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完】我們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竭盡全力地生存下去！ - 狩影５０迴：狩獵的終歌 ⑤｜克利爾

Kar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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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存的盡頭是什麼？生命僅僅是蠟燭上的火苗，沉沒在大海中的冰塊，雲地之間的落雷。百年過後，剩下的⋯⋯只有墓碑年份之間的橫線。

　　他們的故事，不曾被任何人提起。他們是世界的過客，一個玩家，一個行走的影子，無論在這裡得到什麼，是贏是輸，最終也會回歸於虛無。

　　尋求意義這件事，本身便是毫無意義。

　　但虛無主義從來不是思想的盡頭，就像蝴蝶一樣，牠們總嚮往光，即使知道光終將讓牠們消亡，仍不顧一切，竭盡全力地飛去那個方向。

　　所以，克利爾相信他不能就這樣死去，至少他還有使命，那是忠於自己的意志，為求在真正死去時，仍對當初的決定無悔，並說出那句⋯⋯

　　能夠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呃！」

　　彷彿墜落在空中很久，克利爾翻身以作緩衝，環觀這裡，如油畫般的景象，曲線流動，像漩渦，廣闊，沒有邊際，他甚至看不見盡頭。

　　深藍的夜空、明黃的群星、漆黑的枯樹，如梵谷的《星夜》，象徵畫家患上的抑鬱症，以及那孤寂的靈魂，這便是他的畫，也是他的世界。

　　克利爾走在油彩般的山坡上，卻見細小的白色剪影，像小孩們在玩耍，轉圈，孩童們在笑，伴隨著笛聲，像魔音，穿透克利爾的耳朵。

　　枯樹像火舌一樣，風中搖曳。沒多久，整棵樹卻長滿藍眼，密麻，滲透著怪異，像蒼蠅的瞳孔，令克利爾渾身毛髮豎起。

　　突然間，海量的眼睛冒出黑色尖刺，像樹枝在分岔、延伸，數以千萬，縱橫交錯，直奔克利爾而去。

　　他急忙奔跑，側身閃躲，不慎失平衡跌倒在地。

　　「嗚！」

　　很痛，褲子都破掉了，膝蓋感到灼熱發麻，但是——

　　［　火焰的精靈，我是你名義上的主宰，地獄與破壞之神，依芙塔莉娜！服從我的命令吧！凝聚至我的指尖，赤焰激刃，殲滅敵人！　］

　　回頭頃刻，只見一道橘紅激光，貫穿尖刺，並將其熔毀，發出爆破。

　　「克利爾！快逃！」

　　伊芙懸浮在身邊，她的語氣激烈，卻有些許的顫音。

　　克利爾扶著膝蓋，吃盡力氣，站起來時身體仍在顫抖。

　　他沒有回頭，只是一直往前跑著，每每吸氣時，鼻腔都充斥著焦熱、油彩的氣味，肺部擠壓得難受，像窒息一般，但他不能停下，絕對不能！

　　忽然間，前方映現巨大的貓咪，正奔過來。

　　當那些傢伙接近克利爾時，揮出貓爪，化作藍色的巨手，長滿青蛙般的眼睛。

　　克利爾蹲下，左擺身體，給假動作後，立即轉身往右疾跑。

　　［　五重的閃雷咒紋，那是聖典所說的預言，九天而來的雲雷之靈啊！聽從呼喚吧！電漿之極砲！　］

　　他回眸，只見伊芙發動五重紫色魔法陣，光砲如巨型子彈般，掠過克利爾身前，發出強烈轟鳴，直將貓咪淹滅在紫光中。

　　待紫色電流，跳動、消失，只剩焦烈的地面，白煙飄散。

　　克利爾還在奔跑著，卻見前方各處傾斜著無數幅畫像。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要反抗？』

