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卿回到家中,便騎上一匹快馬出發往臨安。不過,他一路上並未疾行,只是緩緩前進。他想,楊六郎不過步行,走得再快也快不到哪裡去,一邊在路途上仔細梭巡著。一整天下來竟毫無所獲。他只得在天色漸暗時,尋了一家客棧準備投宿。
王俊卿向掌櫃道:「給我一家上好的客房。」掌櫃搖搖手,面露為難,道:「這位客官,非常抱歉,本店沒有多餘的客房了。」王俊卿拿了一錠銀子出來,放到櫃檯上,道:「普通的客房也成。」掌櫃頓時兩眼放光,卻仍是道:「不是小的刻意推託,實在是今晚風雨欲來,四方旅人盡聚於此,連通鋪都擠滿了。您看——那邊的客人也是等無房間,只能將就一晚。」王俊卿望去,果然見男女老少擁擠一隅,神情疲憊。掌櫃又道:「客官若不嫌棄,權且與諸位同坐過夜吧,晚些我們會送上些簡餐,還望見諒。」王俊卿雖心中厭惡這等擁擠污濁之地,但眼下也別無他法,只得將坐騎交予店小二照料,自己盡量揀了個乾淨些的地方坐下。
這時,一段談話聲傳入耳中,引起他的注意。一臉上有刀疤的人道:「你們聽說了嗎?今日中午,有個小子竟然當街跟大頭對上了。」另一留著大鬍子的男人道:「嘿,那小子膽子夠肥的,敢惹大頭,莫非是條漢子?」那刀疤人道:「哪裡是什麼漢子?白面書生一個,風一吹就倒的樣子。」這時,一個獨眼老頭插嘴道:「這種人,明擺著是自找苦吃。大頭那種流氓,是他能惹的?」刀疤人趕緊朝四周張望,低聲道:「小聲點!你忘了大頭最忌被說成流氓?這裡人多嘴雜,要是讓人聽去告密,你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王俊卿心頭一震,已知他們談論的少年正是楊六郎。他猛地站起,未理會店小二的喚聲與眾人驚訝的目光,徑自奔出客棧。他有種不祥的預感。以大頭的手段,要找個書生不難,而楊六郎的功夫,絕非其對手。但在這風聲鶴唳的夜晚,要從何尋起?
天意弄人。忽聽遠處巷口傳來一陣爭執之聲,王俊卿辨明方向,便朝聲音來源方向走去。巷口昏暗,卻見一個魁武壯碩的大漢正準備向一名青衫少年動手腳,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楊六郎。那大漢,無疑就是大頭。王俊卿當即衝上前去。大頭今日連遭攔阻,已是怒氣中燒,見來人竟又是一介文弱書生,冷笑兩聲,扳了扳手指道:「大爺今天不教訓你們這些龜兒子,還真當我是吃齋念佛的和尚了!」說罷,虎步踏前,直逼王俊卿。王俊卿神情冰冷如霜,不發一語,靜靜注視大頭。楊六郎眼見如此,心中焦急,見王俊卿弱不禁風的樣子,唯恐不敵,急忙大聲喊道:「你這欺善怕惡的東西,只會欺負弱小!我楊六郎就看不起你這等廢物!」
大頭怒極反笑,猛然轉頭向楊六郎逼近。楊六郎這番話說得豪氣,心底卻有些發虛,想轉身就跑已然來不及。大頭已伸出拳頭,朝楊六郎臉門砸來,這一拳若是結結實實落下,非破相不可。電光火石之間──只聽得「叮」的一聲,清脆入耳,竟似鐵石相交!一顆細小石子疾如流星,自暗處破風而至,準確無誤地擊中大頭的拳面。那石子看似平平無奇,卻如千鈞巨錘一般,震得大頭半邊手臂一陣發麻,掌骨仿若欲裂,手臂隨之一縮,這一拳便如生生凍在半空。大頭大驚失色,轉眼四顧,只見數丈之外,一名白衣少年斜倚在一株槐樹之側,手中輕拋著兩粒同樣大小的石子,神色淡然,宛若方才所出之手不過是隨手一擲,毫不足道。
大頭嘶聲道:「你找死麼?」王俊卿瞧著大頭,眼神說不出的冷淡,大頭不自禁的打了個冷顫。大頭道:「你……你要什麼?」王俊卿指著楊六郎道:「放了他。」不多不少,言簡意賅,不容置喙,這就是王俊卿的作風。大頭色厲內荏,試探道:「放了他也不是不行……你要拿什麼來換?」王俊卿冷冷地瞪著大頭,大頭不覺向後退了幾步。半晌,王俊卿道:「你要什麼?」大頭見狀不甘,冷笑道:「你身手不錯,不如——拿你來換!」王俊卿毫不猶豫:「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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