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文斯特原本是個無賴。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7qG6ZfW0C
大錯不犯，小過不斷。憑些彆腳技巧四處招搖撞騙、債臺高築。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eaxuLz3cv
他尤好與女性勾搭——因為女人在他眼裡，是情和欲的發洩對象，是飯票、是附屬、是愚昧又好哄的生物。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7hAZdjlI
但人際關係一旦搞砸，對方是男是女、是債主或舊情人皆無關緊要，同樣會讓他在故鄉混不下去。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7lM5PxCqq
一聽說有離開母國的機會，巴文斯特啥都沒想便跳上船，匆匆逃往異鄉避風頭。
抵達這塊古老大陸後，他很快就後悔了——基於自身膚色及文化優越感。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GAUN1Gbsd
滿心惦念著看不上膚色過深的女性，他甚至未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本錢歧視別人，遑論擺出一副來選妃的傲慢態度。所謂的落後國家也不會永遠落後。很快地，繁華都會、現代鄉村亦令其無法容身，巴文斯特只好愈逃避愈偏僻，最終到了某個生活條件極為原始的聚落。
聚落裡幾乎全是少女與稚齡幼童。偶爾才會看見幾名落魄少年。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s9pIbX16R
他大嘆可惜，倘若少女們的姿色氣質符合自身喜好，這裡何嘗不是個大男人天堂？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ZhCI7Uth
且巴文斯特的膚色、種族、國籍、出身、教育水準、文化經驗，都能助他在此地倍受尊敬。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eXEKNqo3T
待了一些時日後，他終於遇見其他的「外國人」，方知這個聚落其實是避難所，專門收容被害兒童。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0e0r79kMX
有不少人是非自願未成年母親，也有各種暴力、陰謀下的逃家者、犧牲者、病患、窮人，彼此相依為命。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8gISmZzGv
他首度覺得，某個聽說過的悲慘世界，正在自己的眼前上演。
「外國人」們必須巡迴各處，無法全心照顧這個聚落。巴文斯特既不懂醫療也不懂社福、救援等專業知識，勉強只能教少女們識字、說一些故鄉的事情，讓她們知道看似狹窄無助的人生，其實還有別種選擇。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SRrazQkkW
教著教著，他漸漸理解某些事，進而理解某些人——以前在故鄉時，他總認為世界的運作規則就是這樣，根本不存在既得利益者，也不存在受剝削者，是玩不贏、輸不起的人妄想出來的身分。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URRqxqyLY
那些人——特別是張牙舞爪的瘋婆們，不但不檢討自己，卻朝政府、社會，甚至全世界怒吼，試圖顛覆現有規則、解放所有受害人——笑話！他才算受害者呢。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RAqiKoCA
熟悉的遊戲規則被打亂，令巴文斯特無所適從，害他最後流落異鄉。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OQWnukDf
因此他記恨那些吃飽太閒、沒事找事做、整天四處抗議、自命清高的傢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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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開始改觀。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OtoQSM3o
卡珊卓這個當地女孩對他的感恩、尊敬與包容，使他備受震撼。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VXzhwzUa5
那些拯救行動、醫療措施、解決食物水源等功勞，明明不是他做的，竟也蒙受其利，獲得聚落眾人崇拜。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bxNBUQ4k7
她們說，包括巴文斯特在內，這些「外國人」帶來了「神」。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ONP8U0kIy
還不太懂當地語言的他，對這位神明僅知稱呼，連形貌和職司皆毫無概念。卡珊卓為他解釋多次，終於模模糊糊地拼湊出「保祐人民遠離飢渴、病痛的女神」形象。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qd1xKYIY
——照這意思看，那款綠色藥水就很像她們口中的「女神」囉？
被稱為「蓮水」的藥劑。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VCZyGFAZJ
實際名稱巴文斯特沒興趣知道。他只曉得全聚落的孩子接種它後，愈來愈不需要吃東西，最終可臻數日不進食、不飲水，僅消曬點太陽即能維持生命活力、正常成長，未因缺乏營養而孱弱病軟。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XUCOs0ZC
