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問！你會怕！ - 二、__想結束的，只是痛苦而已…

　　這天…

　　像往常一樣的起床…上班…

　　這天，好像什麼都一樣…又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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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跟小慈閒聊的我接到了我爸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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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的那頭只有急促簡短的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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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捷（我表弟）自殺，人沒了，我現在正要過去，妳那邊看有沒有認識的葬儀社聯絡一下跟我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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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大腦似乎瞬間當機了，我以為我聽錯了，還重新確認了一次…但電話那頭只有一模一樣的回覆，一秒後我的大腦重啟，只應了句＂知道了＂就掛掉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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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上電話後的我，還來不及難過就開始找葬儀社，然後通知跟我一起上班的妹妹先回家等我家的小孩放學，家裡一個大人都沒有不行，小慈介紹了她認識的葬儀社給我後，我就先離開趕往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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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時，每個人都在跟我說別著急，小心點…

但其實我真的不急，當下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離死別看得多了，還是我真的太過理智了…我只想到先把該做的事情處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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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難過、悲痛、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情緒…又或著說，是不知道該有什麼情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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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現場，刑警拉著封鎖線，我看著封鎖線裡那輛熟悉的藍色轎車，聽著我爸跟我簡單的敘述事發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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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衪在車裡燒碳了，不曉得過了幾天…屍水都流出車外了…路過的民眾看見報警，消防破窗後才發現衪死在裡面…我爸說，衪人都腫了…根本認不出來是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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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聽完了這一切…放棄去看衪最後一眼的念頭…

是的，我害怕…怕在我看了之後，會記不起衪以前好看的樣子，怕看了以後我再也忘不掉那個面目全非的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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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私的只想記得衪在我記憶裡的樣子，我想衪是不會怪我不看衪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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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這個小時候我們常來玩的地方，這裡離外婆家不遠，是媽祖廟旁的小涼亭，平時來這的人並不多，也難怪這麼久才被人發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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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才剛過不久，根據警方推測衪的死亡時間可能就在中秋那幾天，畢竟天熱又在車裡，很難準確判斷。

　　我忍不住想問衪，為什麼不來找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傻？做了這樣的決定祢真的快樂了嗎？但這一切…我是得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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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葬儀社的人處理的過程中，我回了一趟外婆家

遠遠的我就看見外婆罵罵咧咧的邊哭邊數落著表弟的不是，而我媽跟表弟的乾媽正在安慰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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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這熟悉的一幕真的讓我很心寒…是的，在我二舅（表弟的爸爸）、三舅離世時，她也是這樣的，不停的哭鬧，說著衪們對她有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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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我忍不住恥笑

回想起表弟的一生…還需要人抱的娃，就沒了媽…國二爸爸就車禍離世，從收到消息的那刻起，衪就再也沒睡過好覺…只因為那天夜裡，我外婆叫醒衪的方式是一巴掌打下去，喝斥衪 “ 你爸都死了你還睡得著！？ “

因為同性，衪沒少受我外婆的辱罵…衪最後只能將這偽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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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衪第一次自殺了，其實我知道衪是生病了，但還是忍不住想罵衪為什麼這麼蠢？為什麼不能想想我們這些在乎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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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這個哭鬧的老婦人…我實在是不想再待下去，正巧警察要我們去衪家看看有沒有遺書跟就醫記錄，我就載著老妹前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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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妹妹已經哭過很多次了…表弟向來跟她是比較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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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到衪家，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

拉上的窗簾、緊閉的門窗、滿地的垃圾、煙蒂堆成的小山…原本溫馨的小三房在此刻我只感受到無助、絕望…毫無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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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同樣的淚流滿面…不停的喃喃自語…為什麼把日子過成這樣…

就在我們翻找資料的同時一個抬頭，在展示櫃上最醒目的位置還擺放著我們前兩年過年時一起出遊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們笑的多快樂，可祢卻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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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在看到照片的瞬間，眼淚再次潰堤，泣不成聲的大罵

