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拼圖 - 第二十三話、地震與殺人犯

　　看著身上這件頗具設計感的衣服，楊靖銨只能說自己不懂時尚。

　　一旁原紛呈的手上還捧著好幾件時下流行的服飾，簡直就是把他當換裝娃娃。

　　不過這個領域他的確沒涉略過，沒想到只要改變穿搭，就能讓身材看起來不同，他以前自覺身高矮到沒救，所以從沒注意過打扮。

　　「楊扣掉身高後其實很帥耶。」在附近看戲的星瀨不自覺地說出感言，瑞恩則認同的點了點頭。

　　楊靖銨直接賞他們一人一顆白眼。「瑞恩也沒多高好嗎。」

　　「我沒差……原紛呈，不要把女裝拿給我。」瑞恩聳聳肩，同時拍掉遞給自己的那件裙裝。

　　「欸？我覺得瑞恩應該不會介意才是。」

　　「那還真不好意思，我會。」

　　原紛呈語帶失望地看著友人清秀的臉，而瑞恩直接用一句話打破他的幻想。

　　楊靖銨本來以為瑞恩是不想讓性別暴露才拒絕，但想了一下，他還真沒看過虞嵐析穿裙子，即使是國中制服，她也一律穿長褲……糟糕，有點想看女裝了。

　　在他回憶的同時，另外兩人還在吵。

　　「不然你穿？」

　　「才不要！」

　　「那就不要求我穿！」

　　逐漸看不懂戰況的星瀨靠向楊靖銨。「他們一直都是那樣嗎？」

　　「誰知道……」楊靖銨也沒跟那兩人認識多久，頂多幾個月，不知道他們以前是怎麼相處的。「對了，星瀨。我聽他們說了，妳要調職？」

　　「是啊。」談到這個話題，星瀨的說話聲量明顯低了幾分。

　　「出發前說一聲，讓我追蹤妳的位置，如果出問題可以立刻反應，我會收到。」楊靖銨的音量也很低，幾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三區網路很危險，我不會冒然去闖關，除非有必要。」

　　擁有天藍髮色的女子閉了閉眼，沉澱了數秒後，那雙極具特色的異色瞳滑過淡淡的笑意。「總之先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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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時裝的那層樓繞出來時已經過了一個鐘頭。

　　提著一大袋「戰利品」，楊靖銨總覺得今天大概是他幾年以來最青春的一天了。「接下來呢？」

　　「我們去看電影吧？」原紛呈腦袋轉的快，指著附近的廣告看板，提出建議。「那部好像蠻紅的，聽說劇情很不錯呢。」

　　「我記得葉佳恬有在裡面客串？」電影宣傳很大，楊靖銨也看過不少次，但真正令他提起興趣的是演員名單中的其中一個龍套。

　　「真可怕，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會？」星瀨雖然只跟那名音樂實況主接觸了幾天，但親眼見證過她可怕的社交能力與人脈，當然還有本業的音樂，屬於有顏值又有能力的藝人。

　　「現在只是客串，但下次就是主角了吧。」瑞恩也相當肯定葉佳恬的實力。「她是貨真價實的鑽石。」

　　楊靖銨聽著，突然又回憶起過往。

　　虞嵐析親口說過自己曾在國小被葉佳恬帶頭霸凌，國中也差點被謠言中傷，組起樂團後還因此跟葉佳恬的團槓上，但謠言並非後者所造。

　　事實上，葉佳恬早就反省過自己小學時的愚蠢，一直想跟虞嵐析道歉，卻因為不擅長表達歉意而把事情搞的複雜，進而造成誤會，最後兩人在賽後大和解。

　　經歷過那麼一大段淵源，瑞恩絕對是最理解葉佳恬能力的那個人吧。

　　「總感覺各種回憶都湧上來了……」楊靖銨用氣音喃喃自語著，但立刻被百貨公司的背景音樂蓋過。

　　瞟了他一眼，瑞恩沒多說什麼。「去看電影吧，出來剛好吃晚餐。」

　　行程沒有異議，幾人正準備往電影院的方向走去，地面卻突然開始搖晃。

　　「地震？」原紛呈抬起頭，只見看板上的海報畫面上出現「強震警告」四個大字，廣播也隨之啟動，要民眾就地掩護。

　　起初只是細微的震動，幾秒後變得劇烈。

　　不過，雖然地震搖的很大，停止後大家也只是拍拍屁股站起身，繼續自己的活動。

　　七區──尤其是西部──在大災難時被震毀的很嚴重，之後也時不時有大地震，至今仍有許多廢墟不曾被翻新，但也因為如此，幸運存活的人類早已學會如何確保自身安全，為防止災難重演，這六年內建造的建築物防震措施也做得非常徹底。

　　人們雖然心有恐懼，但在物理層面上是不太可能再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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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瑞恩才沒有想到會聽見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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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星瀨幾乎是同時跑起來，越過聚集起來的人潮，發現尖叫的來源。

