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店的貓》 - 《三》『你要跟我打架嗎？』

B大學的圖書館內非常安靜，安靜到連翻書頁的聲音都很容易被當成噪音。一排又一排比人高出好一截的書櫃上，整齊地放置了各種參考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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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在書櫃之間的狹窄通道裏穿梭著。她緊皺著眉頭，獵鷹般的視線掃過眼前一整列書本的書背，然後閉起雙眼，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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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邊沒有哦。」巫千緒從書櫃的盡頭伸出頭來，往凌因走來，壓低著聲線說，「怎樣啊？你這邊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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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扁著嘴，朝她搖了搖頭。巫千緒用手指捲她垂在胸前的卷髮，漫不經心地說：「看來也被人借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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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裏是最後一個地方了......」凌因把一張便條塞進連身牛仔褲的口袋裏，絕望地仰天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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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光頭教授昨天在課堂上，用港式口音的英文緩慢地向同學們說：「你們......下星期......必須......有這本書......否則......當曠課......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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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螢幕上展示一本看起來比他更像老懵......古董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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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吧，現在買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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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聽罷，眼睛瞪得老大，壓著聲線，舉起五根手指道：「要五百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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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起碼不用這樣找個沒完沒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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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一早就在網上訂了那本書。她可不願意為了這種能花錢就解決的小事浪費自己看漫畫的寶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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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哭喪著臉，「我昨天應該立刻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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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想到昨天下課後選擇做兼職，居然能給自己造成這樣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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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對。啊為什麼非得再花一筆錢才能上課啊？學費都已經給了那麼多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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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光頭佬！我看他什麼時候連頭上那幾條頭髮也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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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嘖嘖了兩下，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婦人之仁......應該讓他嚴重牙齒敏感，喝水都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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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倆並肩向圖書館出口走去，經過電子借書機的時候，凌因停下了腳步。她興奮地拉著巫千緒的手臂，指向電子借書機旁邊桌上一本殘舊的書。巫千緒朝她指的方向望去，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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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個原本站在書架側，穿著墨綠色寬鬆衛衣的女生往借書機走去。兩人看到，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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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名花有主的啦！」巫千緒搖了搖頭，拍拍凌因的肩膀以示同情。她勾著凌因的頸項，打算邁步離開之際，卻發現凌因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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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就算你再看，那書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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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她沒有帶圖書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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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句話幾乎是重疊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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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的目光還停留在剛才的女生身上。女生在淺粉紅色背包裏不停地翻弄著，完全沒有察覺背後投來的灼熱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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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圖書証就借不到書了......」凌因喃喃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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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小姐，你這樣不好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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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還沒說完，凌因就已經邁開腳步，向那個女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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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圖書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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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猛地轉過身來，似乎因爲沒有猜想到會有人對自己說話而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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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要跟我打架嗎？」凌因看著女生一瞬間扎出的馬步，不禁呆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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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似乎也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反應會如此誇張，連忙調整了自己的站姿，用非常抱歉的表情說了句「不好意思」，還向凌因九十度鞠了個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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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右手在空氣中揮了幾下，「哈哈！沒關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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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在一旁偏著頭，打量著那個女生，然後走到凌因身旁，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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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沒有圖書證啊？」凌因怕她是聽不見，又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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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垂眸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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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借不到這兩本書了？」凌因好眼力地看到參考書下面還墊了一本厚厚的外國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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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看了凌因一眼，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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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千緒用手肘輕輕撞了凌因一下，凌因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然後又將視線移回女生身上。她攤開手掌，向女生眨巴著眼，「書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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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巫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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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幫你借！」凌因揚揚自己手上的圖書證，巫千緒吁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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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手中緊攛著那本參考書，似乎有些猶豫。半晌後，她開口說道：「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是明天再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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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罷，將兩本書都放在旁邊的書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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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喂！不能放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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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激動地喊了出來，被坐在出口處的圖書管理員狠狠地瞪了一眼後，連忙點頭表示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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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放下啦！」凌因壓低著聲線，幾乎是用氣流在講話，「很多人在找這本參考書，你明天回來，書一定被人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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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露出哀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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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垂頭看著地板道：「那就沒有辦法了。」然後又抬起頭看著凌因，「謝謝你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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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向凌因和巫千緒深深地鞠躬後，轉身離開了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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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滿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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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啊，爲什麽？如果是自己，一定一口答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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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巫千緒的手臂，開始大幅度地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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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有沒有留意她的......」她又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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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還看得很仔細。」巫千緒摩挲著下巴，頭一下一下點著，「不是戴隱形眼鏡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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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就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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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是這樣用的。」巫千緒心累，嘆了口氣，然後又道，「這個白雪公主還挺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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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什麼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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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系的人幫她改的名字啊，大概是因爲她皮膚很白吧。」巫千緒用手指點了點下巴，「我想了好一會才記起她是我們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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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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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巫千緒從書架上拿起那本殘舊的參考書，「還跟我們修同一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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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參考書放進凌因的懷裏，「真是佩服你的好運氣，上天總是很眷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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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因將圖書證放在紅色條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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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是她有好運氣啦。」她翻到書的最後一頁，掃描著書頁內的條碼，「我下節課就把書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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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巫千緒頭往後一頓，「不是吧？那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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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怎麼辦？只好買咯。」凌因將參考書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扁著嘴喃喃道，「我真的好想把你帶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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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巫千緒一臉驕傲，「走吧，我請你吃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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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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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輕輕推開三輥閘，走上狹窄的木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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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層只有三兩個乘客悠然地按著電話。阿雪還是坐在最後方的靠窗單人位置，把背包抱在懷裏。她將玻璃窗拉開，風吹起了她的頭髮，但吹不走心裏的焦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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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本參考書，是她走遍大學內所有圖書館後找到的唯一一本。那本童話倒是不著急——還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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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想說這次的運氣太好了。果然，還是和平時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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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停下，人們從兩道車門進進出出。有些人沒理會紅色的行人交通燈信號，急步過著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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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總是匆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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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營役役，勞勞碌碌，終此一生，到底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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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問題，無數次在腦裏浮現。反覆琢磨，要說完全沒有想法，倒也不是，只是這些思緒都很混亂、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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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想起剛才那個女生，她居然想幫一個陌生人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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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沒有想過，如果別人借了又不還，她會有什麼後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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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又想起那本殘舊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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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舊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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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忘了南姨的舊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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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那裏碰碰運氣吧，她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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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去看看拖肥有沒有減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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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還有貓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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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給木木試生肉餵飼，結果完全失敗。木木一看見生肉就掉頭溜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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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婆婆一直叫自己不要試。婆婆真的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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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喂生肉對貓貓身體有益處，但沒辦法，木木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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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嘴刁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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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你要跟我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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