　　『明明你只是食物而已！』

　　『作為食物鏈的底層就應該為生態系統作出奉獻才對，不是嗎？』

　　『作為我的食糧，這才是蝴蝶該匹配的價值！』

　　『也是你生存的意義！』

　　孩子、少年、青年的聲音，如激烈的三重奏，接連穿透在耳邊，轟鳴著克利爾的大腦，他捂住雙耳，即使他不想承認，卻依然被那人影響到內心。

　　［　五重的寒冰咒紋，那是聖典所說的預言，極地而來的霜凍之靈啊！聽從呼喚吧！絕凜之冰華！　］

　　霎時整遍地方都被冰凍，冰藤蔓纏繞著那些畫像，長出了冰晶狀的花。

　　「放你的屁話！小克才不會是你的食物，他的價值也絕不是由你來定義！」

　　伊芙莉娜大聲怒罵。

　　她緊接揮開雙手，五重魔法陣消失瞬間，那些畫全數粉碎。

　　空中飄落著雪花。

　　「小克答應了我的，他答應我和路斯會生存下去，我們約定好要去見證這個世界的美好！所以，所以⋯⋯」

　　伊芙的聲音漸漸變得微弱。

　　她回望而來，那雙大眼睛正流下一顆顆淚珠。

　　「伊芙⋯⋯唔！」

　　克利爾不禁跪在地上，額頭冒出冷汗，視線變得模糊，呼吸變得困難，鼻腔有股濃烈的血味，似乎流出什麼液體，溫熱。

　　他以指尖抹向濕潤的地方，全是褐紅色⋯⋯

　　「小克⋯⋯瑪納已經⋯⋯」

　　「我沒事的，伊芙。」

　　能保持清醒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嗎？

　　克利爾拭擦鼻子，按壓著身體的不適站起來。頭好重，天空在旋轉；很難受，胃像浪潮一樣，在翻湧，令他很想吐。

　　思緒變得難以集中，滿腦子只覺得很痛苦。

　　忽然間，那油畫般的夜空降下星星，克利爾很想奔跑，回避那些微型星落，但是身體已經使不上力，雙腿抖個不停。

　　「該死的！給我使力啊啊啊啊！」

　　克利爾瞪大著右瞳，吶喊，他絕不容許自己走不動路，也絕不容許自己就這樣放棄生存，他要竭盡全力，戰死不休。

　　［　獨有技能：蝴蝶轉身　］

　　在被星殞擊中時，他立刻斜側手翻，接後手翻，騰空轉體。

　　頓時他的身體化作虹光粒子，消失、閃現在前方一段距離。克利爾勾起後腿，優雅落地，接著一直奔跑。

　　身體依然感到難受，卻沒那麼痛苦，像打了強心針一樣，他還能堅持下去。

　　然而星落眾多，像繁星一樣，克利爾左右跑著，斜身躲開，卻沒有料到前方墜落的星星震飛了他。

　　「呃！」

　　克利爾跌在地上、翻身，並吐出大量的血。

　　［　冰霜的精靈，我是你名義上的主宰，地獄與破壞之神，依芙塔莉娜！服從我的命令吧！聚攏暴風雪於我的手心，六月霜雪，守護我的主人！　］

　　頃刻間，他的身前映出四重魔法陣，雪舞紛飛，吹卷成盾抵擋星殞的衝擊。

　　鼻子及口腔裡全是鐵鏽味，難聞，克利爾大口地喘著氣，用盡力氣再次站起來，他的身體抖得更加劇烈，額頭的汗水淋漓。

　　轟轟轟轟轟——

　　隨著山坡動蕩、地鳴，前方映出龐大的陰影，像青蛙似的怪物再次出現在眼前，那傢伙是那麼的巨大，顯得克利爾如何的渺小，像螞蟻一樣。

　　『別做徒勞無功的事情了！你逃不掉的！蝴蝶。』

