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想 - 10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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嬰兒的哭啼聲充斥著整個屋內，在這個不足十坪內的小房間之中，有一位名叫張繡惠的女嬰誕生了。

「呸!女的嗎，真令我失望，你下次最好給我生個男的出來。」

「你真是…不講理…我…痛痛痛。」

年輕女子摀著肚子，神情痛苦，臉上一株株汗水，以及床上的血跡，都證明了剛才的分娩有多麼辛苦。

然而男人一句話安慰都沒有，反而是大力的將們甩上，揚長而去。

看著此番的情景，女人虛脫的躺在床上，接過女嬰之後，看著自己手裡自己的親身骨肉。

女人一股莫名的怒火從心中熊熊染起，她無處宣洩。

她直挺挺的盯著女嬰，女嬰仍舊哭鬧著。

女嬰彷彿聽到媽媽的招喚，睜開了那還未完全發育的雙眼，用一絲絲的縫隙窺視著整個世界。

映入她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景象的，是她媽媽那如抹布般擰在一起的凶惡神情。

剛出生的嬰兒，怎麼會懂表情代表著什麼，所以她還是持續著哭著，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來自母親的呵護。

然而，事與願違。

「為什麼…你不是男的阿阿阿！」

媽媽的咆嘯聲，所震起的空氣，把女嬰的淚吹飛，女嬰不再哭泣。

說不定就是從那時後起，女嬰知道了自己之後要面對的家庭，是一個容不下她的

很快的，女嬰長大了，她被取名為繡惠。

「媽媽你看，這是我畫得全家福!」繡惠把畫攤在飯桌上，想讓媽媽看得更清楚一些。

「張繡惠，吃飯。」

媽媽隨即把紙張野蠻的抓起，紙張皺成一團，就這麼被遞給了小女孩。

女孩看向父親，父親卻連一眼都不瞧，迅速的動著筷子，把碗裡的米飯扒光，顯然米飯比這張紙更加吸引老男人的注意。

女孩喪著頭，接下皺皺的圖畫，她把畫攤開來，只見畫的中央破了一個小洞。

她的心也破了個小洞，屬於孩童的天真也慢慢從那孔洞溢出，女孩從那之後再也不畫畫了。

而畫紙上洞的位子，正好把女孩跟家庭割裂開來，圖的右半邊中，女孩獨自孤零零的站在草地上，空洞的笑著。

這個空間寂靜的像停屍間，唯一有的聲音來源，只有那波放著雜音早已損壞的收聽機。

不久之後，老女人再度懷孕了，分娩那天，女孩偷偷的靠近房門，他想要瞧一瞧是妹妹還是弟弟會出聲。

隨著一聲聲的慘叫，嬰兒出生了。

「混蛋!又是女的，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女孩嚇傻了，愣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老男人撞開了門之後，碰倒了躲在門後的小女孩。

小女孩跌坐在地，手掌因磨擦而破皮，鮮紅的血液滲了出來。

男人看了一下小女孩，「嘖。」了一聲，便向廚房走去，男人翻動冰箱，把一瓶瓶鋁罐瓶拿出來，擺在沙發旁邊。

女孩很怕那個鋁罐瓶子，一但它出現了，女孩發現父親就會被惡魔附身，用水管懲罰她讓她痛得無法入眠。

為了不見到那個惡魔，女孩跑回了自己房間，依縮在棉被之中，祈禱眼睛閉上之後，太陽就會立馬出現。

又過了不久之後，老女人又懷孕了，這次是個小男孩。

跟上次不同，這次防間之中洋溢著嘉年華的氛圍，父母之間相視而笑，高高舉起方才出生的男嬰。

父親輕輕的吻著男嬰，用手指逗弄著男嬰的臉龐，母親則是在一旁微笑，用手撫著男嬰的頭。

這些是小女孩從來沒有見過的雙親，陌生的可怕，陌生的令人畏懼。

胸中的悶痛令小女孩掐住了胸膛，不知為何，她感到燥熱，而且渾身發抖。

又過去了一段時間，女孩成為了一名國中生。

她在平日晚餐之後都會待在圖書館裡到閉館為止，在同學、教師的眼中，她是一位認真勤奮的好學生。

可是只有女孩自己明白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成績，會這麼做只是為了晚一點回到家。

