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柳念衍生《始知相憶深》 - 第二章問情

翌日清晨，阿念是在一片安靜與暖意中醒來的。

她睜開眼的時候，正對上一片微涼的堅硬胸膛，還有環在腰間的鱗尾。尾尖輕輕動了動，似乎感應到她的甦醒，自動地又收緊了一些。

她微微動了動身子，卻沒能掙脫，相反還被攬得更近了些。相柳依舊閉著眼，眉目冷峻，卻不像平日那般帶著拒人千里的冷冽。

她悄悄仰頭望他，他卻忽然睜開了眼。

那雙眼冷中帶火，像極了海底深處的藍焰，但此刻卻異常平靜，甚至……還有一點寵溺。

“醒了？”他嗓音低啞，帶著剛醒的慵懶與沙啞，聽得阿念心頭一跳。

“嗯。”她輕輕點頭，聲音輕得像是怕吵醒這片晨光。

“餓不餓？”他問，說完還順手將她額間滑落的幾縷亂髮撥開，手指冰涼，卻異常溫柔。

阿念本想說“不餓”，她可是鳳凰，怎麼會那麼容易餓呢？但還沒開口，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

她頓時羞得臉紅，縮進他懷裡不肯說話。

來到這裡後體力消耗太多，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愛吃不吃的。

相柳失笑，一把將她整個抱了起來，“小東西，這會兒知道害羞了？”

“你才是東西！”阿念悶聲抗議，聲音卻軟軟的，沒半點氣勢。

他沒再說話，只是裹著被子將她抱出內室，一路走得穩穩當當，甚至比平日還輕了幾分腳步，彷彿怕驚擾她一樣。

阿念窩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的氣味，忽然覺得這洞穴……好像也沒那麼冷了。

＊＊＊

午後，相柳帶著阿念潛入了海中，他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手拂過她唇邊，指腹輕觸，像是無聲的暗示。阿念自然張口，他便低頭輕吻她的唇，將靈氣緩緩渡入。

初時她還有些羞怯，但漸漸習慣了他這樣的“渡氣”方式後，便只紅著臉小聲嘟囔：“你其實是故意的吧。”

相柳勾了勾唇角，沒否認。

海底世界如夢似幻，水光如紗，粼粼折射出斑斕的光彩。五色珊瑚、巨型海貝、晶瑩水母與銀魚群交織成一幅幅流動的畫卷。阿念睜大了眼睛，像個初次進入夢境的孩子，驚歎不已地東張西望，不時還伸手去摸摸那些閃爍的魚影。

她整個人貼在相柳懷裡，像一隻柔軟的小獸，無聲地在他心上撓來撓去。相柳原本打算帶她走一圈就回去，卻在她滿眼光芒的模樣下，破天荒地多停留了好一會兒。

其中一處海床之上聳立著層層疊疊的礁石柱，如同通往水面的階梯，柱身皆覆滿了色澤嬌豔、尚未綻放的珊瑚花苞。它們緊緊合著，彷彿仍在沉睡。

阿念被吸引，眼眸一亮，輕巧地游過去，指尖小心翼翼地碰觸其中一枚。

相柳見阿念伸手本想阻止，但又想逗一逗她，便未作聲，只含笑凝睇。

果不其然，阿念輕哼一聲收回了手，舉著被輕咬一口的白嫩指尖嚶嚶告狀，“相柳！它怎麼咬我啊！”

他俯身檢視她的指尖，紅得像點染的胭脂，卻未見傷痕。他淡淡道：“因為妳吵醒了它。”

說著，手指一翻，掌心湧出一縷溫潤的靈力，輕輕貼在她指上，不動聲色地將那一抹紅褪去。

阿念正想抽回手，卻被他穩穩牽住。

“別怕。”相柳低聲道，聲音緩緩貼近她耳際，像潮水般輕柔。他帶著她的手，緩緩覆上那團珊瑚花苞。

指顧相觸間，只見花苞驀然一震，緩緩綻開。緊接著，那礁石柱上的一朵朵珊瑚花彷彿被某種無形的氣息牽引，依次怒放而出，霞光萬丈，如燦爛星河，自海底一路綿延至天光透入之處。

