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者終將弒神 - 第一章、不死者終將反抗

　　古老水晶礦洞盤踞著濕黏與腐壞的詭譎氣息，彷彿能看到黃綠混雜的煙霧在四周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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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生機盎然的水晶洞窟現在充斥著黯淡的黏著空氣，此處很顯然就像被排放工業廢水的溼地般，毫無希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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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敗的氣息在無數蜿蜒的廢棄洞窟中蔓延，這個鬼地方充斥著死靈生物的埋伏，亡者的呻吟迴盪在陰森可怖的廢礦中，清除盤據洞窟外部的哥布林殭屍後，來訪者將面對邪惡死靈法術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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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曾經在洞窟中生生不息的生物、礦蜥、岩蟲，全被轉化成了憑藉嗜血慾望蠕行的死屍，而那些誤入禁地的冒險者，少有人能夠回到不知何方的故鄉，講述曾經探入死者之窟的偉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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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據此處的巫妖是受放逐的死靈術師，永生的祕法觸怒了王國國教，即使逃到此地，他依然故我苦尋真正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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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沒有一個巫妖是軀體完好的，巫妖是頂級的死靈生物，他們的軀體就如同自己製造的活屍一眾，內臟乾癟，披覆著死灰、甚至是生了一層苔綠的乾皮，裸露的胸腔懸掛著萎縮的肺臟，用逐漸腐敗的肌肉與魔導的力量拽著自己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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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肉體腐敗的常態被顛覆，那麼死靈術就有如各國君王夢寐以求的仙術，這名曾經名望顯赫的魔法師也打著如此美夢，當他被錢財、名譽，國王所剩無多的耐性逼瘋時，他將某個奴婢的兒子變成了乾癟的食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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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遠遠稱不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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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罪的是──當皇家禁軍發現時，那隻小食屍鬼已經把國王躺在嬰兒床裡的獨子當成大熊軟糖啃得剩一半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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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巫妖在軍隊圍剿中出逃王土，腐化屠殺無數冒險者，憑藉一己之力奴役、腐化著魔物，遁逃入比王國幅員更遼闊的黑森林，在他被找到以前，秘密地城的永生實驗將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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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鏘，鏘，鏘，鏘，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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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名被使役的骷髏兵開鑿裸露的岩床，為了開挖具有魔力的地脈而奮力揮振孱弱的臂膀，據說這裡是某個古王國的遺跡，某個誤祀邪神而被毀滅的城市，四周苔癬跟藤蔓增生的斑駁石磚似乎應證了巫妖喃喃自語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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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神的碎片，永生的奧秘埋藏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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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巫妖老闆口中的邪神碎片，十字鎬振臂高揮，鏗鏘無序的聲音在蜿蜒扭曲的砍伐地上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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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了那麼多，為什麼我知道的那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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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我是這裡的員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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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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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骷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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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言之我穿越了，穿越到某個被巫妖使役的骨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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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的原因我早忘了，反正我沒被轉生卡車、捷運、火車、牽引機、吸血鬼的壓路機、還是會飛的科多獸撞到，沒辦法出聲、沒有表情、沒有語言，困在與世隔絕的森林裡，被一個巫妖抓來當成死免錢的奴隸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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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唯一依稀記得的，是我曾經是「士兵」，最後成了保全、警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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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其說我「穿越」了，不如說我「遇難」了還比較實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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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都在記錄，偷偷在中空的神木裡刻下穿越後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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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好處想，我不會餓也不會渴，永生的缺點是有點無聊罷了……我不得不保持這樣的想法，催眠自己，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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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徒般的生活下，日月交替都顯得虛設，時間的概念並不存於這副骨架內，但附身於骨架中的人智顯然難以接受沒日沒夜的工作，為了抗拒自我被溶解般的感受，樂觀談吐跟正向思考是我唯一可做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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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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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下個瞬間就會迷失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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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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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卒歸鬱卒，依然得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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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遇難還是山野行軍，最重要的永遠是樂觀態度、永不放棄，三天餓九頓，沒水就喝尿的小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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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從樹海與山巒之間透出晨光，如今是第一百天整，足足過了三個多月的觀察，巫妖老大壓根不監工，應該說，他沒想過無腦的死靈生物有叛變的可能，我開始剝起樹皮，製造簡單的紀錄工具，把經歷寫成日誌，把穿越前的回憶編寫成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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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冗員有自己的工作，研究逃脫的方法之餘，我也在慢慢搭建遠離巫妖洞窟，位於神木樹洞內的秘密基地，改裝秘密基地時順點同梯採集的建材，做自己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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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們在伐伐伐伐伐木工、挖礦、敲水晶、蓋祭壇、殺哥布林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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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閒置村民在蓋樹屋、做家具，養狼、跑給狼追、馴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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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手臂拔給狼玩你丟我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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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幹，旺財把我的手還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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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摸魚摸得挺兇的，當同梯全是頭蓋骨裡沒裝東西的優質社畜，你也會想在血汗生活中保持適當的理智，儘管我生為骷髏兵沒有聲帶，不過只要用劍柄敲兩下手，可愛的旺財就會從森林不知哪個角落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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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財，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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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把拎北的手埋起來，拎北絕對把你打一頓關進狗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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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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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牠曾是隻腿受傷後被群體拋棄的白色小狼，骷髏群外出尋找死靈實驗用的魔物屍體時，我遇到了躲在神木盤根裡避雨的牠，或許我當時在那條縮起來發抖的白色毛球身上看到了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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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