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人1：陰影與月光花 - 序章（中）-2023-9-5-更新

　　惡魔的屍體被火燒得萎縮後，屍塊漸漸變回了「人類」。

　　腫脹發紫的肉團、無數的嘴牙、無數的耳朵等通通消失，出現在眼前的，只是普通人類被流星錘砸碎成兩截的屍體。

　　這種情況，讓眾人一頭霧水。

　　──你殺的到底是惡魔……還是人啊……

　　陷入混亂的眾人議論紛紛。

　　金髮的學者回答了：

　　「嗯，看你們覺得是什麼吧，不想相信就別相信──」他用手指了屍體，「因為這也是人們不肯相信的原因，沒有證據。」

　　──對、對嘛，才沒有惡魔。

　　不再有刺耳的尖嘯、也沒有腐爛發臭的惡魔氣息。

　　但剩下來的燃燒與血腥氣味，逼得大眾面對現實。

　　──白癡！那我們剛剛看到什麼了？我剛剛有聽見了……聽到「那東西」的聲音！

　　──可是，為、為什麼那傢伙不怕惡魔的聲音？

　　「嗯？大概是，我不在乎那些惡質的『謠言』吧，畢竟我沒什麼期待。」

　　──那種聲音、怎麼可能不在乎！你、你到底是什麼人？還是你也是……

　　──為什麼你被銬上腳鍊？那個流星錘是什麼……

　　然後，終於有人說出大家最在意的事情。

　　──為什麼你知道那傢伙是惡魔？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明。」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只是覺得有，但不知道是誰。」

　　群眾開始又有不同的激動浮現。

　　──那為什麼不早說！

　　──對啊！如果早點說，就不會被、被惡魔、這樣……也不會有人死了！

　　「我說了，又會有誰信？這五天來，我建議過大大小小的事情，又有誰聽了？我建議燃燒辛香料、建議聖水的用法、建議紮營前要有聖典儀式、建議晚間不要說話、建議、再建議。」

　　金髮學者毫無高低起伏情緒地慢慢說完，等眾人聽完也心生了點羞恥心──只有一點點。

　　──你、你又不講清楚！

　　「說得好像我講清楚，你們就會聽一樣。」

　　──你可以稍微、暗示我們嘛！

　　人類的習慣，就是講不過時，會開始找理由。

　　──可是，為什麼「那傢伙」會跟我們這次出團啊……「那傢伙」到底是誰認識的？

　　說到這點，壓根沒有人要承認，然後開始互相猜疑、找碴、吵架，非得找到誰誰誰才肯罷休，然後真有人被推了出來。

　　──就是你吧！你們在上個鎮一起出發的！我看過！

　　──不是啊！我也不認識他！只是剛好一起搭團啊！

　　這次的行商團的成立是由數家公會發起，並由隆德藍主辦，聘金傭兵保護，途中遇上的旅人想要搭團就只要檢視身分文件，並繳付搭團金而已。

　　──和我無關啊！肯、肯定是因為，是誰吸引惡魔來的吧！

　　吸引？

　　說到這個，眾人又忍不住用猜疑的眼光看向了羊角少女。

　　好不容易，有人替她證實了自己不是惡魔，現在卻又要被潑一身髒水。

　　「有完沒完！結果又要怪到我身上！既然這樣──就別怪我！」終於受不了，羊角少女以牧羊杖震地，繫在上頭的鈴鐺，在夜間響起了清脆鈴聲後，那隻壯碩的羊突然兇悍靠前！

　　「咩咩咩咩咩咩！」

　　她將牧羊杖綁在身後，取出了長弓搭上箭矢與眾人對峙。

　　──這、這羊肯定也是惡魔！她也是！

　　有一半人的已經不想再鬧下去，但仍有一半的人堅信她是惡魔。

　　「沒用的，這些人已經受惡魔影響了。」金髮學者看著羊角少女淡定說著，「就跟詛咒一樣，要找個可以發洩的人才肯罷休。」

　　這話一出，群眾又有新的火爆點。

　　──誰說我們被詛咒！你、你和她才有問題！

　　──我們信仰虔誠！不可能會被詛咒！

　　「本來就沒詛咒啊。」金髮學者嘆氣搖頭，眼神充滿對人的失望，壓根不想再多解釋什麼。「……你們，真的覺得，惡魔是她吸引來的？」

　　──不、不然還有什麼原因！

　　金髮學者再嘆了口氣，連肩膀都無力下垂，神色充滿鄙夷和疲倦。

　　「你們，不是有修女在嗎？」他對傭兵團發問，雖然大眾一頭霧水，但一直躲在後方的女性突然被點名，她嚇得發楞。

　　但金髮學者的質問不容她躲避。

　　「妳，應該知道，教會曾發布過，具有動物象徵的這些人，早就已經證實了，他們不是因為惡魔附身了吧。」

　　「……知道。」

　　「那為何不說？她就快要被枉死了，我今天沒殺惡魔，就會多死一個無辜者。」

　　「……對、對不起，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修女羞愧地落下眼淚，她花容失色，根本還沒從剛才的惡魔之音恢復平靜。

　　「也對，只要置身事外就好安心了對吧？」這是首次金髮學者笑著說話，卻也充滿嘲諷。

　　──喂！關我們修女什麼事！

　　──對啊！她又不是故意的！

　　「冷眼旁觀的妳，和害死他人的行為，沒什麼區別。」

　　──別太過分了！

　　「太過分？我現在只是在模仿你們各位啊。」

　　──……

　　眾人陷入一蹋糊塗窘境。

　　「我現在這副模樣，就是學你們指責這羊角女孩、指責我的嘴臉啊。」

　　──開、開什麼玩笑！這、這能混為一談嗎！

　　──對嘛！而、而且你又是誰！我們家大人可是這一代有名的商主！

　　──我家大人也是！有權利為、為大家作主來質問！

　　「講不過就開始比身分，你們就非得要靠傷害別人，才能感到安心是嗎？才睡得著是嗎？」

　　──……

　　「你們為不確定的事情害怕，就不管一切去傷害別人，我就不能出張嘴唸唸她？」

　　接著陷入沉默。

　　不僅是因為被說中了混亂的內心，也因為從頭到尾，這名男子的表情，就像看著可憐的東西。

　　「我走了。」說著，拖著腳下的鐵鍊與流星錘慢慢離去。

　　──去、去哪裡？！

　　「我也要走！」羊角少女搭話。

　　──妳、妳去哪？

　　「我不走，難道留下來再給你們殺我的機會？」

　　──怎麼會！我們只是……要把話說開好嗎？我們大家都放下武器好好談……

　　「惡魔死回悲痛姐姐的腳邊，我就沒有搭團的理由了，何況──我不在，你們才安心不是嗎？誰敢說我或她留下來，你們就不會再懷疑我們？」

　　──誰、誰都不能離隊！抓、抓住他們！

　　即便商團主說了這句話，傭兵團也不敢妄動。

　　連抓住他們的理由都不正當，更不用說，自己該拿什麼臉來阻止他們走？

　　真相給眾人抹上應有的羞恥，卻又被當作遭人羞辱一樣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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