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唔想自己一個人倒數，所以我去玩free hug。//《倒數擁抱》 - 十二月五日

十二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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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出席免費擁抱簡介會，場地是大學的課室。一進去，他看見一些不算陌生的面孔，譬如是曾在Instagram上見過相片的人，多是朋友的莊員，同學的朋友，莊員的同學等等等等；世界遼闊，有時則細小異常。可是，這樣也不算認識，所以，他依然有模有樣地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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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某個女生很漂亮，她留着一頭黑髮，配搭微微分叉的的齊瀏海，眼睛彎彎地向上挑，有種嫵媚的魅力，好似伊藤潤二筆下的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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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江」叫E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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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無意之間，梁匡生盯着Emma，他的目光投向簡報，偶然流落專心的眾人肩上，輾轉又凝神望住她。只是見了大概二十多分鐘，他的眼睛已離不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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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強烈的心跳感覺，不再是學生時期的悸動，但是，覺得對方異常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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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以上就係呢個活動嘅簡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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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人阿Yo說了一大輪，免費擁抱活動由大學某組織舉辦，旨在於寒冷冬季傳達暖意，連結起悲傷、痛苦、孤獨的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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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痛苦、孤獨的香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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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望一望Emma，她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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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慚愧，他會來這裏參加活動的原因，是他悲傷、痛苦、孤獨。所有的環境因素都令他對現實感到絕望，在香港生活，好像捉不緊珍視之物，原本有的早已片片剝落，從未得到過的更是無法擁有。他不知前程，亦無歸途，於是慚慚頹喪；恰巧，個人生活亦是——沒有女伴，於是更加失落。沒有拍拖不會死，個個都孤身面對世間困難，但是他想成就軟弱於柔和胸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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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私心來參加，是正常的事啊，在場的都是香港人，一同連結，一同擁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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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們都是香港人，梁匡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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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望Emma，她微微向着簡報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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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漂亮，她好美麗，她好有魅力，全場就是她最為吸引。如此空泛的舉手投足，都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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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自覺，他好像喜歡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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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變得安全，至少，他是有喜歡的人了。心若空蕩蕩，則是沒有重量地飄浮，沒有落點的東西，多是脆弱而不被重視的，例如地上的膠袋，飛到萬重山的氣球；他需要被惦記——被自己——至少，他會在乎自己的想法和感受，那種心上有人的感覺，是實在而時刻提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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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情感大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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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聖誕，都好多謝大家假期都嚟幫手。好啦，咁我哋就要分post，我哋會喺旺角同油麻地都有嘅，每邊七個人咁，仲要一隻熊仔要喺兩邊不斷穿梭。大家傾吓地點啊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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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上幫手，連同梁匡生，有十一女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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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選擇了旺角，旺角有八個人選了，而油麻地七人；他們分得很順利，反正油麻地和旺角很近，都算是繁華鬧市，兩個地點大概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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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r⋯⋯我哋人數就差唔多啦，差隻熊仔，有冇人肯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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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Yo看着分為兩邊的旺角陣營和油麻地陣營，毫不意外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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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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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這些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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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女生出聲，只得男生開口，他們個個預設扮熊這種相對厭惡的聖誕角色，通常由男生做。始終，熊仔多數雄壯——如此定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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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問吓着住熊嘅衫，有冇觸感？」A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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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啲啦。」阿Yo答，他沒有表現出詫異，這種問題，是否時時在活動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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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想取暖，但着到咁厚，邊有feel㗎？」B男搖頭，十分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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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就唔係想抽人水嘅，但就係唔想搵個頭套笠住自己囉，焗到死。」C男翹手作迴避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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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沉默，所有人轉頭看梁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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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冇所謂。」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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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有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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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想穿着笨重的熊大衣，假裝可愛！但是，個個都話不穿，他又不好意思說一樣的話！難度又要問其他人能否接收麼？你不穿，他不穿，個個都不穿，怎麼辦？他有得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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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C男馬上用欣喜的目光看梁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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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B男進取：「咁就不如你啦！你叫咩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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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自介咪講過，扮晒嘢，梁匡生翻了翻無形的白眼：「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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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謝你啊！！！」A、B、C男齊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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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還以一大堆字詞稱讚他——什麼他穿上身一定好看！一定最charm！一定能夠發揮熊人的最佳可愛值！其他人在一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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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有點後悔，但是，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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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想：幸好，我已有心儀對象，不需在街上拋頭露面。我的倒數對象是——E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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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巧，Emma看過來，與梁匡生對視，她對他笑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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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熊仔就做熊仔吧！聖誕，I’m 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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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什麼-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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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其實梁匡生後悔到不行，他不是那麼善良，不是真的願意顧及他人感受，只是當下不夠果斷——這也是很多人都給他的評語。有時害人，這次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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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悄悄挪動身子到同樣選擇了旺角街站的Emma，與她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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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知隻熊衫會唔會好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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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嚟緊都凍，順手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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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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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Em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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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a不算熱情親切，使梁匡生的主動結冰、凝在半空。那些吸引他的女生，通常會作出兩個選擇：與他成為好朋友，或冷漠地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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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可以就這樣結束對話，他是來交友的，不應輕易退避，膽小鬼怎樣抱得美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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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呢，點解想嚟參加嘅？」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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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閒，見幾得意，又冇試過，就嚟玩吓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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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Emma的答覆比之前多了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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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係啊，聖誕冇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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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匡生說完之後，Emma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行到其他位置和女生聊天，沒有再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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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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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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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和女神搭訕就被她拒絕了？是哪句講錯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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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尷尬……但要假裝若無其事，這樣才型——這是他所有能順利戀愛的朋友告訴他的，雲淡風輕比風起雲湧吸引。於是，梁匡生去找阿Yo，問他關於穿熊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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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會結束，完結之前，梁匡生都沒能和Emma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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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好難，連親近喜歡的人也很難，不是隨便笑笑就是親密。雖然只見了不足三小時，但Emma已經變成他的心上人，她的身影與過去的女神重疊，不算有明顯分別，但她是新認識的人，一切尚是未知、未來、未遇，因此，可以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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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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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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