　　倒在地上的是一名中年女子，腹部插了一把匕首，血流滿地。

　　「全部退開！我們是政府軍！」

　　星瀨對著試圖碰觸屍體的群眾吆喝道，因為沒穿制服的緣故，有人半信半疑的不想聽勸，她只好翻出軍的證件來堵住那票人的嘴。

　　「星瀨，她死了。」

　　搶先一步檢查被害者脈搏的瑞恩對制服住民眾的上司搖了搖頭。

　　「你能找到犯人嗎？」星瀨知道這個學弟的異能會強化聽覺，但不曉得能不能在這麼吵的地方起作用。

　　「剛剛地震太晃，沒特別注意。」瑞恩說道。

　　「好吧。」星瀨蹲下身，仔細地盯著屍體──除了腹部那一刀就沒有外傷了，但光從這個傷口位置看來也不算是致命傷，怎麼會死這麼快……

　　從瑞恩那邊接過手套，她做好心理準備後，單手拔起匕首，卻拔不太起來。

　　仔細一看，刀尖連接著非常多條透明且極細的線，死絞著女子的五臟六腑，被她這樣一動又噴出更多血來。

　　這畫面讓星瀨有點想吐，瑞恩則是沉著臉偏過頭。

　　「喂。」

　　打破沉默的是楊靖銨。

　　捲髮青年收起單邊眼鏡，皺著眉頭走了過來。「還有人在看呢，別拔了。」

　　本來還想奮鬥一下的星瀨嘖了一聲，放下手。「你有發現什麼嗎？」

　　她指的是監視器畫面。

　　「因為地震，所以畫面剛好沒拍到。」

　　楊靖銨聳了聳肩，又退回外圈，藉由身高優勢消失在了群眾中。

　　「我覺得怪怪的。」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瑞恩喃喃道。「這種兇器我從沒看過。」

　　「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楊。」星瀨從屍體旁邊站起，順著學弟的視線看去。「在意的話就追過去看看？」

　　「……」

＊

　　監視器才沒有壞掉。

　　看到那把匕首的瞬間，楊靖銨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打開監視器畫面追溯案發當下以及犯人行蹤，接著反手把所有畫面都刪了。

　　踏著快速卻不顯眼的腳步，他穿越天橋來到另一棟商場，重新戴起眼鏡確認路徑後，直直走進盡頭的男廁。

　　「我知道你在裡面。」

　　站在上鎖的掃具間前，楊靖銨低聲開口。「給普通人用的特殊匕首，要用十點換。」

　　「你、你……是誰？」

　　沉沉的聲音顫抖著響起。

　　依舊沒有要出來的跡象，讓他嘆了口氣。「我是楊靖銨。」

　　「楊……『反制鬼』楊靖銨……？」

　　「那個很蠢的稱號就別提了。你叫什麼名字？」楊靖銨將手鐲貼向門上的電子鎖，強制開門。「男廁外面的門鎖了，監視器什麼的也處理完了，我不會陷害你。所以不要害怕。」

　　躲在掃具間的少年瑟瑟發抖著，但總算能直視他的眼睛。

　　「伊凡……伊凡．卓婭維奇．古伊諾夫斯基……」

　　對這個名字依稀有點印象，楊靖銨挑了挑眉。「我記得你分數很高，是靠我定的條件出來的嗎？」

　　「不、不是。」約莫中學年紀的少年──伊凡低著頭，聲音中仍帶有揮之不去的怯意。「那之後有人把你的規則刪掉……我受不了……好不容易偷渡出來……」

　　看他的態度，楊靖銨大概猜出事情的起因了。「所以你殺的那個女人，是來抓你的執法者？」

　　「我沒有殺！」這個字觸動了伊凡的情緒，他抬起頭，不停滴下的淚珠佈滿了慌張的神色。「我不想被抓……但她還是一直靠過來！我不得已……卻地震……」

　　他拿出那把匕首，並不是為了置人於死地，卻因為地面突然晃動的關係，釀成了意外。

　　「再怎麼說，外面也不是那個鳥地方，特殊刀什麼的不能直接拿出來，懂嗎。」楊靖銨彈了下少年的額頭，勸道。「你走吧。沒有任何證據能找到你是誰，你不會被抓的。」

　　「但是……我不知道能去哪裡！」伊凡哽咽的語氣中充滿徬徨。「哪裡也去不了！明明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但我沒有身分啊！」

　　聽聞此話，楊靖銨不禁啞然。

　　他是透過各種方法才「正規」走出密斯，但通常離開密斯的人卻不那麼幸運，雖然偽造身分的方法多的是，但密斯與政府有簽訂合作，抓偷渡抓得很嚴，一不小心就會被拎回人間煉獄。