一簇簇花火點亮了海中光景，比阿念見過所有華美的宮燈還要繽紛絢麗，宛如火樹銀花綻放天際，遍野花海點亮了她眸中的色彩。

“真好看！”阿念不由讚嘆，轉過頭對上身後相柳溢滿春水般柔情的眸子，微微一怔，半晌，才紅著臉嘟囔一句，“它……它欺軟怕硬！”

“嗯。”相柳低笑一聲，聲音低沉悅耳，像被海水泡過的絲絃，溫柔地撩動心海。

阿念仍是意猶未盡，忍不住又碰了另一朵，便見那珊瑚花像被喚醒似的，開得益發艷麗，將她如墨的髮絲與羽衣都映得五光十色。

相柳站在她身後，望著這一幕，忽地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阿念一愣，還未開口，就聽他低聲說：“再摸，就得留下來嫁給它們。”

“誰要嫁給花？”她不滿地抗議，聲音在水中被泡沫包裹得軟綿綿的。

“我不放心，妳還是嫁給我比較好。”

阿念瞬間耳根發燙，臉頰也燙得不像話。

相柳彎起唇角，低聲喃語：“不過，嫁給蛇，也不差。”

他抱緊了她，身前花海恣意綻放，仿若萬千星辰墜入這片深藍夢境，而他，只願擁著她，做他這一生唯一的浮光掠影。

海底之遊繼續進行，阿念見到了大到殼身可以做成床榻的玳瑁、擁有像翩翩蝴蝶般藍色紋路的刺蝶魚、能吐出潑墨雲霧般的八爪魚、牙齒鋒利性格兇猛擁有點點斑斑墨紋的花羅漢……

阿念一路上肆意瀏覽，直至一個龐大的黑影籠罩上方，她才害怕的往相柳身後一縮。

“有我在呢，不用怕。”相柳輕輕拍了拍阿念緊攥自己袖子的手。

“那是什麼？看著好嚇人。”

“魚怪，牠的魚丹是水下避水的法寶。”

“那不就可以自由呼吸了？真好！”阿念現下配戴的避水珠只有在水中說話的功效，還是得靠相柳定時渡氣。

“阿念不喜歡渡氣嗎？”相柳黑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輕聲問道。

“啊？沒有啊！”阿念眨巴著眼，急忙擺手，“只是……有這個會比較方便而已嘛。”

她語氣天真，神情坦然，顯然沒意識到那句話背後潛藏的情意。

相柳微微一愣，唇角不自覺地上揚，眼底藏著一絲莫名的愉悅。

其實，自打陪著阿念回了羽族一趟，相柳便察覺到了她低落的情緒。

羽皇既能以女兒的婚嫁作為穩固政權的籌碼，想來情份淡薄，她就是回去，不過徒增傷感。

那天阿念鬧脾氣，他索性也負氣離開，本意是想冷她一冷，施以小誡，卻不料最終懲罰到的竟是自己。

見不到阿念的這些天，相柳的內心莫名難受。

始終無法釋懷的，是那雙濕潤的眼眸，水珠掛在那密密的睫毛上，像一排柔軟的刺。

那刺似乎瞅准了他腦海中那根最不穩定的弦，毫不留情的開始進攻，震得他心緒翻湧，是揮之不去的五味雜陳。

事情好像超出了他的預料。

好似從第一次見到她起，他就再也無法控制這樣的悸動，說不清道不明的，被某種力量狠狠拿捏住了心臟，時而生疼時而酸澀時而甜蜜。

明明一開始，這只是門對他來說可有可無的親事，他不過將她當作普通的雌性，或者是所謂的……妻子而已。

可事實是，她的喜怒哀樂無一不牽動著自己的心弦。

他見不得她難過。

相柳有過一瞬的迷茫，他曾以為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其實對阿念來說並不公平。

她肯定很害怕。

思及此處，相柳毫不猶豫的趕回山洞，當他見到阿念的那一刻起，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他，是真的心悅她了。

