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聽陳奕迅的男孩 ———— 講一個第三者的故事》 - 【三十二．我們都寂寞】

【三十二．我們都寂寞】

─我從遙遠的地方來看你  要說許多的故事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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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昇的第一縷光線從純白色的窗簾布旁偷溜進來，映在我的臉龐上。

我緩緩張開眼睛，並不是宿舍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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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披上外套走出房間，他已經起來了，正在廚房忙著。

「早啊。」我走到他的身邊說。

他被我嚇了一跳，罵道：「哇！妳走路怎麼沒聲音的？」

我看著他手頭上的工作，問道：「好香啊，是窩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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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別個臉，繼續說：「是我的窩夫。」

一大清早我不想和他鬥嘴，便逕自走到客廳。

他們租的是頂樓，我從落地玻璃俯瞰著這個城市。這邊的房子普遍不高，這棟住宅應該是這地段最高的建築，傲踞這個靜中帶旺的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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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附近一帶最高的地方，」他拿著兩杯熱巧克力，把其中一杯遞給我：「我租這裏的原因，就是為了想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跟妳說一句 Je t’a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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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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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嗎？上個月另一個室友帶了個辣妹回來，他就在這裏跟她說著這樣的話。真夠肉麻，我笑了他整整一個星期。」說罷，他自己打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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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勉強的笑了起來，是在取笑自己。

因為我差點就以為他在跟我再表白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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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可以吃了哦。」我回過神來，把這個瘋狂的想法拋出窗外。

我一邊吃，一邊問道：「你今天有課嗎？」

「沒有，」他答：「那妳呢？」

我看看牆上的時鐘，差點就噎住了：「啊！要遲到了！」

連忙把那杯熱巧克力喝完後，我正準備回房間收拾好我的行裝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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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用電腦的話就先放著在這吧，免得妳今晚又拿過來。」他坐在椅子上，邊嚼著吐司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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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說，他讓我一直住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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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太好意思吧，不想打擾你的室友。」我邊戴上圍巾邊答。事實上，是我覺得在男生的家過夜也真夠對阿草不起。

他擺擺手，說：「別麻煩啦。我不送妳回學校了，今晚排練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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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望著他那張臉，又勾起那段故事，使我不能抗拒去為它寫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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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的排練主要是讓台前的演員圍圈坐在一起，把這份劇本對一次稿。

對我來說，用英文去寫劇本是個很大的挑戰。害怕沒中文寫得傳神，不足以感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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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中，在女主角發現放卡片的人是小丑之後窮追猛打的追問他，小丑自白的一幕有很多的感情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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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笑著去講一些令人流淚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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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豪拿著我寫的劇本，試了好幾篇也被學長們叫停，說他演不出那種感覺。

我也覺得他演得不像我心目中的小丑，但總是說不出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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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任導演的當地高年級學生突然喊我的名字，朝我說：「妳寫這個劇本的題目是寂寞，究竟誰是那個寂寞的人呢？他又因為甚麼而寂寞？妳再說詳細一點，可能會幫助到演員進入妳筆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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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女主角的學姐揚聲答道：「我覺得不會是小丑，因為他只要看到女主角幸福，他就衷心的為她鼓掌。可能他聽不見聲音，但他在自己的世界活得滿足，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殘缺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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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人都在踴躍發表自己的意見，直到這個話題被淹沒，我也答不上一句話。

他們說得都有道理，或許我在寫的時候根本沒想得那麼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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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的時候家豪著我回宿舍收拾好要用的東西，直接在他的家暫住下來。

「這樣真的好麼……」我拖著行李箱，一路上「咯咯」的輪子在柏油路上翻滾，我跟他一起走回家。

他好氣沒氣的說：「那麼下次又遇到醉酒漢，可別奢望每次也會有人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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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比起醉酒漢，我更怕自己會再次喜歡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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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上，我和他坐在沙發上對稿。

他在家中的樣子比起在外的很不同。頭髮自然的垂在前額，脫下了耳環，戴回那副跟我碰撞過好幾次眼鏡。

這個他，才是我曾經愛得不能自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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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試一遍吧。」他抬抬眼鏡，拿著劇本認真的研究。

我皺起眉來：「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感覺總是跟我所想的有出入。」寫了連自己也搞不懂的劇本，還一併連累演員在通宵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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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劇本，向我問道：「那麼，妳為甚麼把它命題為寂寞？」

我靜下來想了想，答：「其實我也不清楚，總之整個故事我自己看一次，就覺得有股寂寞在圍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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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那個小丑吧。」他低沉的說道。

……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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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妳在寫小丑，其實是把我借代成他。」

