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謝安筑在母親的逼迫下,學了刺繡。自幼天性瀟灑不羈、率直爛漫的她,對女紅一類須耐心與細心之針線活不感興趣,從小不像其他千金姑娘學些琴棋書畫、三從四德、及相夫教子等為婦之道,反跟父親學了些四書五經及六藝。開額、畫眉、制蟬鬢、塗胭脂、抹鉛粉、點口脂、暈額黃、貼花鈿、畫花子、紡織縫紉、刺繡烹飪及祭祀禮節等她一概不通,長輩雖苦口婆心,她每每應承得好,轉身便忘得一乾二淨。偏她又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愛若珍寶,終究縱她天真任性,從未強求。奈何謝安筑如今也屆適婚之齡,女大當嫁,理之當然,母親也擔心女兒到了夫家,什麼都不會也只有被欺負的份。
這時,丫鬟婉珞來報,附在謝安筑耳邊,低聲道:「小姐,蕭家姑娘來,說是特地來尋您的!」謝安筑不禁一颦眉,小聲咕噥道:「這傢伙來做什麼?我怎麼不記得跟她有什麼交情。」蕭家乃官宦之家,歷代皆有人在朝中擔任要職,如今蕭家掌家為蕭武,目下為吏部侍郎。蕭家嫡長女蕭蟬衣,才華洋溢,琴棋書畫皆通,擅琴能詩,辯慧知詩,兼撤擅書法,描眉塗粉,才貌超群,號稱金陵才女。平日最愛衣裳華麗,目高於頂,尤喜譏笑謝安筑「如市井野婦,毫無閨秀之儀」。兩人同為官宦之女,卻水火不容,素來不睦。謝安筑撇了撇嘴,向婉珞道:「妳就跟她說我還在睡覺,不見。」
婉珞轉告了謝安筑的話,蕭蟬衣嗤笑一聲,道:「我就不信這整天在外頭大街小巷亂跑,精力旺盛的人,到了這個時辰還會在睡覺。」說罷,便硬是要進去,婉珞及其他丫鬟小廝也不敢攔截,怕要是碰到了這囂張跋扈的蕭家大小姐一根寒毛,蕭家大小都要來討公道,只有默默的退到一旁。
蕭蟬衣自個兒衝進了謝安筑的房中,丫鬟來不及來報,謝安筑猝不及防,蕭蟬衣眼見謝安筑的手上一尚未完成的手帕,一把搶過來,打量了兩眼,隨即大聲道:「咦!今日怕是天降紅雨,我們謝家大小姐,竟也會刺繡啦?」謝安筑悄聲問了身邊丫鬟怎讓蕭蟬衣進來了,婉珞無奈的聳了聳肩,歉然道:「蕭姑娘硬要進來,我們也沒法。」謝安筑見蕭蟬衣如此無禮,不禁有些惱怒。起身伸手就要搶回蕭蟬衣手中的手帕,蕭蟬衣一墊腳,手一拿開,謝安筑便撲了個空,蕭蟬衣戲謔一笑,將那手帕甩落地上,竟一腳踏上,冷冷道:「這手藝,怕也就是我七歲時的水平吧?」謝安筑眼見自己辛苦刺了一個早上的手帕被蕭蟬衣不屑的踩在地上,不由得怒從心起,身旁丫鬟連忙拉住了她。眾丫鬟侍女都覺蕭蟬衣有些過分,婉珞更是看不下去,沉聲道:「蕭姑娘,請自重。您遠來是客,現在我們當您是客人,但若再欺辱我家小姐,便莫怪我們無禮。」蕭蟬衣轉過頭,瞇著眼瞧了瞧婉珞,冷哼一聲,道:「小小丫頭,也敢教訓本姑娘?真不知謝家如何教人,竟養出如此目無尊卑之僕!」
謝安筑見蕭蟬衣如此對自己的丫鬟如此可真不能接受了,謝安筑本是個和樂且孺、與物無忤的隨和之人,若只是蕭蟬衣譏她,她尚可一笑置之,然此番當眾侮辱婉珞,卻讓她怒火暗湧。她和自小伺奉自己的丫鬟,情同姊妹,最是不能接受別人欺負她們。謝安筑向蕭蟬衣道:「我說妳,到底來我家做什麼?平常不是把我當成鄉下野姑娘看待,整日向人說我壞話,不屑和我打交道嗎?」蕭蟬衣眼波流轉,媚眼一笑,道:「姐姐聽說妳訂親了,特地來向妳道賀,妹妹何必這麼見外呢?」蕭蟬衣一雙鳳眸瀲灩,笑容妖嬈,謝安筑卻只感一陣噁心,心道:「我和那什麼提督的兒子訂親的事,似乎還沒對外公開,他是怎麼知道的?況且,我結親干她何事?這人就是不安好心。」以謝安筑的個性,本是秉持「四海皆兄弟」,絕不會如此猜忌一人,實在是曾在這蕭蟬衣身上吃過不少苦頭,讓她不能不堤防些。當下面不改色,道:「我何曾訂過親?這話妳莫要胡說。妳也知我這性子,怕是無人敢娶。」蕭蟬衣聽到這話,心裡也不禁有些猜疑,自己聽父親說謝安筑和王俊卿訂了親,自己本不相信,此番來本是存著試探之意。據自己對謝安筑的了解,謝安筑這人是不會說謊的。難道是父親搞錯了?無論如何,謝安筑這女人絕不能嫁給王俊卿,她不配!只有向她這種眾人公認的才女才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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