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尤】被留下的人 - 22. 晚安

桐人將尤吉歐輕輕地放在床上，替他蓋上被子，在額間輕輕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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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每晚入睡以前都會完成的最神聖的儀式，只差最後的一道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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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桐人會鑽進被窩，摟著尤吉歐跟他道晚安。直至清晨，總是比他早醒來的尤吉歐，對著艱難地睜開眼睛的桐人說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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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他們相擁著，然而兩人都不願、或者說不捨得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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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近得能感受到對方呼在臉上的氣息，視線卻模糊得只能隱約地看見一個身影在他面前。甚至若非桐人如此用力地抱住他，他甚至快要以為那道影子只是他的錯覺，他快要跌進黑暗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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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累，很想要睡覺。可是他知道這一次閉上眼睛以後，便再也不會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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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殿下離開他的日子，也快將二十年，也許更多、或許更少，他早已記不清時間跟日期，慶幸還記得他愛的人。他的孩子埃奧萊茵才剛回去沒多久，又彷彿已經不在他身邊很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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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他最深愛的騎士，正緊緊地抱住自己。他的身體一直在顫震著，斷斷續續的嗚泣聲讓他知道，桐人在哭著。尤吉歐想伸手摸摸桐人的頭，可連將手遞起都讓他感到很吃力，所以他最終只能垂下手，說﹕「不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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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桐人從來都不對他說謊，除了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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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下輩子還會再相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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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握住他的手，「不用怕，我很快會跟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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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尤吉歐哀傷地懇求著，「桐人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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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牽起他的手擱在嘴邊，「我答應過會一直陪著你，不會讓你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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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假如連你都不在了，我們共同生活的記憶不就會消失不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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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知道即使宮殿內的人都承認也祝福他們的關係，可是史記上永遠不會記載這段事實，而他才不會讓任何對尤吉歐不利的傳言有機會流傳下去。名份、身份、地位，他統統都不需要，而他亦知道尤吉歐也不在意，他們珍惜的只有待在彼此身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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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是個很殘忍的人……」桐人說，「你知道上次跟你道別時我的心有多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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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尤吉歐只能一直地道歉，「我真的是個很任性的人，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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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堵住他的嘴，制止他準備要說的話，那是很短暫卻深情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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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想要你好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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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是個很固執的人，可是他從沒忘記，尤吉歐跟他同樣地頑固。他笑了，他投降了，他怎麼會妄想能說服他的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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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他沉默下來，噙在眼裡的淚花阻擋他的視線，他胡亂地抹去。尤吉歐望住他，卻好像只是望向遠方。他知道時間不多了，他該要更加慎重的珍惜他們僅餘不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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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卻遲遲說不出口，他曾起誓答應過尤吉歐的事，永遠都會為他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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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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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桐人還是為尤吉歐許下這個承諾，他最後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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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桐人……」尤吉歐虛弱地笑著，讓桐人看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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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尤吉歐無時無刻都是開心地笑著，當全王國、全世界最幸福快樂的人，所以他轉換了話題，跟尤吉歐聊著過往的事，談論到他們相遇的事，同時很有默契地避開將來的話題。只是基本大部分時間都只有他在說話，偶爾才能聽到尤吉歐微弱的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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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一句說話的終結，每一個寧靜的瞬間，他都會沒忍住想，是不是該放手了，是不是該讓尤吉歐休息了。只是每次都捨不得，每次都繼續拋出新的話題，直到尤吉歐難得地發問﹕「明天的早餐吃甚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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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愣住了，然後回答﹕「就吃你平日最愛的那款，鬆餅加藍莓果醬，還有從牧場送來的鮮奶。你想吃的話我替你排隊買蜂蜜餡餅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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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吉歐微笑著點頭，「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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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甚麼想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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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能跟他一起討論將來的小事，都是我最幸福最珍貴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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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桐人雙手捧住尤吉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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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足夠了，桐人知道他是時候該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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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們到花園吃早餐吧，所以現在……早點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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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愛你，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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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愛你，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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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人再次將吻印在尤吉歐的額間，輕閉起的眼簾，最後落在嘴上。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做，卻清楚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明早醒來，尤吉歐便要離去。而他懷內的身體，逐逐地失去溫度，不管他有多使緊地攥住，仍然從他的指縫中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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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他親手將尤吉歐放進被藍色薔薇所包圍著的棺柩。閉起雙眼的尤吉歐，安隱得如像睡著那般，他很慶幸尤吉歐最後的表情仍然微笑著。他知道從今以後的晚上，尤吉歐一定會作著最愉快、最幸福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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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尤吉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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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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