㗎嘛，食極唔肥先係噱頭。」她不同意。

我想起她剛才給我看的留言區：「觀眾都有畀建議你㗎，可以拍多啲唔同類型嘅片，驚你捱壞身子咋。」

催吐極為辛苦和傷身，為了維持世俗眼中的苗條，我個人認為是不值得的。美麗也有很多種，色相不應是一式一樣的，女孩子本就有各與各的可愛，不必統一標準，追求苛刻的尺度。

「我覺得唔得，你估佢哋係真心㗎咩，大把人去咗睇第二個啦，妖。」文式式將她舊時的照片拿出來給我看：「你睇吓，如果我好似以前咁肥，點會有人睇我？」

我驚訝地看着她，冷靜回想她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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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肉無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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