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雲口裡的綠枝經林太醫子侄醫治,如今已經好多了。也許是生病期間睡得多,深夜時分反倒睡不著,她便這麼直盯盯望向屋樑。
院裡嘈雜的聲音卻漸近,腳步停在她的房門。來人輕敲門:「綠枝姑娘,小的奉命送紅榴姑娘回來。」
門方推開,一陣寒風先入,隱約能見兩名婆子一左一右攙著紅榴。
綠枝趕緊起身拿火摺子點燈,不點還好,一點嚇了一大跳--紅榴慘白著小臉,雙膝都是鮮血,兩尖繡花鞋拖著泥痕,看著出氣多進氣少,淒慘得令綠枝心驚膽跳。
綠枝驚呼:「紅榴,你怎麼了?」話出口綠枝才意識到自己發不出聲音,還沒從病裡恢復。
一名婆子說:「紅榴姑娘辦差出錯,被罰跪在夫人院子。夫人沒叫紅榴姑娘不敢起,又讓灑掃的趕去角落,跪著那粗糲的石子,一雙腿跪成了這幅模樣。還是舒雲姐見夫人心情轉好,趕緊提起紅榴還在罰跪的事,這才讓咱倆攙紅榴姑娘回來。」
綠枝不是不通俗務的人,塞了碎銀子給兩名婆子:「辛苦大娘,這些與你們喝茶,我送你們出門。」
這些話說了兩遍婆子才聽清楚,不過婆子們並不在意,笑容滿面收下碎銀:「綠枝姑娘,你真是菩薩心腸。」
綠枝送走婆子,拿來剪刀剪開紅榴褲管,厚敷白芨粉。她見著紅榴慘白的小臉和著淚痕汗水,想著紅榴喜淨,便打水細心幫紅榴擦拭臉蛋。
紅榴這時睜眼,淚水漣漣的說:「綠枝姐,我辦差沒辦好,害大少爺的圖差點讓虞姑娘撕了。便宜行事也差點害死你,幸虧大少爺機警,立刻帶你去林太醫哪兒。不過害得大少爺因此挨打,相看也不成,都是我的錯!」
綠枝病中說不出話來便輕拍紅榴顫抖的背,直至紅榴熟睡,她才回到自己的床。
熄了燈卻翻來覆去睡不好。
夜慢慢的深,綠枝熄了房裡的燈卻翻來覆去睡不好。一開始覺得屋裡都是藥味害的,開窗透氣,映入眼簾卻是院裡池塘、石亭蘭花。綠枝不由得想起大少爺來。
那日她渾身冷汗淋漓,氣息微弱,有種將要死去之感。所以交待床邊的紅榴:「你曉得我平素沒什麼花銷,攢下來的錢放在針線籮筐裡。我沒有家人,最親近的人是你,這筆錢留給你。」
紅榴哭哭啼啼,說要再找徐管事抓別間的藥,說她一定會好起來。
綠枝苦笑,那當下她連搖頭都費力就這麼看著紅榴,讓紅榴將針線籮筐拿來。
紅榴沒一會兒便拿來,說:「這要緊時候看這些死物做什麼?」
綠枝氣息微弱的答:「這時候更要交待清楚⋯⋯否則你定找不著。」她讓紅榴拿來的針線籮筐裡有個裝剪子的盒子,拿出剪子挑開底板,裡面是一個個小布包,看著像針插。她讓紅榴拿剪子剪開,倒出一塊又一塊碎銀子。
紅榴痛哭出聲,綠枝微弱說道:「針線籮筐裡有鎖好邊的素帕,你拿出來擦眼淚罷!」
紅榴翻著籮筐拿出一方素帕,素帕的線卻拉出一枚藍絲綢繡白鶴香囊,她看著香囊神色黯淡,強打精神說:「有機會你幫我將香囊交給大少爺,省得他總被蚊蟲咬。」
誰知紅榴擦完淚,竟握著藍絲綢香囊跑出去,不久大少爺進了屋裡。綠枝微弱的逐客:「大少爺,您快出去,省得過了病氣給您。」
大少爺說:「綠枝你病成這樣也不教我知道?我帶你看太醫,看看究竟什麼癥結。」
綠枝看大少爺將香囊繫在腰上,早已淚水盈眶:「奴吃了藥也不管用,身子愈發虛弱⋯⋯能在死前見您一面,此生已無憾。」
大少爺生氣道:「以往生病,都是隨意抓藥吃,是不是寒症吃了寒藥也不知曉。也可能抓了相剋的藥,吃了越發虛弱。誤了性命當如何?」
綠枝淚眼迷濛道:「無論如何都是我的命,認命便是。」
大少爺答:「我希望你平安健康活下去。」
一陣暈眩後,綠枝已被大少爺抱起,顛簸間日光眩得她睜不開眼,日頭曬不透她猶如寒冰的身軀,綠枝偎著大少爺卻覺得溫暖。後面上了馬車,她以為大少爺會放下她,大少爺卻始終抱著她,使她汲取不屬她的溫暖心生眷戀。
到了醫館,林太醫的子侄並未勉強綠枝坐著切脈,反倒讓她躺在後邊床上。又命學徒燃了艾草幫她薰身子。
林大夫把脈後說:「吃了相剋的藥才會虛弱至此,我開些溫補的藥與你。」
綠枝那時看著頭頂樑柱上了紅漆,眉清目秀的學徒手拿精緻薰爐,一旁隔開內間的山水屏風也似名家畫作,窗櫺雕著杏菊,窗邊擺著雅致陶瓷花瓶,花瓶裡垂著蘭花與她沒見過的草。
綠枝的身子溫暖了些,她也有了回答的力氣:「我只是丫鬟,您別開太貴的藥,就是賣掉我也吃不起。」
林大夫笑道:「有你家大少爺這冤大頭,金貴的藥怎麼開不得?我只負責藥到病除。」
大少爺回道:「什麼金貴開什麼,若好不了我便拆了你匾額。」
綠枝正詫異大少爺怎會如此說話,又聽林大夫說:「我看你是讀書讀得上火,我正好得了一批遼東野山參,正好做天王補心丹,再加一劑瀉黃散,包你藥到命除。」
