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七分，齐修远的黑色轿车停在"栖蝉"书店斜对面的消防栓旁。车窗上凝结着薄霜，他呼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消散。笔记本摊在方向盘上，已经密密麻麻记满了温语过去三天的行动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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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日，9:02开店，顾客12人，19:30关店，20:15抵达市立医院北楼，23:04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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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5日，8:55开店，顾客17人，其中3人购买昆虫图鉴，20:10关店，20:18去医院，23:32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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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未开店，全天在医院，接受透析治疗4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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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远的指尖停在最后一行。三天监视，温语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但第七页的医院记录与众不同。他翻出手机里林小楠刚发来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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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28岁，确诊遗传性神经系统淀粉样变性（家族性ATTR型），末期症状，预估存活期6-12个月。每周三次血液透析，主治医师：陈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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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突然震动，苏芮的名字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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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队，温言的尸检报告有蹊跷。"苏芮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他临终前被注射了大量实验性神经抑制剂，医疗记录上却没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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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远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书店二楼。窗帘紧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能确定是什么药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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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东莨菪碱的衍生物，会导致..."苏芮停顿了一下，"被害妄想和记忆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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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二楼的窗帘突然拉开。齐修远下意识低头，再抬头时，温语已经站在窗前，苍白的脸在晨光中几乎透明。令他血液凝固的是——她正举着望远镜，直接看向他停车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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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然后举起手中的马克杯，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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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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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远暗骂一声，干脆下车走向书店。门铃响起时，温语已经站在楼梯口，穿着宽松的灰色毛衣，赤脚踩在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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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警官，监视是一项需要隐蔽的工作。"她转身走向咖啡机，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你停在消防栓旁边三天了，按规定那里不能停车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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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在监视你。"齐修远打断她，直接亮出手机上的病历照片，"为什么不接受治疗？现有的药物至少可以延缓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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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的手停在咖啡机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哥哥接受了所有可能的治疗。"她拿出两个杯子，"最后三个月，他的皮肤像干枯的蝉翼一样剥落，却还坚信自己已经死了，说能听见地下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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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齐修远注意到她手腕内侧密密麻麻的针眼，有些已经发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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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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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幼虫在地下生活多年，靠树根汁液为生。"温语递给他咖啡，杯底沉淀着未溶解的药粉，"哥哥说那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声音，十七年的黑暗只为一夏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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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远想起案情板上那些受害者，都是在地下室或隐蔽处被发现。"你认为你哥哥与那些失踪案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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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突然咳嗽起来，一团暗红的血沫溅在白色瓷砖上。她迅速用脚蹭掉，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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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呢？"她抬头直视齐修远，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警方搜查过我们的房子，跟踪他半年，什么都没找到。除非..."她歪了歪头，"你们当年漏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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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远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小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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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队！死者身份确认了，是叶晴，书店的临时工！法医在她指甲缝里发现了温语的皮肤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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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猛地射向温语。她正若无其事地擦拭咖啡机，袖子滑落露出手臂上几道新鲜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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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走了。"齐修远站起身，故意碰翻咖啡杯。液体在桌面蔓延，流过温语随手放在那里的药瓶标签——「氯硝西泮，最大剂量服用可导致记忆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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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语伸手扶住杯子，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她的皮肤冰凉得不似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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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齐警官？"她突然说，"蝉在破土前会停止进食，把体内储存的能量全部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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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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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最后一次蜕皮。"温语微笑，"然后飞向它们注定短暂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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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书店时，齐修远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医院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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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先生？温语小姐的紧急联系人填了您的电话。她在透析过程中昏迷，情况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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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修远回头看向书店二楼。温语站在窗前，正平静地注视着他，哪有半点昏迷的样子？但电话那头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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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什么了吗？"他低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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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的声音带着困惑："一直重复两个词...『十七年』和『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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