＊＊＊

“還有哪裡想去的嗎？”海底之旅後，相柳問道。

阿念一愣，想了想，發現自己在皇宮生活多年，竟從未有機會一窺宮外的世界。

“嗯……其實……我從來沒有去過其它地方，但是我之前看過一卷遊記，叫《海客談瀛洲》，傳說瀛洲島上有遍野的玉萼梅，寒風一吹，就像漫天飛雪一樣好看。”

她興致勃勃的說著，一雙杏眸亮亮的，笑起來的時候又彎成一對月牙。

相柳凝視著那笑意盈然的眸子，輕聲應道，“好。”

隨後他們便出發去了瀛洲島，在出發之際，相柳低喚一聲“毛球”，阿念眼前倏然出現一團雪白毛絨的小糰子，嘰嘰喳喳的飛到了相柳身邊。

阿念一雙杏眸登時瞠得溜圓，仔細觀察一番，這才看見白糰子上面小小的兩粒黑豆豆般的眼珠子，以及小小尖尖的鳥喙。

“好可愛！這是什麼鳥啊？小小一隻的，比我還小。”阿念不由伸手捧起了那顆“毛球”。

許是同為羽族，一向驕傲的毛球也親暱的回蹭了阿念的掌心。

相柳不語，只是再喚了聲“毛球”，須臾之間，小小的白糰子從阿念的掌心一躍而下，成了幾欲展翅而飛的大鵬鳥。

阿念再度看呆了，相柳這才笑睨了她一眼，悠悠言道，“牠是極北之地的白羽金冠鵰，從前修煉時遇上的。”

雖然不懂天上飛的跟海裡游的是怎麼扯在一起的，但聽相柳話裡的意思，他好像也在極北之地修煉過？

怪不得生氣時老下雪。

想著想著，阿念感到身子一輕，相柳已然將她抱上了坐騎。

不到半天的路程，他們便來到了瀛洲島。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整片含苞待放的梅林。枝頭間，僅有三三兩兩的白梅悄然綻放，似星星點點的雪花，輕柔地飄落於枝椏之間。雖未完全盛放，對阿念而言卻已足夠新奇。

“這就是瀛洲島嗎？我以後還想再來。”她輕聲呢喃，眼中盛滿了光。

相柳神色淡淡，只輕輕地應了一聲：“好。”

阿念略顯遺憾地望著眼前的梅林：“可惜現在還太早了，見不到書中寫的那種盛景。”

聞言，相柳默默抬手，催動雪意。驟然間寒氣籠罩，溫度驟降。他一揚手，寒風捲起凜冽的飛雪，呼喚著每一枝尚未綻放的梅花。

淡粉的花蕊徐徐舒展，一朵朵潔白如玉的梅花在她眼前悄然怒放。清冽幽香隨風四溢，沁入心脾，片片花瓣與飛雪交織於空中，宛如天女散花，鋪成一場盛大的梅雪奇觀。

阿念從未見過如此景致，忍不住在花雨間蹦蹦跳跳起來，宛如雪地裡長袖翩躚的小仙女。

“好美啊！相柳你快看，好多花～”她歡快地呼喊著，貪戀地吸著空氣中裹著花香的清寒。

相柳走上前，輕輕為她拂去肩上的花瓣，連髮髻間的落英也細心地拈下。阿念仰著頭欣賞著這難得的景致，一邊搖著相柳的手臂，拉著他與自己一同共賞。

不多時，玩了一整天的阿念終於倦了，坐在梅樹下，靠著相柳沉沉睡去。

相柳將阿念抱進懷裡，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安睡，又將靈力輸進她的身體裡為她保暖，隨後抬眼望著滿林玉萼，復又低頭看著睡夢中的阿念。