「妳和阿草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只是我一直在旁看顧著妳，而妳卻懵然不知。」

我被他的話噎住了，一時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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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妳的幸福不在阿草那兒，但又覺得不能夠和失聰的我在一起。我的殘缺在這裏不是聽不見，而是第三者。」

「正正因為我是第三者，所以我才能比健全的老闆——也即是有名份的阿草更細心，更能留意到他忽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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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綁上黑布佯裝失明，就像妳和我一樣在愛情上當了壞人。當妳決定和老闆在一起的時候，就脫下黑布，遺下小丑一人在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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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妳發現老闆不是對的人之後，又繼續裝成失明，哄小丑繼續給妳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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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我哽咽的聲音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偉論。他別個臉只見我把頭堆在雙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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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時慌了起來，坐近我拍著我的肩膀：「喂……我只是胡謅，打算一起brainstorm一下罷了……」

被他說穿了，我頓時回想起我們如何妄顧一切的走在一起，如何對著最愛的阿草說謊，他又如何讓我在電腦前煎熬，最後又如何寫那封分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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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他因為自由而拋下我，但事實上是我因為花心而拖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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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憶起往事更加按捺不住膨脹的淚腺，他見我抽搐得厲害，一下子把我擁入懷中。就像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一樣，那個環抱仍是那麼溫暖。

原本以為，我這一輩子也不能再有這種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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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也沒有怪過妳……是我不好，是我不想負上戀愛的責任……所以我們才分手的。」他在我耳邊說著，我搞不懂這是他的真心說話，還是哄我不要再哭的技倆。

我歇力抑住情緒，平靜的說：「我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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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繼續在他的雙臂之間待著，示意我說下去。

我接著說：「那個寂寞的人，其實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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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鬆開雙臂，反而在我耳邊輕聲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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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輕輕的吻著妳的臉 

擦乾妳傷心的眼淚 

讓妳知道在孤單的時候

  還有一個我陪著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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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從我的世界徹退以後，我每聽一遍陳奕迅就想他一遍。

為了不讓他的記憶被洪流沖淡，我也開始聽他喜歡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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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了整個太平洋，就是為他和他重遇。

從芸芸學校之中落腳，就是為了給他講我寫的這個故事。

尋遍了茫茫人海，就是為了讓他靜靜的抱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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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遙遠的地方來看你 

要說許多的故事給你聽 

我最喜歡看你胡亂說話的模樣逗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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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次見到你，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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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讓你孤單我的風霜你的單純 我不再讓你孤單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有那麼的一剎在我腦海閃過——我希望這句並不是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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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應他，像以前一樣靜靜的聽著他唱的歌詞。

他也像以前一樣，在我耳邊哼著動人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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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輕輕的對著妳歌唱 

像是吹在草原上的風 

只想靜靜聽妳呼吸

 緊緊擁抱妳到天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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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甚麼時候，我們都失去意識的徐徐擁著睡去。

直至他那棟西斜的房子以日光作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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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我也從他的懷抱裏逃出，笑著對他說：「我好多了，謝謝你。」

戀愛真是奇怪。親密的舉動後，我們竟然變得更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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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昨晚睡去了，也沒怎麼鑽研過他的部份。

要是在今晚還沒演出令他們滿意的感覺，他肯定又要被嘮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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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幕是對手戲，他讓我讀著女主角的對白。

「可是——我不是演員啊。」我推搪著，跟前度去演感情戲這回事不是太奇怪了嗎？更何況經過昨晚，我們的關係就更撲朔迷離了。

他不耐煩的催促著：「我又不是叫妳上台演出，我只是需要有個人在唸對白，不然妳要我對著空氣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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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晚，可能他說的都是事實。我跟本就是把對他的感覺影射到角色身上，寫成了這個默默付出，沒回報卻快樂的小丑。

他一想到這樣，當成是演自己就更加沒難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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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對了！我心目中的小丑就是這樣的！別擔心，你的表現肯定會讓他們大吃一驚。」演過一遍後，我隨即拍案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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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懂讀心似的，把我腦海內的情境一模一樣的演了出來——就連一聲嘆息、一刻嘰笑，他也完完整整的演活了我筆下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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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差些就抽離不了…現在整個人都很落寞。不行不行，我要平衡一下心理……我去找齣笑片播來看好嗎？」他知道表現過關了後，二話不說就拋下了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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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後，淚意早己全消。我拿起他遺下的劇本，看著自己寫的故事還自嘲起來：「要不是寂寞到極點的人，怎能寫得出這般寂寞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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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遠我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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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我們都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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