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屬於妳的色彩 - 十二

「身體沒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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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一週，這句話變成了莉亞下班返家的固定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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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狀態逐日好轉，不過被病症奪走了一部分活力的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每天跑出來迎接她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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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女的身體狀況卻仍然不是能放下心的時候，無法忽視的事實是，近幾日睡覺的時候，她察覺到少女身體沒有顏色的界線，已經在大腿一半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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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這速度來看，再沒多久就會到腰部，大約也就是數天之內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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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整個人存在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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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她自從生病後就沒有外出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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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的緩慢減少是因為少女還獨自在做些什麼抗衡著，她一停下動作，透明色隨即以令人害怕的速度席捲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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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最早她不是還認為這樣的速度不算特別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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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相遇以來，她第一深切感受到了兩人剩餘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的事實。接下來的路程不是拔河了，而是賽跑，是有人追在後方，少女一旦被追上比賽就結束的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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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窗外的黎明色嘆了口氣，看來今天又會是精神不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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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連日的睡眠不足讓莉亞早餐沒有進食多少，即便到了中午仍然完全沒有食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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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同事們點頭致意，離開了自己的位置。沒有午餐心情的話，在位置上稍做休息或許也是一個選擇，但是她不想再和等等還得奮戰數小時的地方繼續大眼瞪小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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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能自由行動的時段，她要逃離這個一旦看到，就會想起工作待辦事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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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至少公司的洗手間有人固定打掃，還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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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啊......」在半夜遍尋不著的睡意不願遵守表定時間，在她才剛於小隔間坐下，試圖呼出一早所有煩悶時一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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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人在公司，休息到最後一刻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來的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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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越來越沉重，然而在此處小睡片刻實在是太不體面，最後一絲理性和睡意拉扯著，阻止著她意識就這樣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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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新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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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喔。妳說這幾個月才進公司的那個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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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有兩道聲音接近，聲音的來源在洗手台的方向停下。她認得聲線的主人，一位若沒記錯是已經在公司待了許久的資深大前輩，另一位是位置就在她旁邊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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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累，拜託前輩們不要在這裡邊補妝邊閒聊──雖說如此，不過盥洗室原先就不是讓她休息的地方。前輩們在這裡閒聊她是沒辦法休息了，看來還是乖乖回自己的座位上小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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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那個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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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她喔，菜鳥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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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打算推門出去的手被凍結住，在她這邊，稱的上「新來的」人不是只有她一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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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該盡快離開？她這麼想著，手卻不聽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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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不會被她聽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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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啦，我看她每天中午都會出去吃午餐，現在不會在公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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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短短數句的內容顯然不懷好意，接下來將要聽到的話語一定更加過分。但她卻失去了推開門的力氣，現在推門出去撞見前輩們，只會讓氣氛更尷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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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蜷縮起身體，抱住自己的頭，卻怎麼都擋不住外面的話語繼續流進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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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不行啊，這破公司哪懂什麼叫公平，只會把好的案件分配給評價高的人，放著不管的話以後大案件都是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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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的是，小案子做起來也沒有多輕鬆，錢卻差了不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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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還真的不能讓區區一個新來的就這樣得意忘形下去，先來後到的道理懂不懂，敬老尊賢的道理懂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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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妳年紀完全不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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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別挑我語病，打比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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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在隔間內無助的不停搖頭，侵入她耳內的寒沁像是過負荷般不斷溢出，沿著她脖頸緩緩流下，滲入了她心中，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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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不懂，她雖然資歷尚淺，但是她自認該做好的事都有盡力做，就算有過失也會全力彌補，怎麼就變成在前輩們面前得意忘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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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職場，完成被交代的職務內容，這件事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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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之前新來的菜鳥那件事，真的就像前輩說的那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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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個啊，說到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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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哈哈，完全照前輩妳們的計畫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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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挖了個洞就看著她自己呆呆的跳進去，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這件事大概她到今天都還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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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就知道，上個月看她在那邊加班收拾殘局的時候就在想是不是前輩妳們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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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當然的嗎，不過她手腳還真是算滿快的，看公司進度來判斷，她處理完也沒花多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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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這樣的話下一份好案子不是又要分配給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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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差，到時再想點辦法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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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人蠢到中同樣的計兩次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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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難說了，她不是今年才剛畢業嗎，我看她根本不會知道，讓我猜猜，至少要五次之後她才會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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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看不起她了吧，不過我想大概也是啦，哈哈，我猜七次，十次好了。不過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她察覺後，好案子還是要被她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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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再說，如果她在這幾次裡面被搞到自己離職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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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都忘記這個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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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妳還太年輕了，妳要學的東西還多的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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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打開門的莉亞眼中滿是忍住不掉下的不甘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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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發生時她的確有感到違和感，然而比起歸咎原因，她更傾向將心力放在解決問題上，既然其他人都認為是新人難免犯錯，她也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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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竟然只是同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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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聲音，其中一位是在她才剛進到職時很照顧她的，公司的最資深前輩，在莉亞印象中對後輩毫無架子，對人溫柔。另外一位因為座位就在她一旁，被上層指示在初期指導自己，當時熱心的教導了莉亞許多公司的事項，包含何時何處適合在上班中偷懶等上司絕不樂見的小訣竅也一併傳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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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才數個月，一切都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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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想把工作做好而已，難道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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摀住耳朵的雙手完全沒有起到阻擋聲音的作用，尖銳的笑聲迴盪在狹小室內，無情的穿透她的一切防禦手段，使她的鼓膜更加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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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新來的之前請假做什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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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那邊剛好有我認識的人，新來的好像說是她妹妹生病，所以想請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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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妹妹？怎麼從來沒聽她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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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說不定是那天不想上班隨便找的理由吧。她要是真的有妹妹我還希望多生病幾次，讓她少來搶點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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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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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會顧著做好自己的事可稱不上合格的大人啊，小妹妹。沒關係，在這裡妳就算不願意也會慢慢成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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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高亢的嘲笑刺穿雙耳貫進了腦中，讓她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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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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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妳不是知道我在減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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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道聲音逐漸遠去，莉亞強忍住的淚水終於還是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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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可能還有其他人會進來，而且，恐怕對她懷有敵意的人還不只剛才兩位前輩。她不願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所有人，只不過現在的莉亞已經不知道誰能相信誰無法相信了，她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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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盡全力摀著自己的嘴，拚了命的不發出聲音，苦澀的淚珠隨即滲透過她的指縫，透進口中。總覺得一旦被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只會讓那些人更加得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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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如果只是說她也就算了，為什麼能說出那種話，為什麼能若無其事的把完全無關的少女也牽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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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只因為莉亞的表現值得公司分配給她更好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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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不甘、悲傷、憤怒纏繞交融著，夾雜成深色漩渦，使她心情盪到谷底。她厭惡起工作，厭惡起這個職場。下午乾脆直接不要回去座位了吧？就如她們所願，說妹妹病情惡化要臨時請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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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回來啦，下午也一起加油吧。對了，這是主任要給大家的餅乾，但是前輩說她在減肥不能碰，多給妳一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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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遠的大前輩隨意的朝她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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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厭惡起可以這樣若無其事說話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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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眼睛好紅喔，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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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湊了上來，表達著關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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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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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接連搖著手，向後退了幾步。「只是剛才回來的路上一陣大風，眼睛進了沙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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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厭惡起什麼都做不到的自己，厭惡著明明沒有做錯，卻還是只敢在心中思考，沒有勇氣實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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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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