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三部曲 - 四維鬼

「珊珊！珊珊！」柴滔由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叫道︰「你地見唔見珊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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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地同你一齊上嚟喎，你見到乜我地咪見到乜囉！」肥花生佬忍不住嘲笑柴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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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先讓我坐下嗎？」蕭錦鳳小聲對我說︰「我的足踝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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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向柴滔說︰「可以借張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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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宜家唔見左個女呀！」柴滔仿佛已停止了思考，狂躁症又要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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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入你家嗎？你從來沒帶過我回家……」蕭錦鳳眼角看了看我，她有所不知，今天我「逃出來」時反鎖了房間，要再走「秘密通道」才回房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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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知如何向她解釋，肥花生佬又說︰「會唔會入左其他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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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會啦！今朝我一早就趕走所有人，宜家應該只有我地。」柴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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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一早發狂是要我們避開房屋署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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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滔可能望到蕭錦鳳十分疲倦的樣子，同情起來，但卻向我說︰「麻拎煩！自己入去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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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扶著蕭錦鳳入去柴滔的房間，我也只是第一次入去，柴滔平時神經兮兮，不淮別人靠近。房間內漆黑一片，只透過走廊的燈光射入來，才能勉強看到房內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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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只有四道牆壁空空洞洞的，一張梳化，兩張圓櫈及一張摺桌，幾乎空無一物，原全不像一個擁有一層工廈劏房的業主應有裝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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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電話？」蕭錦鳳坐在惟一一張圓櫈上，說︰「而且一隻窗也沒有。」可能為了防止在街外望入房內，柴滔把窗戶全都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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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梳化旁找到電話，我拿起來一聽，果然長響沒法接通，我向蕭錦鳳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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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前樓梯塌下時電錶受到損壞，除了走廊是公家供電外，房內全都停電了。而室內無線電話沒有電是不能通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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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喝一口水。」蕭錦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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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在找杯及水壼。沒有一件找得見，但在厠所的洗手盤內，看到一件令我驚訝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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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雙圓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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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解會係度？」我拿起來，又想起昨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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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只是人的幻覺，過去、現在及將來是同時發生。」小熊維尼高舉雙圓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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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們的經驗都告訴我們，過去無法改變，將來是未知知數。」女酒保反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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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錯！錯！你仔細地想想，所謂“現在”是由很“近的過去”及“很近的將來”組成，我們對時間的觀念，只是意識把兩者連結上來。就像看動畫片，把幾幅不同的圖片飛快地揭過，以為它們有線性的因果關係，事實上它們都只是獨立的存在，並且可以重新排列。」小熊維尼解釋說，他沒有用數學模型解釋，算是很有意圖用最淺白的方式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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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女酒保還是搖了搖頭，完全不明白維尼在說甚麼。維尼想了想，再說︰「我們的世界，甚至靈魂，都只是全息影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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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甚麼？」蕭錦鳳見我又想得出神，走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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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無乜野。」我把雙圓環放回褲袋，突然想起褲袋今天不知何時弄破了，便轉手放入另一邊的褲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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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尐講我個女去左邊！」門外突然傳來柴滔的怒哮︰「情花開！我叫你開門你開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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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蕭錦鳳出門看看發生何事，只看到柴滔在用力拍佛教教會的房間，肥花生佬仍站在一旁食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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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咩事？」我問肥花生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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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先佢係度搵女，聽到呢間房傳出聲音，我地就拍門啦，點知一開門見到個假尼姑。我認得佢，佢就係三年前爐底藏屍個個林媛熙。」肥花生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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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嗰個殺左個4歲細路女但最後告唔入果個？」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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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就係佢囉。」肥花生佬說︰「我一話比柴滔知，佢就發晒癲咁要入去人地屋裏面搜，個假尼姑一驚就縮番入去房，唔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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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你記得那麼清楚？」蕭錦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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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嗰左工廈係我巡查，單野亦都係我最先發現……」肥花生佬說著沒有本點領功的口氣，反而有點不願意再說，我們也沒有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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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鈴鈴…鈴鈴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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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甚麼聲音？」蕭錦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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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個係好古老嘅電話鈴聲，重係用轉盤嗰種。」肥花生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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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由這間房傳來。」蕭錦鳳指著其中一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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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間係我間房喎！我無咁嘅電話喎！」