被世界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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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蜷縮在孤獨的角落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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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命運將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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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助、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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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沒有語言能力，但我想傳達給牠一個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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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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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時摸了摸牠的腦袋，用山芋的葉子當傘替牠遮雨，無法言語的骷髏站在小狼的身旁，牠似乎懂得我的意思，嗅了嗅我的脛骨，輕輕咬了幾下就舔了起來，從那場雨後，一骨一狼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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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養沒幾個月，牠壯得像頭老虎，想討抱時能一頭把我撞散架，我也沒特別喂什麼東西啊？死掉的哥布林這麼營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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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汪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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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財抬起前腳趴在我身上，舔著毫無表情的顱骨，藍色瞳孔盡是喜悅的神色，發出撒嬌似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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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傢伙，你已經是條大狼了，還這麼喜歡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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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搓著不停扭動的白色大毛球，自從遇到牠之後，我過得還滿快樂的，至少在練習戰鬥技巧時有隻寵物陪，這不是個敲鍵盤就能活下去的世界，這裡更野蠻，得時刻對自己的性命負責，更讓人有……活著的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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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財，來去打獵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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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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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拎起弓箭跟砍刀準備獵殺哥布林，經過長久的觀察，哥布林是母系社會，外出狩獵、搶奪戰利品回到巢穴都由這群綠皮劉垂乃老師負責，皺巴巴的綠皮小矮人是我跟汪財主要的糧食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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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體內還有更重要的東西──魔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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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曉得這是啥玩意，不過我的死靈同胞們看到魔晶的第一反應就是撲上去搶，牠們基於本能的反應勾起了我的興趣，費了我一把勁才把像百貨年終搶貨大媽一樣擠成一團的殭屍通通砍死，從其中一隻嘴裡搶到還沒被吞下肚的魔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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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搶過魔晶同時，我的身體彷彿在躁動，理性雖然壓抑住本能上的躁動，但出於好奇，我依然捏碎了那顆散發某種致命吸引力的藍紫色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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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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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瞬間，我總算發現生為死靈生物的鐵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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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伐的慾望，源於對魔晶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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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玩意確實與我產生了反應，吸收魔晶通體舒暢，某種力量湧入身體，那是種充實溫暖的熱流，彷彿血液流淌過排骨，能夠清楚認知到自己活著的暢快，隨着骨架的一陣抽搐，整個世界變得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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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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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變強了點，骨頭感覺也沒那麼容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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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不成──死靈生物只要取得魔晶就能獲得某種力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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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骷髏兵不再平庸，擺脫造物者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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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逆不道的想法閃過我的腦袋，這曾經是我不敢去想像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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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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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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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哈哈哈哈啊幹下巴脫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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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骨大師坐在石頭上拄著腦袋陷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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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斷提升力量，或許哪天骷髏兵也能獲得掌控自己生命的權利，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了，我終於尋覓到了毫無指南的狗屁世界中的一條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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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獵殺魔物能獲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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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獲得推翻一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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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且偷安的階段性目標被推翻，更具侵略性的狂想佔據了腦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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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殺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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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握了永生的片鱗半爪，一彈指就能施出雷鳴閃電，讓一片骷髏兵灰飛煙滅的可怕魔物，我只得俯首稱臣，苟且偷安，在日月輪替中不斷腐朽，我怕死，非常怕死，但只要活著，總有一天能盼得反擊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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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說……我不得不相信、盲信著用樂觀催眠自己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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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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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副骨架能積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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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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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確立了反擊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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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生是我的武器，我沒道理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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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之骷髏兵，以社畜之名做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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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慣老闆，只配誅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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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死者終將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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