在「外國人」眼裡，這項意外發現使跨國救援變得更加容易。免除自己人感染風土病及面臨斷炊危機外，也能幫助受難者們短時間內自立自強，讓他們可以早一步離開去救其他人。因此大力推廣、鼓勵每個人接種。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DM5UhvXl
整個聚落唯獨巴文斯特拒絕注射那款藥。他尚迷戀「吃」的感覺，寧可忍受飢餓口渴。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2BaDTZWQ
亦唯有如此，方能向卡珊卓撒嬌，欣賞她替自己努力籌措食材、奔波操勞、費心烹煮料理的姿態。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少女，竟會是自己的真愛。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DGVH40Oc
遭遇過性暴力，年僅十五歲的深膚色未婚媽媽，長相平庸，文盲、貧窮，還帶著剛會走路的幼兒，每個條件皆令往昔的巴文斯特卻步；但這些劣勢條件，無礙卡珊卓散發的母性光輝。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H9YbdVPla
她有著天生的慈愛氣質，以及逆來順受、全攬全擔、主動尋找困境解方的頭腦，包容力幾乎沒有上限。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LF5R7vZY
教團成立後，她亦接下女巫之職，幫助人們和那位女神溝通，祈求「飽足無病」的眷顧長存。
「總有一天，我要到女神的身邊服侍祂，繼續造福大家。」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8w5LqCalN
——也會繼續祝福、守護你，盼你返回自己家鄉，尋獲更美好的幸福。
卡珊卓知道兩人無法白頭偕老。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問題阻擋著。少根筋的巴文斯特不會明白。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8NAl1tAM
他只貪求這亦妻亦母的溫柔照料、心靈歸處。能放膽愛一個人、任性撒嬌、予取予求、感受被重視的感覺，而不必各種小心翼翼、各種提防算計、討好別人；他以為這種萬事有卡珊卓代勞的生活，會永久延續下去。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FjJ8PLYtH
三十五歲的他，比卡珊卓父不詳的稚兒更像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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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晨，太陽甫升，巴文斯特驚醒後發現屋內寂靜，徒餘幼子熟睡，於是赤足狂奔衝往坡頂池塘。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jn95fxmL
有不祥的預感。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nbVUUXyPG
雖說女巫需要早起，引領眾人祈禱、向神請求指示，才能展開一日的生活作息，但他直覺今天不一樣。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byUQv0Qkz
猶記昨晚卡珊卓不知第幾度說過「那位女神真的存在喲」，總是當成耳邊風的他，突然之間相信了。
遠遠地，他看見神蹟。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PsSuVxCC8
是位凌空飛浮的透明碧綠女神，周身揮灑恩惠的細星光末，引得眾人虔敬跪拜，沐浴於聖潔祝福中。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uOXjNtNkM
卡珊卓站在隊列最前方，身穿以聚落的物質條件、裁縫技術而言最豪華的傳統禮服，並逐漸抽高身體。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Q0wm9n79n
——等等，抽高？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PlQFaW6c
那個十五歲的纖弱矮小少女，就算踮起腳尖，額頭也只能勉強碰到自己胸口，怎會莫名其妙變得這麼高？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Uwg1qUNm
巴文斯特睜大眼、伸手撥開礙事的人群和祭品向前擠，拚命想確認眼前景象是怎麼回事。
從祭祀禮服延展的長度往回推算，卡珊卓的雙腳依舊踏立於大地。沒有什麼超自然力量舉起她。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0p3GCjB6L
「卡珊卓！」他試著朝隊伍大喊。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YMBWeoex
「噓！保持莊嚴，巴文斯特先生！」附近的女孩們急忙制止，卻被他一把推離。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9blMryA0
祭服下緣伴隨高度增加，已經隱約可見——見鬼了！那有一個成人的高度欸！衣服裡面究竟是什麼鬼東西？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pGxxu96B
「卡珊卓！給我下來！」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IFvMvfL6