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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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開門入去睇下咪知道囉！」肥花生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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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肥花生佬，蕭錦鳳的臉上基本上已寫有「我想看看」四個大字，我甚至懷疑她是否因為想到我家而跟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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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係唔想開門，但係向裏面反鎖左。」我嘗試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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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鳳與肥花生佬你眼望我我，不明白我在說甚麼，而我也不好意思說因為要逃避發狂的柴滔，而走「秘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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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唔信？好！我試比你地睇。」我便走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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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數字密碼之後，便扭門推開，說︰「你地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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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門並沒有鎖上，應聲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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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了望蕭錦鳳，又望了望肥花生佬，這次真的是有理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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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推門而入，在門隙處射出來的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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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而家應該停左電。同埋我間房應該係白色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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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把門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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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攪乜野呀？」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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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地板開了一個大大洞，梳化床及茶几等都跌落下一層，而藍色的光是來自三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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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的聆聲原來由三樓傳上來。」蕭錦鳳也探頭一看，她見我不敢走近破洞，便自行走到洞邊往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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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時我在房的一角卻發現一隻粉藍色的膠涼鞋仔，心裏不禁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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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過來。」蕭錦鳳轉過頭來，神情有點驚慌，續道︰「看來我找到珊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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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走近洞邊，往下一看，與我所想的一樣，除了地板的石屎及我的傢俬外，還看到一個穿粉紅色的背心裙仔的小女孩躺在中間，不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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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珊珊？」蕭錦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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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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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快點叫柴先生過來。」蕭錦鳳緊張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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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門，看到仍歇斯底里地拍門柴滔，我摸了摸在褲袋中的雙圓環，實在有點說不出口，因為我心裏明白，為甚麼珊珊會在我家出現。肥花生佬看在眼裏，終於忍不住叫道︰「柴滔，你個女跌左落去下邊個層，快尐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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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滔聽得明與不明之間，但聽到肥花生佬如此說，便也走入我的房子，一看到珊珊跌到下一層，二話不說，便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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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樓梯房拿了條鐵梯，那本是用來爬回「秘密通道」用的，現在就用來放在洞邊，爬下去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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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對你唔住……爸爸對你唔住……」柴滔居然抱著女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女兒肯定是這個一個狂躁症的大叔的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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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鬼囉！」肥花生佬也從樓梯爬了下來，看到四周都是一格格仙人的遺照，打了個冷震，說道︰「原來呢層係骨灰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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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樓長年上鎖，也沒有招牌甚麼的，看來是非法經營骨灰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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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這兒的陰氣太重了。」蕭錦鳳也爬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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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隻腳無事啦咩？」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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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錦鳳只申了申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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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與風水是有關聯的。」蕭錦鳳說︰「你的家下面就是陰宅，難怪時常諸事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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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又來你尐鬼神故事。」一說到怪力亂神，我便心中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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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胡言亂語。」蕭錦鳳一本正經地說︰「三年前我家就住在墳場旁邊，陰氣太重，時常看到那些污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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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聽她說我也打個冷震，她繼續說︰「本來搬家後已有三年看不到，但我今早在面試室就見到了。」蕭錦鳳說︰「那隻東西與跛子一模一樣，而且好像用槍指著跛子。它開槍時，我本能地把它推開了，那隻東西便倒在地上消失了。那全都是我親眼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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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起嚟，我也聽到槍聲……」我皺起眉回想著，望著蕭錦鳳，但見她突然捉著我的手臂，臉上又點驚慌失措，她指著我的背後，示意我轉身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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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慢慢轉身，看著在天花破洞的洞邊，站著一個穿粉紅色裙子的小女孩「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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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冇眼花？」我問，然後回看著柴滔抱起另一個生死未卜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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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係我另一個可能性啫。」蕭錦鳳念念有詞說著跛子的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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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維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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