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她經過二樓的樓梯,漆黑的長廊,只有盡頭的門縫透出些許微弱的光,以及蠟燭燒盡時的臭味。她深吸一口氣,還是掉頭走向大首領的房間對方既然還沒休息,那打聲招呼再走倒也能體現她對修的敬畏。
腳尖剛碰上門縫燈,交談聲從房內傳出,埃達斯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整個人頓在原地。
「他們開心就好,我沒空管那些小事。」修略為慵懶的聲音還有些模糊,另一道聲音太小,埃達斯聽不見,同時又害怕被發現,她將角移開,以免影子被裡頭的人看見。
然而等了好一會,修都沒有要停下說話的跡象,最終埃達斯看了眼時間,轉身準備離開。
「不過那個小鎮一直都令我挺好奇的,畢竟那裡可是誕生了一枚特別棋子的地方,當初能讓桑爾罕躲過我們眼線,我印象猶為深刻。」突然冒出的話語震住埃達斯,腳步都忘了動,她瞪大眼睛望著那扇木門,只要她輕輕一捶就可以輕易碎裂的屏障,此刻像是惡魔朝她伸出利爪,死命將她拖進深淵。
「要不是桑爾罕那傢伙把人藏在那,我到現在都不會發現那塊地居然還有村落。」她終於聽清另一人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依舊足以辨識,是埃里克。
為什麼他現在會在修的辦公室?她不敢大口喘氣,任憑胸口緊縮在一團,可這時房內的腳步聲逐漸向外靠近,埃達斯知道不宜久留,帶著滿腦的不安和疑惑迅速逃跑,和門口的小隊會合後,她帶著軍隊趁著夜色往城堡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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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走道上兩側站滿侍衛,身穿鎧甲的士兵一絲不動,那許無法從頭盔下窺探到他們的表情,只是一道道如審視一樣的目光從周圍投來,無形的壓力壟罩在他身上;國家失去第二座堡壘,且全都是那許手下的地區,國王一早發布緊急會議,全員被下令禁止離崗,城堡現在只進不出。
可那許看不出任何緊張,冷峻的臉還是一如往常,行動依舊從容不迫,就連走向主殿的身影都昂首闊步,一身特意打理過的白色大臣袍還有金色修邊做點綴,帽子上的紫水晶隨著窗口透進的陽光閃爍著規律的光芒。
「海澤爾.瑟藍迪,到。」門外的守衛大喊,隨後拱門被推開,那許來到熟悉的場地,皇室成員與貴族廝殺鬥爭的沙場。
「國王陛下。」他照規矩向男人行禮,可等了許久都不見對方發話,沒等到示意的顧問就這樣彎腰站在原地。他大概可以猜出國王此時此刻的心情,一個把國家幾乎是拱手讓給敵人的叛徒即將被處刑,身上卻還穿著華麗的衣飾,舉止還是優雅,臉上不見半分羞愧。
「你知道今天這個騷動因誰而起,也知道我為何要招見你。」瓦特烈厲聲說道,一隻手撐著頭,「海澤爾.瑟藍迪,你有什麼想說的?」
「如今的局勢是我確實沒想到的,國王陛下,但我也不是神,無法每件事都不失誤。」那許朗聲替自己辯解。「如果您願意網開一面,讓我戴罪立功,我們或許可以贏來轉機。」
聽見這番話的男人笑出聲,額際的青筋暴開,手緊緊握著座椅的扶把。
「你知道你現在是罪人了嗎? 海澤爾,你已經不是議會顧問了,是個囚徒,揹著叛國罪的死刑犯。」
聞言,證據確鑿,鐵定有人在後面指使國王,對方在城堡的時間壓根不足以對此起疑,第二堡壘的狀況都還沒有人回來稟報,計畫就已經提前露餡了,但無傷大雅,大不了就是等不到莊園的救援,死在這裡的地牢。
「是有誰,在背後操控整個局勢嗎?」那許冷不防發話,一改方才的態度,抬眸裡盡是憤恨與殺意。「國王陛下,是您先對我不信任,才會導致這次的慘敗。」
