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鳥與鯨魚 - 4-5苦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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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苦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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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個多月終於籌出了一點錢，她集結之後匯到了母親的戶頭，奇怪的是匯款後，當天葉凌並沒有接到媽媽通知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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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忙著這兩天戲劇的殺青，她也沒有太過在意，但即使是殺青酒，她也只是坐在角落，沒人跟她說話。只有那些沒號碼的騷擾電話，仍然一通一通的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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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齣戲劇的結果似乎沒有很好，她的角色雖然不差，但是跟女主比起來，卻常常被說是個心機婊，後半段又加上男主要求改戲，戲份減少。使得她的人設甚至前後不連貫，到處都看得到對她的負評，但是葉凌覺得這事情稀鬆平常，她也不是第一回演個壞女二了，所以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盡量讓自己不要去看任何網路上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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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她也想確認他們是不是確認收到錢了，所以只好勉強回電話給母親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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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回電給母親，她壓力大得灌了自己兩杯酒，是殺青時工作人員贈送的兩瓶湧泉之屋的透明苦艾酒。沒有橄欖石的黃綠色，味道一樣清透而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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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酒、方糖，甚至需要點火燃燒。她竟然學會了這種奇怪又囂張的喝酒的方式，葉凌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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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跟這些富商有錢人混，還是有點意義的。等到手不再顫抖了，呼吸也逐漸平穩了，她才拿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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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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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語氣帶著些許遲疑，讓葉凌有些疑惑。「收是收到了……只是……怎麼才這麼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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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這麼多了。」她急著解釋，「我還欠公司很多錢，不能預支片酬，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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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妳是明星耶……怎麼能這一點錢都拿不出來？妳如果不想拿錢出來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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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葉凌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倒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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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覺得我賺得很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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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人家電視上都說，霍建華拍個電視劇賺好幾億耶……我知道妳還沒有名氣，但是至少也演過蠻多角色的，四十萬都沒有，怎麼可能……」小心翼翼的母親說出了這句話，瞬間傷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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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名氣？明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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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到底把我當什麼？我是霍建華嗎？我是林志玲嗎？我做到死都不會有那麼多錢，妳不懂嗎？妳不是說了我沒有名氣？為什麼還要說出那種話呢？」她氣得全身顫抖，話都說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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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凌從來不是口齒伶俐的人，不會吵架也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她不知道這麼多複雜的想法中，要撿那些字眼開始表達，也不知道說出怎樣的話，攻擊人才會讓比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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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會落淚，只會發怒，只會將這幾年的痛苦吞下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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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知道，原來被自己家人捅了一刀，是這種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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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阿玲妳別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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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份工作有多辛苦，我對誰抱怨過？你們不能體諒我的辛苦，還把我當提款機嗎？」葉凌頹喪的坐了下來。「妳知道這十幾萬是怎麼來的嗎？那是我省吃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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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能把話講得這麼難聽？現在是家人有危難的時候，互相幫忙本來就應該的……妳如果真的不方便，不想顧及家人，那我把錢匯還給妳啊……」媽媽似乎也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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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錢的問題嗎？」她幾乎崩潰的大哭了起來。「你們對於我的苦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了解！我還以為妳們會體諒我……結果妳只會覺得我不願意拿錢出來？覺得我不顧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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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玲啊，妳怎麼了嘛？我哪有說妳不顧家人呢？我們只是想關心妳啊，妳什麼都不告訴我們，我要怎麼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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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講什麼？講她賣了多少東西才能有這十七八萬的錢匯過去？講她輪流給一堆導演財閥政客手上淪為玩物，才好不容易能搶到一個角色一個戲份？還是講她根本已經整型整得自己都認不得了，卻要因為大家都說她好漂亮而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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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來，葉凌走來的每一步都是光腳踩在碎玻璃上，如此痛而艱難。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沒有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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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面對鏡頭她還是要笑，要端出溫柔甜美的樣子，即使她的心已經幾乎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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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不能說，她用力喝了一大口酒。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家人，才能夠給她如此致命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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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要說啊……我們不了解當然不知道怎麼體諒妳啊，阿玲，對不起……妳別生氣……」媽媽還在電話那頭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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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葉凌什麼都聽不到了，她默默的關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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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不知道自己這麼辛苦是在做什麼？家人以為她賺得很多，還認為她吝嗇小氣，自己在享福，男朋友離開了她，她甚至成了一個自己也認不得的人，還能夠喜歡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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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往自己的杯子裡頭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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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的犧牲和努力到底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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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電話又響了，她恍惚接了起來，一接通就聽到對方破口大罵：「幹你娘，妳怎麼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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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沒有顯示號碼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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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那個賤樣子就知道心機婊！整形怪！演技這麼爛！怎麼不去死一死！」然後這個陌生的聲音瞬間結束，對方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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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誰？一般的觀眾還是黑粉？怎麼會有她的電話？她恐慌的把電話放下，卻意外地不斷有電話連續打來，響了就掛，響了就掛，持續好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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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凌恐懼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玻璃杯撞倒在地上撞成碎片。她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又爬了起來，哭得崩潰不已，感覺到這幾年所有勇氣與硬撐的堅強，全在這一刻被擊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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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顫抖地把電話切掉，想要關機，但是顫抖的手指卻無法好好的操作，花了好久時間她才成功關上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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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哭了幾個小時，累了的她躺在地上，手上摸著一地的碎玻璃，沒感覺到什麼痛覺，只是濕濕的，仔細看才發現自己手上已經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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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覺的拿起了電話，好想要打給恩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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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害怕，好無助，也好生氣，好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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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自己曾經說過絕對不要打給他的，她不想做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但是這時候或許，能夠聽聽他的聲音？一下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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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明明是在迷濛的意識下，葉凌腦袋的某個角落異常的清明，告訴她絕對不能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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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凌放下手機，看著螢幕仍然黑暗一片，沒有開機，她心滿意足的放開手。她不能再濫用他的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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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個沒用的人，憤恨的葉凌用力抓住一片玻璃，往自己的手腕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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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一點，這不是妳可以碰的男人，這不是妳可以抓得住的幸福，這不是妳能夠過得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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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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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沒有痛覺？是不是因為她整形太多次，神經發生了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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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只覺得很冷呢？是不是因為少了人們對葉凌的愛，她就根本不必要存在？到底誰會愛她？誰會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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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可以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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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迷離之際，她看到了恩諾衝進家中，將她軟綿綿的身體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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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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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個名字。她超討厭別人這樣叫她的，這名字好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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