　　那怪物的聲音低沉，回蕩四周，連著孩子、少年、青年的聲音一起。

　　「伊芙莉娜，第六層魔法解開，三重施法解開。」

　　「小克，不可以啊！你的瑪納已經見底了，這已經不是昏迷多久的事情了！」

　　雙馬尾小精靈震驚道。

　　伊芙的雙眼睜大，瞳孔在不停地抖動著。

　　「再這樣強行用高階魔法，你的記憶，你的靈魂會⋯⋯」

　　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遇過這種事情。

　　「你忘了嗎？我的記憶已經破碎了。」

　　克利爾反手遮掩著嘴巴。

　　他的另一隻手臂變了半透明，飄散虹光粒子，還有數隻蝴蝶飛走。

　　也許克利爾早該知道，無論他再多找多少隻蝴蝶，他的記憶也無法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隨著時間流逝，只有更壞的可能性。

　　『在嘮叨些什麼呢？快成為食物，被我撕碎，吃進肚子吧！』

　　怪物青蛙身上冒出無數眼睛，同時伸出海量的手，直接奔向克利爾而去。

　　「不！不可以，克利爾！」

　　「動手，伊芙莉娜，這是命令！」

　　藍手四面八方地湧進來，像海嘯一樣，要將一切淹沒、破壞，化為虛無。

　　［　吾在世間上甦醒，本是嬰孩，純真。然火焰印記早已烙印吾心，作為人性的標識，吾有罪，並以原罪之名，喚火靈！破壞業火，原罪大災焰。　］

　　［　吾在世間上甦醒，本是嬰孩，純真。然寒冰印記早已烙印吾心，作為人性的標識，吾有罪，並以原罪之名，喚冰靈！破壞霜凍，極地冰暴獄。　］

　　［　吾在世間上甦醒，本是嬰孩，純真。然閃雷印記早已烙印吾心，作為人性的標識，吾有罪，並以原罪之名，喚雷靈！破壞雷霆，等離子加農。　］

　　頓時三道六重魔法陣構築而成，剎那間，地上冒起無數的綠火、紅火、藍火，火舌把藍手全數燒毀，化作焦碳，接連地爆炸。

　　巨型的紫色電漿球不斷轟擊，將前方藍手擊出一條路，然後陸續擊向那怪物。

　　四周紛紛卷起寒冰的颶風，吹著雪，接近克利爾的藍手瞬間化成冰沙，青蛙身上也結滿了霜，當那怪物破開那些霜雪時，動了一下後，又再被冰封。

　　克利爾失重般跌在地上，僅用一隻手支撐著身體。

　　「咳！」

　　他再次吐出大量的血，汗珠滴落，混在血泊上。

　　為什麼？難不成第六階魔法也對那傢伙無效嗎？

　　克利爾震驚，他無法置信，還有什麼方法嗎？還是已經⋯⋯到此為止？

　　霎時間，周圍接然映出傾斜的畫像。

　　『不要阻止我！不要阻止我！不要阻止我⋯⋯我要把你吃了！』

　　那些畫像大聲叫喊，震撼著克利爾的內心。

　　各畫伸出藍色顏料的手，直往克利爾身上飛馳，從四周緊緊攥住了他。

　　「小克！」

　　耳邊還能聽見伊芙莉娜的呼喊。

　　但那小精靈的身體卻逐漸化成粒子消逝在空中。

　　「咳！」

　　身體像被壓得變形，克利爾咳出血霧，他已經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混在口腔鼻腔的血味也消失不見，右眼的視覺也變得一片模糊。