一旁學徒提醒林大夫:「師傅您說錯了,是藥到病除才是。」
大少爺逸出笑來,林大夫莞爾,告訴學徒:「不妨事,我與這傢伙是舊識。不然哪位病人一上門就要拆人匾額?沒拿掃帚掃出去就算便宜他!」
林大夫性情放達,一面大少爺舌戰,一面仔細幫她切脈。說她的身子寒不利子嗣,他藉這次機會一併幫她調理。
到離開時,連外傷藥白芨都拿了一瓶。煎藥法寫了兩大張,最後讓學徒隨她們回府,教會府上人煎藥才回。
那時與學徒學煎藥的人是橘兒,橘兒年輕又機靈,學得又快又好。綠枝喝了幾天藥便好多了,那時才從橘兒處聽說大少爺私帶她出府錯過相看,因此被老爺打得腳底板沒有一塊完肉。
綠枝起不了床,只能靜心休養,直到紅榴被送回來她終於能起身。
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6r325TSgK
* **
1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g8K2hiba3
三更已過,屋裡藥味早被夜風驅散,綠枝卻終究無法入眠。
她曉得大少爺心地善良不會怪她,不過大少爺不怪她便是她不去探望大少爺的原因?
綠枝想著孤男寡女於禮不合,自己卻搖頭笑了--她是奴婢,從前也值夜,顯然不能這麼看待。
大少爺雖然隨和,卻不是隨便的人,她夜裡貿然前去恐怕不合適。
正這麼想著,又想到大少爺屋裡不可能沒人照料,只是照料的人不知能不能找到屋裡物品?
於是綠枝對自己說:「去一趟吧,去看看大少爺,順便瞧缺了什麼東西幫忙找出來。來回不驚動大少爺便是。」
下定決心,綠枝便往前院去,她穿越寂靜的長廊來到前院敲門:「奴婢綠枝,進來伺候。」
綠枝等了一會兒才推門入屋。原以為會遇見值夜的人,想不到進了內屋也沒遇見值夜的人。
值夜的小床收在原處,並未拉出。往裡看內屋昏暗床帷緊閉,隱約能見大少爺睡在裡頭,時有呻吟聲傳來,不甚安穩。
綠枝頓時心疼得不得了,幸好她來了!
綠枝走近床邊,輕聲道:「大少爺,奴婢綠枝進屋伏侍,您的身子還好嗎?」說了話才記起自己一點聲音也無。
拉開床帷,大少爺嘴唇乾裂,雙頰緋紅。綠枝氣得渾身發抖⋯⋯這是放任大少爺捱疼、口渴?她摸了大少爺的額頭,發覺大少爺正在發燒,這便抽出帕子替大少爺擦汗。
不久擦汗的帕子濕透,大少爺卻不停發汗。衾被捂住的身軀早已汗濕淋淋。
綠枝心一橫,準備幫大少爺換一身乾淨的衣裳。翻來薰香過的衣服,大少爺卻死死壓住濕衣。
綠枝想將大少爺翻過去,這樣才好脫衣服,結果一個踉蹌反跌入大少爺的懷裡。大少爺瞇著眼問她:「是你嗎?」
綠枝不知大少爺將她誤認為誰,不過她努力的說話:「大少爺,我是綠枝。」
大少爺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綠枝驚得渾身發抖:「大少爺你快醒醒!」
大少爺在半睡半醒間嗅聞她身上香氣,不知為何將臉窩在她胸懷,那彷彿他倆是極其親密的人,彼此親密眷戀,後來大少爺將她摟在懷裡睡熟。
綠枝想起抱著她尋醫的大少爺同樣胸膛溫暖,她忽然熱淚盈眶。
大少爺嚷著:「好熱!」綠枝才想起大少爺正發燒,因想幫大少爺換衣她才誤闖床榻。
綠枝扎掙幾次無法脫身,而大少爺的身體卻越來越燙⋯⋯與大少爺相反,雖說林大夫開了溫補的藥,她的身子卻極其冰涼,大約她的底子薄,不是一時半刻能養好。
綠枝心想:大少爺那時若不救她,自然沒有後來挨揍的事,也不會在寒夜裡發著高燒無人照料。越想越是心疼,沒多猶豫便脫下自己的衣裳,以冰涼的身軀貼著大少爺的身子。
綠枝僥幸的想大少爺病得迷迷糊糊,只會以為抱著竹夫人納涼,她等大少爺熟睡下床,只要不說不會有人知曉這件事。
她緩慢轉身背對大少爺,大少爺卻伸手繞過她的腰枝慢慢往上撫摸,直至大掌籠罩酥胸,綠枝忽覺不妙,想掙脫卻與大少爺力氣懸殊,接著褻褲被大少爺解下,綠枝嚇得渾身僵硬。
綠枝又驚又疼也不敢聲張,只希望大少爺趕緊了事,放開她來。她默默啜泣,大少爺卻吻了她的後背,輕輕將她翻過身來,接下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大少爺越發溫柔,殢雨尤雲,無限恩愛。
雲雨過後綠枝不敢停留,趕緊下床,忍著不適收拾狼藉。
她不恨大少爺,只怪自己魯莽。
ns216.73.216.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