＂祢這個笨哥哥！把我們的合照擺在最明顯的位置，為什麼卻不跟我們聯絡？為什麼不知道跟我們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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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回應我們的…只有我和妹妹的涰泣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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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引魂時我又不自主的打嗝發冷了…我猜那是祢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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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時間有限我們並沒有找到遺書之類的東西，之後我媽又回去整理了一遍才發現原來…祂有留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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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在想，這麼痛苦的活著是為了什麼？搞了這麼多爛攤子卻又偏偏不想認輸，現在想想我到底有什麼值得驕傲，又憑什麼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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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用這麼短短的幾句話結束了祢的一輩子嗎…？我們氣祢怨祢卻只能無奈的說…還能怎麼辦？人都沒了…只希望祢在另一個世界能真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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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們仍然該上班的上班，表弟的身後事就暫由妹夫聯絡，表弟單身又無父無母，能送祂的也只有我們這幾個兄弟姊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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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兩天，我下班跟著一起摺蓮花，我弟說了一件我們解釋不了，卻心疼不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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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姊弟三人摺著蓮花閒聊，老妹跟老弟在跟我說表弟安葬方式

想著一切從簡的我們選擇了植葬的方式，長輩們也同意了，那自然就是通知當事人了…畢竟衪的遺書裡沒交代想要怎麼樣的身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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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讓我們一家人崩潰的地方就從這裡開始了…

為了徵求表弟的同意，老妹他們開始了　＂博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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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是先問衪同不同意植葬，衪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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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又問衪要不要跟爸媽在一起（我二舅夫妻是放在祖塔的），衪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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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老妹又問，是不是不要植葬要跟爸媽在一起？（植葬有一個固定的地方）

這時候卻沒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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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老妹就不知道該怎麼問下去了，就轉交給妹夫來問

（長輩們都在外面，只有我弟妹跟妹夫在裡面博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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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我就以對話的方式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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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祢是要跟爸媽葬一起對嗎？＂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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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祢是要叔叔放一起嗎？＂（我三舅放在公塔）

＿＿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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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祢是要植葬嗎？＂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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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夫大概猜到意思，又問

＂所以祢是要植葬，但不要在他們的公地，要自己選是嗎？＂

＿＿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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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祢是要跟爸媽一起放祖塔嗎？＂

＿＿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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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祢是要跟叔叔一起公塔嗎？＂

＿＿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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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祢是要跟我們回家跟姑姑（我媽）在一起嗎？＂

＿＿　是

此時大家的眼眶都已經紅了，表弟跟我家最親，舅媽走的早，衪也是我媽帶大的…

我妹夫忍著眼淚再問一次，還是聖杯

又問，仍然是聖杯

一連問了六次，連六個聖杯…

妹夫紅著眼眶說好，那就帶祢跟我們一起回家

在他身後的老妹跟老弟早就哭到不行了

妹夫在轉身離開小靈堂通知長輩時，也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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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聽完弟、妹的敘述也是忍不住的眼淚直掉

我們三人在哭的同時，不忘一邊罵衪

　　＂這笨蛋！活著的時候讓祢來不來，現在人都沒了才說要跟我們回家，回什麼家？我們還能看到祢嗎？笨死了！！＂

　　我們罵的起勁，就好像這樣不停的罵衪笨，衪就會像以前一樣笑嘻嘻的罵回來，只可惜…人沒了…就是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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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與願違，我們還是沒答成衪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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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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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外婆在衪即將出殯的前一天反悔了，不同意植葬，堅持要把衪跟三舅一起放公塔，而我媽雖氣憤，卻還是同意了，而我們這幾個晚輩也無力回天只能告知表弟後遵照老人家的想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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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輩們的心情我們不是不能理解，也不是不同意他們的做法…

只是…人都死了，難道不能遵照衪的意願去做嗎？

在憤憤不平的言談中，我們幾個兄弟姊妹也只有半開玩笑的先交代起彼此的後事，想要怎樣的葬禮，又想葬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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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不由得覺得悲涼，又滿腹的疑問，如果因為活著的人想留下一點念想與死者的意願背道而馳，那是真的在意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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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事件之後我無意在一篇漫畫裡看見了有關自殺的議題，那裡面自殺的死者有段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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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不能傷害別人，所以我選擇傷害自己

　　但為什麼現在覺得，如果…我還活著就好了…

　　我想結束的…只是痛苦而不是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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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這就是最矛盾的地方了吧

　　大多數的自殺者…其實都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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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__想結束的，只是痛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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