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 - 【希斯篇】 23/ 阿修羅-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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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她給村公所裡的老人們送飯時，身上正穿著工作用的淺綠色圍裙，折返往村口外的餐館時，手裡還捧著一堆村民用完洗淨的杯盤，完全沒想到自己這副忙裡忙外的樣子會讓站在牌樓下的森鵬瞧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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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先是感到意外的，但後來又覺得森鵬的到來是意料中事。畢竟自己跟院長已經十天半個月沒有說上話，而森鵬正好可以充當一個緩衝地帶，幫忙傳話也好，柔性勸導也罷，總比她倆一直僵在這兒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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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去，像往常一樣自然地笑，「你來了，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站這裡等不熱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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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飯了嗎？」森鵬靠近她，以一種極其熟稔的態度與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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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愣了一下，心裡不大適應。在她的印象裡，這應該是她和森鵬第一次在院外私下見面。以前在院裡，他倆碰到面總會隨口聊幾句，關係談不上很親近，充其量也就是比較熟絡。並不是話不投機，而是他倆性格裡都有拘謹的一面，兩個拘謹的人碰到一塊，是很難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的。但是，今天的森鵬卻跟以往不大一樣，好像一下子主動縮短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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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苦笑著看一眼自己滿手的杯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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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老闆說一聲，跟我一塊回家吃個午飯吧。」森鵬晃一晃手裡的塑料袋，世希看見上面寫著附近一家馳名燒味店的名字。「我今天正好回來和家裡人吃頓飯，就去斬了兩隻乳鴿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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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聽得一陣迷糊，「回來？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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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嗯的一聲，「我父母的家，就在裡邊巷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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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張著嘴巴，「我完全不知道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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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難怪，我確實許久沒有回來了。我父母住這兒，連院長都不知道。托你的福，要不是來找你，我也沒什麼理由再踏足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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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森鵬這刻意輕描淡寫的口吻，世希雖然好奇得心癢癢，卻還是忍著沒有多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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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餐館交代一聲，脫下圍裙，她便隨森鵬進村巷子裡。她平日很少鑽到這裡面去，只是偶爾從村公所後面經過，看到青瓦青磚的巷子口，左右貼著一副紅木牌對聯「白橋永固，橋木長春」，橫批「昇平」，簷底掛著兩個小小的紅燈籠，一切看起來是多麼淡遠祥和、與世無爭，因此她便總愛往這兒多看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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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徑直走到巷底，在一座小神宮前往右拐，又至巷底，遇到一面黑鐵柵，上面掛著門牌與一個歐洲風太陽圖紋信箱，青磚老巷倏然跳轉到中世紀的紅磚街。森鵬用鑰匙打開那面鐵柵，側身先讓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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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父母家就在一棵高大的白千層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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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印象，就是雜亂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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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外面堆放著數不清的雜物，沙發、客廳椅、堆疊的花盆、懸吊的植物、放滿植物的架子、夾滿了洗衣夾的晾衣架、清掃工具、紙箱、各式塑料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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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寸步難行，森鵬直接走向一扇敞開的窗子，往裡面招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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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來開門。三人一起把障礙物挪開，走進黑壓壓的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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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看到沙發上有個人，湊近才知道那大概是森鵬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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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例行介紹彼此，世希向長輩們點頭問好，但這對沉默寡言的伴侶並沒有向她展現半點歡迎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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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與碗筷都在桌上擺好了，森鵬把燒味打開，四人便坐下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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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只知道用筷子動碗裡的飯和眼前一盤淮山炒芹菜，在侷促的氣氛下，她連手臂都不敢伸得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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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沒回來，關心父母一句就這麼難嗎？」森鵬的爸爸冷森森地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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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一筷子剛放進嘴裡，手便凝固了，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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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的媽媽拍他一下，咧嘴斥責，「客人在這兒，說這些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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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他就是把天皇老子請來作客，我也當著他的面照罵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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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滿腦子想著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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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他是這副德性，我當初就不會那麼好心，答應佑維收養他。」森鵬爸爸把筷子拍在桌上，「白養他這些年，等我們老了，我們自己申請住老人院不就得了！就當從沒有這麼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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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必這樣說，他不是還買乳鴿回來了嗎？你看這這乳鴿多新鮮，還熱著呢，趕快吃……」森鵬媽媽笑得滿臉尷尬，目光往世希臉上匆匆一掃，又低頭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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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給他媽媽夾了半隻乳鴿，她只說：「你自己吃，不用給我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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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叫他買，看見就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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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的爸爸不斷地冷嘲熱諷，媽媽後來終於忍不住罵道：「你少說兩句，小南快到了，讓他聽見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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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猛瞪大眼睛，她沒聽錯吧？這個小南，該不會剛好是許自南？不不，他倆好像不認識吧？就算透過工作認識，那關係應該也不會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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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似乎很錯愕，「你們喊他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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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驚疑地把臉扭向森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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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媽媽一臉賠笑道：「你不是回來嘛，小南今天剛好有空，我就喊他來一塊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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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我想跟他一起吃飯了？」森鵬板著臉道：「你們是有多討厭跟我吃飯？非要喊一個外人來。」

「你自己不也帶一個外……朋友來跟我們吃飯？」他爸厲聲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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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希跟那傢伙怎麼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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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你就很不一樣，他比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世希開始感到血壓飆升、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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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有人在門上敲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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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鵬的媽媽彷彿發現了救命稻草似的，飛也似的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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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進來了，森鵬媽媽的態度登時一百八十度轉變，從剛才的冷若冰霜變得熱情如火，儼然這才是自己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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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自南一邊與這位阿姨親厚地寒暄，一邊走到桌前。森鵬的爸爸看見他，臉上的怒容也消退許多，許自南問他這兩天風濕痛熱敷以後有沒有好一點，兩人一來一往和和氣氣地談了好一會。森鵬媽媽去給許自南盛飯，許自南這才得空把注意力分給旁邊兩人，他的笑臉並沒有凝結，只是直視森鵬時，眼裡的笑倏忽有些銳意。森鵬則是冷著一張臉與他對看。許自南又把目光轉到世希臉上，嘴角高高彎起，笑得分外和煦，「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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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打起來打起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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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斯篇】 23/ 阿修羅-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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