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一位失眠人士的回憶錄 - 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上)

失眠了快一個星期，昨天是第一次一口氣睡了六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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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失眠要好了，但並沒有，今晚只睡了兩個小時，現在又醒了之後睡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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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繼續我的回憶錄了，真的是他媽的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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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是從高中中文老師口中聽到西西弗斯的故事，現在已經忘記了那神話背景，只記得西西弗斯得承受永劫般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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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就是把石頭從山下經由斜路推上山頂，然後石頭又從斜路滾下來，西西弗斯就得承受這種無盡和徒勞無功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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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人生的頭兩份工作就是像西西弗斯這樣痛苦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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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社會的第一份工作是電器店的店務助理，工時長，工資不高但勝在離家近和非常的休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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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就為了頂替放假的推銷員而存在的冗員職位，因為一間分店有兩個人看店會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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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午息和洗手間，或是到商場外吞雲吐霧時還有一個人可以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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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在兩間分店遊走，星期一和二在這邊，四五在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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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得對著四位同事，有三位是正常人，一位是我第一次遇到可以稱得上是壞人的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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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較喜歡待在星期一二那邊的分店，正常是晚上九點才下班，兩位前輩都會在七點左右就叫我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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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工卡會幫我寫成九時下班，就是我爽賺了很多個小時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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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我到星期一二分店時是挺蠢的，我只想著如何表現得主動和勤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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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分店的假天花上有個用作倉庫用途的小隔間，有時候得爬上去拿取客人需要的貨物，假天花和倉庫木板之間有個隔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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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第一次自告奮勇爬上去拿貨時就不小心踩到那隔層，假天花不勝負荷，掉了下來還刮花了展示的雪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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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成為了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爬上倉庫取貨的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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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就是我當年不知道在同事午餐時和有客人時拿著雞毛掃清潔是沒有禮貌的，我只記得他們都說沒事就清潔一下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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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除了一開始因為這兩件事被罵了一下之外，星期一二分店的同事對我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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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試過在一二分台看店時發現一個大嬸用很白痴的手法嘗試偷走了暖風機，就是她以為店員的視線好像被陳列架擋著就不會被發現，她把柱型暖風機抱著之後用外套包裹住就開始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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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同事在玩手機沒留意到，我告訴他後，他就要我看店，自己追出去捉賊了，很快就把暖風機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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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真希望追出去的是我，人生應該沒多少捉賊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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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會和相對上最年輕的同事一起在沒有客人時玩王者榮耀，看看些舊動畫，一起當薪水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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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那兩位可敬的前輩，令我第一份工作不只有痛苦，還有點幸福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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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星期一二分店的快樂，星期四五分店就是地獄，那兩個推銷員基本上都沒怎麼把我當成人，好聽點是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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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分店的店長就墨守成規，除了在離職前和他有點衝突，基本上沒什麼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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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就是神經病同事，他一人承包了我對內的所有壓力和不快回憶，他外表就是那種個頭很大的肥豬，有雙下巴，雙眼瞪得很大，像快要被扣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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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像一拳超人中的豬神，但更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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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共事是一場惡夢，他聲音過份洪亮，指示不清晰，很喜歡把人生攻擊當成幽默，在我工作時在一旁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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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不難的工作，一有他在旁邊指導就變得難上百倍，就因為得額外承受他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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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要到銀行入數，那大概是一萬元左右，那是對一個剛出社會的男孩來說是一筆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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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到我手上後，我當然得點算清楚，他就在一旁陰陽怪氣，說什麼不用數這樣多次吧等垃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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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我犯一個錯，就扣一塊工資，我就會一整個月都做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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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說話讓我很大壓力，陷入自我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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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次對一個看上去不怎樣富有還有點弱勢的三人家庭惡言相向，雖然我自己看上去都很窮酸，但那家人就看看雪櫃，兩夫婦帶著小女兒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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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經病超大聲喝罵那個小女孩，罵得她哭了，兩夫婦就慌張的帶著女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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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今天都記得他罵別人一家是濕鳩家庭和濕鳩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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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年就知道那神經病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差，除了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個欺善怕惡的人渣外，是因為我本身是時薪，我時薪有時候會比他底斯薪加佣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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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這樣對待客人，沒有耐心又神經質，沒什麼佣金不是理所當然和公平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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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堆什麼遲到半小時開店沒有通知我，各種冤枉和挑釁就先不提了，太他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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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已經走出來了，但除特殊狀況外一星期只對著他一天，之後就得用很長時間脫離心理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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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段時間都在想，如果發生了喪屍末日，我他媽的一定趁亂說那個神經病被咬了，之後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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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啦，這樣會有點分不清誰才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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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先來個感性又正能量的上篇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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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深印象是星期一二分店的同事跟我說過，我作為店員唯一的缺點就是經常會無意識地口中念念有詞，不認識我的人會很覺得我很像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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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他沒說錯，我是在自己和自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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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是個不錯的店務助理，我有在dse考生來買收音機時多送他兩顆電池，試過有位小朋友坐在一二分店門前的餐廳座位做功課時被媽媽罵哭，之後我很溫柔地給他糖果，哄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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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就是和買電視的孤獨老人聊天，上門安裝後多拿些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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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自己還是有能在痛苦對人和善的能力，只是有時候稍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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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石頭的西西弗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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