　　咔嚓。

　　然而，克利爾卻聽到劍刃的聲音，這種切割聲沉重，卻清脆利落。

　　貌似身上的束縛都被斬開了，他墜落在空中，仍看見了遠處的女子身影。

　　她穿著紅黑和裝、短裙，左腿配上黑長襪；她手持著和她一樣高大的巨劍；她是那麼的強大，單手一揮，直將怪物身上冒出的藍手斬破。

　　『可惡啊！為什麼？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要阻止我？！』

　　那個怪物大叫，聲音依舊穿透力強，貫穿至克利爾的大腦。

　　『為什麼要阻止我進食？！』

　　「真多廢話呢！」

　　女子的聲音很傲，冷冽，沒有任何起伏，如一座大山般穩健。

　　只見她單腳跺劍，跳躍在空中，無數藍手包裹著她，轉眼她便斬開一切，連同那些傾斜的畫。

　　她是神明嗎？明明這個世界的神明已經逝去，但她卻強悍得猶如鬼神一樣。或許真有不少人們信仰這位女子的傳說也說不定。

　　然而青蛙吐舌襲擊女子，飛速僅剩殘影。

　　女子使劍橫檔，劍被舌頭纏住，她接然把劍插在地上，那舌頭竟縮不回去。

　　『怎麼可能！？』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女子反駁道。

　　她踢劍，接過劍柄，轉身一劃，閃過巨大的紫色弧光，直接斬斷青蛙的舌頭，使其噴濺大量的顏料。

　　『吼！可惡啊！我只是、只是想要生存下去——』

　　「這還真是可惜呢！」

　　空中再次映現畫像，並延伸出藍手。

　　女子借著那畫，踏步跳起，翻身，劈劍，只見閃過一道垂直的白光，將青蛙，那些藍色的手，以及這個空間一刀兩斷。

　　在朦朧的視野中，克利爾甚至看見白色剪影，那是短曲髮孩子，他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逐漸走遠。

　　片刻，小孩停下來，回望過來似是說些什麼。

　　待那些白影消散，克利爾也許知道——

　　那個人也曾經竭盡全力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眼中的油彩世界已經消失了，畫面抖動，扭曲，眨眼間，克利爾便返回到小巷中，只是兩側牆壁再無油畫，也無任何笛聲。

　　「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樣進入那個空間裡？」

　　女子俯視而來。

　　她的雙眼，像血般的鮮紅，在黑夜之中，依然透著亮光；一刀切的頭髮，漆黑柔順，甚至沒有任何亂髮絲；她的脖子上綁有紅色絲帶。

　　「咦？」

　　克利爾仍沒反應回來，只是看著那位女子愣住了。

　　「是嗎？不過也不要緊了。」

　　女子轉眼看向另一邊，並拿起巨劍，只見她的手腕上出現一陣炫光，那把方正的、只有一側利刃的漆黑巨劍隨之不見了。 1818856355688ef20ec330c5.32114245-148845.png

　　「我是黑影獵團的劍姬，瑪琳。

　　「告訴你一件事吧！

　　「我們所狩獵的黑影，不是那群影子，不是所謂的混沌。

　　「而是你們這群披著人皮的怪物⋯⋯

　　「——也即是異邦人們。」

　　她接著閉目，語氣十分平淡。

　　「很遺憾，我不能留你在這裡。」

　　「什！？」

　　克利爾右眼睜大，他還在餘悸當中，她說的話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那女子伸手，掌中已經浮現出魔法陣。

　　［　黑暗的咒紋，聽從呼喚吧！黑暗彈。　］

　　紫黑的魔彈瞬間冒出，飛馳，將克利爾擊退。

　　克利爾為了避開魔彈，側身踏後一步，踉蹌了一下，不慎身體往後而傾⋯⋯

　　霎時地上冒出無數黑矛，直將克利爾插成刺蝟，他的嘴角一直流著血沫，身上的衣服、褲子也逐漸染滿鮮血。

　　這本該很痛的，但他卻只有麻目，身體很冷，冷得感覺不到任何溫度，直到那些黑矛消失時，他就這樣倒在小巷裡。

　　地上的血在不停地流，擴散、蔓延。

　　右眼能看見的，如同這個沙漠地的天空一樣，只有無盡的深黑。

　　唯獨巷中飛著湛藍蝴蝶，在盤旋，落在他的指尖上，輕輕拍動翅膀。

　　克利爾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接著⋯⋯

　　便沒再動了。

第一章：黑影獵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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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影５０迴：狩獵的終歌 ⑤｜克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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