她不想要多待在那個家一分一秒，對女孩來說，如果問女孩什麼是地獄，他會毫不猶豫回答她的家。

媽媽總是日復一日的重複「讀書的重要性」，有時考的不理想，身上就會多出一條條的藤條鞭痕。

爸爸則是用近乎摧毀人格的方式辱罵她，這一切的一切女孩已經受夠了。

但在去圖書館之前，她不得不先回家一趟，她的家庭經濟寧況不富裕，沒有辦法天天在外面吃晚餐。

所以女孩必須要回家吃完晚餐之後，才能去圖書館。

當然，女孩去圖書館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與她的男朋友碰面。

她與男朋友已經秘密交往快要一年了，在班上沒有人知道他們倆正在交往，在學校裡頭，兩人的互動就像一般的普通朋友。

兩人當然是不想要這麼偷偷摸摸的交往，可是礙於校規，兩人並不想要惹事生非。

因此，圖書館就成了兩人的約會地點。

跟男友相處的期間，女孩才能稍微從噩夢中喘一口氣。

但是好景不常，女孩交往的事終究是敗露了，那一天正巧也是考試成績發布的一天，女孩考得失常。

一到家，女孩本想快速解決掉晚餐，就立馬直奔圖書館避避風頭，既使他知道這樣做不過是在延緩自己死亡的時間。

但是一踏進家門，女孩就被要求今晚待在家中，不准出門。

晚餐時間隨著日落的太陽來至，女孩在座位上坐立難安，肩頸流出冷汗，腳尖來回磨蹭地板，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道道飯菜被端上桌，就像沙漏中的沙子一粒粒掉落，宣告時間的慢慢流逝。

等到所有家族成員做定位之後，媽媽率先開口。「張繡惠，妳這次段考的成績退步很多，我沒說錯吧。」

那股威壓，壓的女孩喘不過氣，好像真的有大石子壓在肺部那樣。

「我也聽說了…妳交男朋友了對吧?」

女孩心裡一驚，她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被發現了，她的雙目瞪大，瞳孔抖動，直挺挺地看著飯桌不敢回應她的母親。

怎麼會！？是誰告密的？

「妳給我分手。」母親不悅的說

「不是…這又跟交沒交男朋友沒有關係，我下次考好就好了阿。」

母親重重的拍桌，力度大到桌上的碗筷都被震了起來。

「我們繳那麼多錢不是給妳去學校談戀愛的，妳是學生，學生就該乖乖的讀書，妳聽懂了嗎?」

「我就跟你說了這跟這沒有關係的!」

「妳還敢頂嘴!」

女孩還沒有意識到發生甚麼事，她的手早已經扶在臉頰上，過一會兒，刺痛感才從臉頰擴散開來。

這時，廚房裏頭傳來了金屬的碰撞聲，一下子後，父親撥開廚房門框上的簾子走了出來。

一起出來的還有他手中的水管。「讓開，我來教育他。」

父親抄起水管，一棒棒的往女孩手上打去。

「混蛋，誰讓妳交男朋友的！」

就算女孩哭著說不要了，父親仍舊沒有停手，直到飯菜都快涼了，父親才喘著氣停止。

女孩的大腿頓時成了葡萄莊園，大大小小的葡萄長在了大腿上，手掌則是紅通的大了一圈。

乾涸的淚腺再也擠不出一滴淚水，所有的淚水都被地上冰冷的水泥地被吸收乾淨。

完事之後，一家人重新做回餐桌，一邊說著「飯菜都冷了。」，一邊動起筷子吃飯。

在眼角餘光，女孩看到妹妹躲在客廳的角落，摀著口眼淚不斷流下。

女孩揮揮手示意妹妹吃飯，而他自己也回到了飯桌。

「爸你看!這是我畫的霸王龍喔!」弟弟興奮說到。

「唉呦，我們家陞佑最棒了~來爸爸抱抱。」

父親一把抱起弟弟，臉上的笑容與方才那地獄來的厲鬼截然不同，母親則是在一旁不斷稱讚。

強大的割裂感，讓繡惠噁心的想吐。

憑什麼？就因為我不是男的，所以要被打？

困惑、憤怒、不理解佔據了大腦。

姊妹倆動著筷子，這個不大的空間，有著兩個世界，溫潤的牆壁紅磚，以及冷硬的地板水泥。

女孩的眼神垂下，瞳孔中沒有一絲的光彩，凌亂的頭髮，沾滿來自地上的汙塵，原先烏黑的髮，也染上了一些灰白。

「弟弟阿，你千萬不可以變成像姐姐那樣喔，沒有出息。」母親溫柔的笑著說。

手中的筷子被握得斷成四結，上下齒間摩擦發出聲響，眼中的血絲爬滿了眼珠子。

好啊，就讓我看看，究竟是我有出息，還是弟弟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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