　　少年勇敢逃了出來，卻沒有別的手段能在外面的世界停留，一想到他只有國中生的年紀，楊靖銨就只想嘆息。

　　「我明白了。」

　　於是他決定推少年一把，縱使可能是一條不歸路。「我會幫你聯絡好，你去六區吧。」

　　同為偷渡者，宮原澤空應該不會拒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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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以為會很快得到回覆，但楊靖銨收到對方的訊息時已經是深夜。

　　看著窩在自己床上熟睡的俄羅斯少年，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今天不熬夜的話就得睡地板了。

　　反正從八區回來後，自己一天到晚在做惡夢，睡眠品質大概不管睡哪裡都很差吧……還是熬夜好了。

　　躡手躡腳地走到浴室，楊靖銨這才接下宮原打來的電話。

　　「抱歉啦，我這邊最近正忙著呢，現在才有空。」六區盜團副團長劈頭第一句話就是無奈的道歉，聲音也略顯疲態。「那位伊凡小弟在哪裡？」

　　「我宿舍。現在睡著了。」楊靖銨低聲地回答。「你認識他嗎？在密斯的時候。」

　　「也不算認識，就是在小學生的榜單裡看過這麼名字，好像分數蠻高的吧。」宮原對伊凡的印象跟楊靖銨半斤八兩，也就是不太了解。「他家人呢？」

　　「沒有。伊凡說他是從孤兒院被送進密斯的。」

　　「那些畜生……」混雜著幾句楊靖銨聽不懂的日文髒話，宮原生氣地罵道。「他們就是知道那些小孩出來後無依無靠、活不下去，所以才這麼無恥！」

　　「如果你或伊凡被抓回去的話，可能會直接『被消失』吧。」不太想在那些垃圾管理者身上談論太久，楊靖銨隨即換了個話題。「你確定能接收伊凡嗎？」

　　「可以是可以，但沒護照的話過海關很困難吧，我會過去接他的。」

　　「你親自？」

　　「對啊。」

　　「不是很忙？」

　　「反正我目前在七區。」還不等對方驚訝，宮原接著解釋。「稍微有點事情呢，但也差不多要回去了，順路去接新夥伴也不錯。」

　　楊靖銨無言了一下，但想想自己也沒必要管人家的工作，索性不去過問細節。「算了。你什麼時候到？」

　　結束通話，楊靖銨悄悄地打開浴室門，那瞬間卻看見了濃霧瀰漫與火焰燃燒的空間。

　　愣了半晌，他揉揉眼睛，眼中的幻覺隨之消散。

　　宿舍房間很正常，沒有煙也沒有火。

　　「靖銨……？」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在幽暗的空間響起。

　　楊靖銨看向床鋪，本來睡死的伊凡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盯著自己看。「我吵醒你了？」

　　「不是的。」伊凡坐起身的同時，打開了床邊的小燈。「我只是做了惡夢……」

　　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楊靖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任憑沉默壟罩著整個空間。

　　「你在密斯自治區中是數一數二的高分者……為什麼會想離開呢？」過了許久，伊凡打破寂靜，試圖轉移話題，但換來的是更久的沉默。「抱歉！我沒有逼問的意──」

　　「雖然一開始就想走，但你也知道邊界管制的嚴格，我沒有偷渡的膽量，久而久之的甚至有點打消了念頭，直到真的害死人才驚醒。」打斷他的歉意，楊靖銨看著自己的手，淡淡著說著。「我不太確定那個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曾經沉淪於其中是事實，但想離開也是事實……」

　　講到後來幾乎快變成自言自語，意識到這點的楊靖銨頓了一下，重新開口。「這幾個月，密斯有什麼變化嗎？」

　　「是……就像我之前說了，有人修了規則，『交換生』和『交換生放逐』被刪了。」經過幾個小時的沉澱，加上與自己對話的人有相同來歷，伊凡說話也變得比較平穩，至少沒一開始那般驚恐。「我本來可以藉您們設定的規則走出密斯，但在我與管理方談條件前一天，規則就變了。」

　　然後少年絕望了。

　　自己努力這麼久卻換來這種結果，令他衝動的抱著赴死的決心偷渡，沒想到竟順利的逃了出來。

　　「照理來說，出邊界的瞬間應該會被絞成碎泥吧，你怎麼逃得過？」不覺得邊境管制有那麼鬆，楊靖銨困惑的問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抱著蜷起的雙腳，伊凡輕聲回答。「照理來說要被殺死的那一刻，那一區的警備系統壞掉了。」

　　楊靖銨聽見自己倒抽了一口氣。

　　「執法者還來不及追出來，我就遠離了那座島，後來一路漂流到七區。」伊凡將事情的始末解釋完，才注意到對方的異常。「您知道系統壞掉的原因嗎？」

　　楊靖銨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並點了點頭。「知道……當然知道。」

　　他垂下眼簾，腦中同時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那是我的老師……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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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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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話、地震與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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