應是玩得盡興，見她粉唇微彎，露出甜甜的笑意，相柳的唇角也不禁跟著微微翹起。

瀛洲島是他出生的地方，此後天生地養，就這麼孤獨寂寥的走過百年風霜刀劍。

他曾認為，只要天地間還有這樣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貴。

可再美的風景，若無人同賞，也是乏味。

阿念的出現，無疑讓他黑白無言的世界裡透出一抹光亮，在日積月累中層層暈染，從此漫漫長路，萬里色彩紛呈，充盈天地。

＊＊＊

詰旦，阿念緩緩睜眼，最先抬眼望見的，是俊朗流暢的下顎線，再往上，是纖秀不失英氣的薄唇，相柳的唇形削薄銳利，卻也紅潤溫熱，整個人分明似潔白晶透的寒冰雕琢而成，懷抱卻又像是如春溫暖的歸途。

阿念神思恍惚半晌，只聽得一句醇厚低語，“醒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微微頷首，又聽他道，“看一看前面。”

舉目望去，一片煙濤微茫中依稀可見遠處雲霞明滅，阿念好奇問道：“對面有陸地嗎？”

“這裡是東海，再往前就是大荒。”

“那東海還有其他島嶼嗎？”

“海上島嶼眾多，瀛洲只是其一，妳若喜歡，日後可以再去看看。”相柳垂眸望著她。

阿念點點頭，卻覺手腕間俶爾冰涼，打眼望去，竟是一條手鍊，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有些像銀，卻比銀更加璀璨奪目。

而後她發現鍊子上墜著一顆龍眼大小的珠子，泛着幽幽藍色的光。

相柳：“這是海圖，紀錄著部份海域上一些小島的位置，比如這座瀛洲島。以後去到哪座新的小島，都可以用這個來標註地點。”

“真特別！”阿念不由讚嘆，轉而問道，“這是送我的嗎？”

“嗯。”

阿念粲然一笑，“謝謝你啊！帶我看了這麼多美景，還送我這個。”

相柳面上不顯，羽睫下的一雙桃花邃眸卻染上了柔和的光澤。

“妳想去大荒其他地方看看嗎？除了羽族之外的地方。”

看著遠方雲海繚繞的陸地，阿念有些嚮往但又有些猶豫，“可以嗎？”

“為什麼不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相柳忽然變得那麼好說話，但阿念還是很開心。

“好啊！你能不能先跟我講講，羽族之外的大荒是什麼樣子的？”

阿念很好奇，自小身在宮規森嚴的羽族皇宮中，她所能了解到的大荒不過是冰山一角。

泱泱大荒，族群眾多，除了極北之地因氣候嚴寒渺無人煙，其餘從南到北由東至西皆有各種面貌迥異的風土人情：有層巒疊翠、有平疇千里；有林間溪湧、有碧水長天；有平林漠漠、有煙柳籠碧。

接下來的日子裡，相柳陪著阿念遊覽大荒各處山河。臨行前，他將一袋繡著潔白枝子梅花紋樣的錦囊遞給了她。

“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好。”

阿念仔細一瞧，這並非普通的錦囊，而是能夠收納萬物的寶袋。

打開袋子，發現裡面除了幾箱黃金白銀外，亦有頭面兩副，外加不少赤金的珠釵寶簪、步搖花鈿，以及成筐的書卷字畫、古琴珍本，還有幾件上古法器。

這些東西她認得一些，應該是她的嫁妝，羽族雖然沒落，但公主出嫁該有的嫁妝依舊頗為可觀。阿念不免有些動容，看來即便父皇偏愛姐姐，但心裡始終還是有自己這個女兒的。

踏上大荒的第一日，看著眼前墨髮玉冠、雪膚白衣，眸光溫潤流轉間萬種風情的俊美公子，阿念怔了一瞬。

“……相柳？”她遲疑的喚了一聲。

“嗯，是我。”男子輕輕一笑。

她眨了眨眼，困惑地看著那如墨瀑般的長髮，微微傾身靠近：“你……染頭髮了？”

“嗯，行走大荒時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變換髮色，我還會借用另一個身份。”

此刻俊眼修眉意態風流的不羈公子，與素日裡那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銀髮妖王簡直判若兩人。