「是嗎?」預期中的畫面出現在眼前,坤席身穿貴族大衣,手拄著權杖從王座後方的拱門走出,散發著貴氣的金飾無疑是對那許最值白的嘲諷。一個身敗名裂、貪汙腐敗的貴族都穿得比一個一直以來認命勤奮的顧問還奢華,從加入議會一直以來,即便再受重用,再努力忠貞,國王未從向他釋出額外的報酬,連賞賜都沒有,以至於每次大型場合,那許的服裝都是自掏腰包找人訂做,有次穿到重複的套裝,還遭到國王有意無意地暗示。
當然,這不是他因此記恨國王的原因,一切都是來自於對方的懦弱,他被批評慣了,以至於不敢做重大決定,以前都是交由議會成員,但坤席日復一日的教唆洗腦下,王權終究還是被奪取,魁儡國王名不虛傳;被架空的王位,遲早會被埋葬。
而現在,那個靠狡猾及欺凌同事穩固地位的狐狸露出尾巴,張牙舞爪將目標轉移到人莊身上,只要消滅這個最棘手的敵人,莫茵萊就可以歸他所有,不過也拜這傢伙的野心,現在的局勢向人莊傾斜,且幾乎沒有翻轉的可能。
「親愛的顧問,好久不見,這段沒有我的日子過得還安好嗎?」坤席訕笑,可怎麼也蓋不住背後即將噴發的情緒,他壓著性子瞪著這個攪亂一切計畫的老鼠。「不用看見你,我過得可開心了,但是現在,換你去嘗嘗礦坑的味道了。」
「查普曼侯爵,到。」此時門口的守衛宣告客人的蒞臨,查普曼跟著小布洛維斯一同進場,身後還跟著一支禁衛軍,看樣子是準備來羈押現行犯的。在雅各這幾周的極力示好下,想必二人已經是結盟關係。
「這不是查普曼侯爵嗎?我不記得這場會議有召令你。」坤席瞇起眼睛,認知裡還是將對方與顧問歸納一類。
「查普曼是我的人,是他替我討回被誣陷的清白的。」小布洛維斯護著男人,同時斜眼看著地上處境難堪的顧問。「我是來作證的,海澤爾顧問私下恣意更改價目,讓帳目出錯,以此嫁禍於我,要不是查普曼看不下去,幫了我一把,我早就被打的皮開肉綻,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看來你不只妄想權位,還要拖身邊的人下水啊。」坤席的動作以及語氣都異常浮誇,就像是故意針對那許一樣,然而那許一字不語,只是安靜站在原地接受來自大家的挖苦,落井下石一直是個不變的傳統,他早習慣了。
「貪汙瀆職,洩漏國家機密,你的任何一項罪名都足以置你於死地,海澤爾.瑟藍迪,你有什麼想辯解的?」
「沒有,」那許終於抬起頭挺直腰桿,不卑不亢迎擊。「在我死之前,我基於我的責任,我必須向您坦承一件事。」
「說。」
「我本來還對你有點感情,看著一國之王被大家玩弄到如此地步,那份憐憫才讓我願意幫助你脫離那些偽君子,但是你先踰矩,一直以來的不信任和不在乎實在讓我心寒,國王陛下,如今的慘狀不是我造成的,是你,瓦特烈.杰琳.提克拉汀,是你一手葬送這個國家的未來。」
「夠了,這種垂死掙扎的話就不用廢話了,海澤爾.瑟藍迪,我對你很失望,我當初是百分之百相信你,可你的回報卻是這樣,帶走吧,隔天一早處刑,我必須給那些無辜的百姓和士兵一個交代。」
禁衛軍上前抓住那許,厚重的銬鍊纏在身上,可與之不符的是角落的一道笑聲,查普曼的手摀著臉,猖狂放肆的大笑。
「如果這是一齣舞台劇,我絕對會給上十倍的小費。」他甚至彎下腰都抵抗不了笑意,只能伸出顫抖的手發號指令,原本還列隊整齊的軍隊瞬間拔出腰間的武器,朝著會議中的人發動攻勢。
「什麼......?」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頭頂上的光線倏的被影子壟罩,原本還透著清澈的陽光的玻璃天窗被一抹身影撞擊碎裂,如刀刃般的殘骸淋在人們身上,那許站在房間正中央盯著地面,露出有些無奈卻帶點驕傲的笑。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他挑眉,那抹人影如影子出現在他身後,替他解開束縛,清理掉碎玻璃,並將自己的大衣披到他身上。
「最親愛的導師要被一群人渣處死,我說什麼也要到場觀看的,少自作多情。」埃達斯嘴角勾起,拍了拍那許的肩膀。「況且,這裡還有一個極具誘惑力的誘餌,為了那個傢伙,我死也會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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