心裡一旦焦急，無賴本性便展露無遺。他更粗魯地甩掉阻止的女孩們，顫抖喉音咆哮。
祭服漸漸變形，一邊膨脹凸起、一邊凹陷內縮。但根本推算不出那該算人體的哪些部位？腦袋一片空白的巴文斯特還在強迫自己思考，戳穿布料而綻放生長的新綠枝椏，便給予他更超乎常識的刺激。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ddOPXWwb
大概把一生分量的髒話都順口飆出來了。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du31AtcRT
巴文斯特已經不知道該害怕逃跑、該擔憂卡珊卓性命、或者該號泣戀人離去，只懂瘋狂嘶吼。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zvoTUU3Z
她終於回頭看他。仍是那張童稚可愛的臉、令人安心的成熟氣質、慈愛憐憫的目光。
「看吧，女神真的存在。我將到祂身邊服侍，並護佑你們。」
露出在外的手臂、小腿，以及祭服裂縫內原本該是黝黑肌膚覆蓋處，皆變成樹皮般粗糙的紋理。少女頭頂，捲曲膨鬆的短髮裡迸現蒼翠茂葉，宛若神所眷賜的桂冠。那冠還持續伸展、擴張，蔭庇眾人。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aZenElRaO
木質紋理最終爬上了那張小臉。於「再見，巴文斯特」這句話後，永遠沉默成一棵無語的樹木。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85A8oTR1
眾人歡呼、膜拜、喜極而泣，慶幸自己得以親見神蹟；唯獨巴文斯特崩落重心，蜷縮號哭。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ieSx27JjE
從此，他也失去了語言。
◆
「移監？」蘇菲娜抬起頭，怔怔望著米蕾蒂檢察官。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7pjy5PBj
「算保護妳。看看這段影片。」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4tRRKmSwK
遞上平板電腦，她還刻意切換至外部網路，從全球聞名的大型影片網站點開排行榜頁面。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F57DIGcv
小方格內，是全身爬滿奇異發光紋理的蘇菲娜，被法警架起往後拉扯的那一幕。明明審訊不公開、明明每位列席者皆有登記姓名、簽署保密約定，這畫面仍舊瘋狂地在網路上散播。
「是誰？」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YeLPUSshB
「還在查。爭取時間，跟我走吧。」米蕾蒂似乎完全不畏懼，平靜轉身邁步。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kLdAzk6sl
「去哪？」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K3ZyTEGF5
「第三監獄。」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eTfmx1jfb
她剛踱至個人牢房門口，即有名年輕軍官跑來報告「目前包括第三監獄在內，整個都會圈的監獄外圍，都有電視台記者群守著，等待拍攝犯人」，米蕾蒂嘖聲，正準備想辦法時，老邁的嗓音從牆外緩慢傳入。
「我知道有個非常隱密的監獄，記者追不到。」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ofEWFjKF
懸掛大量徽章的整齊軍服被微胖身形撐得飽滿。蘇菲娜還記得幾年前見面時，對方顯得更蒼老枯瘦、需要拄拐杖行走（他拒絕機器輔具）；如今雙腿卻能健步如飛，毫無遲滯地踱進牢房內。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zolZSHvo4
「韓德爾中將！」眾人立正行禮。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MgK8z4uZ
「抱歉哪，身為『對木靈研究機構』的總指揮官，反而是最被法規、輿論綁手綁腳的。平常丟著不管事的結果，就是部下有難，我也只能袖手旁觀，放任那些傢伙追捕妳們。」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Y3WpefBQ
昔日滿臉皺紋、膚色冷沉，連帶整個人亦了無生氣的老爺爺，此刻面色紅潤健康，相當有活力。
蘇菲娜立刻斂起目光仔細觀察，直至韓德爾喚她，才開口提問：「您曾接受過『蓮水』的治療嗎？」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tZSDFFgcT
老人一呆，旋即微笑：「我一度還以為是妳們開發的藥劑咧，想著我怎麼沒接到核准文件？但之後才發現是別人家的同名藥品。以引導幹細胞遷移分化、促進各類細胞增生修復的原理，倒是相同。」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bhMf7gl4W
「可以請問發售藥廠嗎？」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4AtCV4QrH
「我向醫護人員打聽過，他們列舉了好幾家——看來是大家都在做，很流行哪。至於最初的廠商嘛……」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58AGsyRc
擺擺手示意「先出發吧」，蘇菲娜點頭，很快就收拾好隨身物品，跟隨韓德爾、米蕾蒂離開牢房。26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RoHPUxk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