阿念詫異道，“你還有其他身份？你、你是誰？我是說，你現在是誰？”

相柳莞爾，笑意潛藏於眼底：“防風邶。”

“防風氏……？”阿念皺起眉頭想了想，腦中倏地浮現兒時聽過的古老傳說，語氣愈發驚奇：“你是說，那個創建了防風古國的巨靈……防風氏？！”

“正是。”他從容頷首。

阿念瞪大雙眼，像是忽然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天機：“你是怎麼成為防風邶的呀？”

相柳輕笑一聲，“說來話長。”

他邁步朝前走去，白衣隨風而動：“若妳今晚早些歇下，我便說給妳聽。”

＊＊＊

南境客棧，夜風靜靜吹過屋簷，窗格間透進些微月澤，映在木几上的茶盞與書卷。阿念裹著薄裘，靜靜靠在相柳身側，聽他緩緩訴說那段歲月。

他自極北之地閉關修行，不問塵世、不涉情緣。直至某日，於風雪中邂逅一位氣息微弱、命在旦夕的神族青年防風邶。男子將死，心中唯一牽掛，是病榻中孤苦無依的老母，自願以一身靈血交換侍奉其母餘生安穩。

於是回到大荒後，他便以防風邶的身份為那位身患沉痾的老母親盡孝。

他並未細述那幾年間是如何以假身真情，日日為她煎藥燉湯，只輕描淡寫地說了句：“直到她安然離世前一晚，還握著我的手說：‘邶兒長大了。’”

聽到這裡，阿念心頭微酸，眼眶泛起一層薄霧，忍不住問道：“如果是交易的話，你不覺得自己虧了嗎？”

“這場交易，其實是我佔了便宜。”相柳眉眼輕垂淺笑，“我從蛋裡孵化，自睜開眼睛開始，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因為防風邶，讓我有了一個母親，她雖然病弱，可拳拳愛子之心，讓我體會到了母子之情。”

阿念輕輕一愣，隨即嘴角也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靠得更近了些，“那這就不只是交易了。”

她輕聲說道：“你遵守了承諾，為他盡孝；也因此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親情。用‘交易’來形容，未免太冷冰冰了些。”

沉默半晌，相柳道：“這份親情屬於防風邶，不屬於我。”

“你竟是這麼想的！”阿念訝然，旋即搖搖頭，“母子連心，不會有母親認不出自己的孩子，若是有一模一樣的人頂替了我，我阿娘也絕不會認不出來的。”

“更何況你跟防風邶長得根本不一樣，或許你可以騙過對他漠不關心的人，可你絕對騙不過對他牽腸掛肚的生身母親。”

“防風邶的母親肯定知道你不是她的兒子，但她能感受到你的善意，也願意接受你的善意，相柳，那位夫人定是將你當作親生兒子看待的，這份親情也是獨屬於你的。”

阿念的神色格外認真，拍了拍相柳微微繃著的肩膀，“是因為你的真情以待，才能獲得同樣真摯的親情；是因為你很好，所以你值得。”

隨著阿念的話語，相柳原先平和卻略微複雜的神色漸次化開，若冰雪消融，一掃百年黯然惆悵，有澄澈流水淌過心田。

又來了，她總是這樣，不吝於任何溫暖的可能，似乎生來就有鼓舞人心的力量。

看著阿念一雙盈滿笑意的明眸，相柳輕啟薄唇想說些什麼，卻又一時凝滯。

什麼回答都無法完全表達自己此刻的感動，他向來難以相柳的身份直接傳達感受，黑夜裡行走太久，面對炙熱的暖陽，似乎唯有行動才能讓滿腔愛意得以伸張。

一個輕柔的擁抱環上阿念的後腦和腰間，不緊迫，只有暖意蔓延。

阿念一怔，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學著幼時阿娘撫慰自己的樣子安慰他。

感受到她稚拙的安慰，相柳唇角微勾，漆黑的眸色裡是氾濫成災的柔情滿溢。

妳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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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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